第八章 我饿了

透明的玻璃窗外，雷少轩望着手术室内忙碌的医护人员，陷入了深深地思绪中，以至于李世龙站在他身边都不曾发现。

“我和老吴说一下，启动“母体”将雷泽那孩子再复活过来？”

听到李世龙的话，似是有些不舍，大约一分钟左右，雷少轩这才收回思绪，转头看向李世龙。

“老朋友，我知道你是好意，不过不用了，早在小泽六岁的时候就应该结束，是我太执着，想真正体会一下父子之情，但他不是泽儿。”

“唉！”看着好友点点雪白的银丝布满双鬓，李世龙重重的叹了口气。

李世龙、吴荣杰、雷少轩三人年轻的时候就是好友，三个充满激情的年轻人走上三条不一样的道路，李世龙喜欢政治，吴荣杰热爱科研，而雷少轩则选择了从军。

三人在各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都取得了惊人的成就。李世龙和吴荣杰都未结婚，李世龙是因为政治需要，一直奔波，性格又无拘无束，不喜欢束缚。

吴荣杰则是彻头彻尾的科学狂人，用他的话说：“结婚？干什么？我要想要孩子，随随便便就能弄出一大堆。”这句话一直被李世龙和雷少轩用作调侃吴荣杰的话题。每次提起吴荣杰都是一脸的追悔莫及。

只有雷少轩和一个军队中的女人走到了一起，那女人很普通，普通到李世龙和吴荣杰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两人曾经私底下议论过，雷少轩是为了让人类这个物种不在世界上消失，才如此随便的结了婚。婚后不久，一个粉嫩的小可爱来到了这个世界，他就是雷泽。人们常说“世间美好”，后一句往往被人们忽略，“不幸永随”。

当吴荣杰将雷泽的检查结果递给雷少轩时，雷少轩的世界崩塌了。“少儿先天性心脏病”并且会随着发育愈发的严重。

“老雷，别担心，现在的医学已经有能力彻底治愈这种先天疾病，我会找这方面最权威的专家为小泽诊治。”

雷少轩在吴荣杰脸上看到了安慰：“老吴，拜托你了。”

吴荣杰的确倾尽全力为雷泽寻找各种治疗的方法，这一找就是六年，六年中雷泽数次发病，一次比一次严重，最后在他六岁生日的前一个月，不舍得离开了生活了两千多个日日夜夜的世界，雷泽的母亲在第二天的清晨，抱着雷泽冰冷的身体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那一夜雷少轩原本一头乌黑茂密的短发，爬上了点点寒霜，人也变得沉默寡言。

在送别这对母子的灵堂上，吴荣杰愧疚的对雷少轩说：“老雷，对不起！”

“老吴…”雷少轩轻轻的摇了摇头。

对于雷泽的病故，吴荣杰心里极为愧疚，认为对不起挚友，回到研究院他私自启动了“母体”，利用雷泽出生时的脐带血，克隆出了新的雷泽，他就是后来牧野小队的队长。

这件事当时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各种舆论，谴责铺天盖地的砸向吴荣杰，砸向生物研究院。为了平息这场风波，吴荣杰被终身监禁，直到外形入侵发生之后这才将他解禁。

雷少轩知道此事后的反应，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他用他的一切，换回了雷泽，独自抚养，也因此消沉了十几年。

雷少轩和李世龙静静看着医务室内忙碌的医护人员，彼此都沉浸在那段悲痛的回忆当中。

“那个时候没有出现在你们身边，你有没有怨过我？”李世龙开口打断了回忆。

“没有。”

雷少轩目光依旧停留在医护室内手术台上的两人，此时的手术台上，牧野和胖子周身插满各样的管子，各种器械使用时发出轻微碰撞的声音和空气中弥散着皮肤烤焦的气味，充斥着这间不大的手术室内，各种仪器的嘀嗒声，宛如死神手中拖动的锁链，将二人拉入无尽的绝望深渊。

“他们是和小泽一个小队，情况非常糟糕。”雷少轩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

李世龙没有说话，在等待雷少轩继续说下去。

“替我好好的活着！小泽自爆前的最后一句话是留给他们的。”

听到雷少轩的话，李世龙这才认真的看向手术室的二人。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手术室内一名身穿医生手术服的人，从手术室中走出，手上拿着一张被血水浸湿一角的纸张，他走到雷少轩二人面前。

“这两人的伤势基本稳定了，不过他内脏损伤太过严重。”说到这，指了指手术台上的牧野：“尤其是脾脏和肺脏，恐怕以后不能再上战场了。那个胖子情况好很多，皮下过后的脂肪替他减缓了大部分的冲击力量，胸骨只是出现裂痕，休养一阵就没问题了。”

雷少轩接过诊断报告单，从上到下仔细的看了一遍，眉毛皱了皱。

“有的办法恢复吗？”

“常规的医疗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知道了。”

雷少轩将诊断报告单递还给了这名医生。医生转身回到了手术室中。

“你对这两个人很在意？”李世龙有些疑惑。

“也许是替他完成最后的心愿吧！”

雷少轩的声音里带着愧疚，他对雷泽的感情很复杂，雷泽从小就非常懂事，做事条理分明，端端正正，和他的性格很像，什么事都以他为标准。

或许是因为性格和自己太过相似，又或者他不是他的原因，一直有一道墙横在这对父子之间，宛如一道天堑，不论雷泽如何努力依旧无法跨越。

宽敞的房间中两张床，一张桌子摆放在两床之间，桌子上一束红色的郁金香插在透明的玻璃器皿中，淡淡的幽香飘散在房间中，驱散了房间中浓重的血腥味道。

胖子的伤势略轻，清醒的很快，推到这个病房不久后他清醒过来，第一个感觉就是饿，非常的饿，显然他是被饿醒的，麻醉的时效已经过了，一条条的绷带将打着石膏的左臂牢牢地固定在胸前，胸腹部不时传来疼痛感，这种疼痛对满身脂肪的胖子来说，他更相信那是饥饿。

安慰的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他开始打量这个陌生的房间，目光落在躺在邻床的牧野身上，牧野乌黑的眉毛紧紧皱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体被一圈圈的绷带包裹，活像是刚被挖出来的木乃伊。胸前微微殷出的鲜血，随着均匀的呼吸一起一伏，宛如那束插在花瓶里的郁金香，鲜红，妖异。

“哇…这花已经绝种了，据说西部战区那帮黄毛最喜欢这个调调，摆着个玩意，还不如摆一盘粽子。”说完，胖子看着牧野的眼神有些迷离，脖颈间的喉结随着唾液的滑入上下动了动。

“替我好好的活着。”耳畔回荡着昏迷前最后的那个声音，悲伤的情绪慢慢地爬上胖子玩世不恭的脸庞。

雷泽的性格胖子一直不喜欢，按胖子的话说：太古板，缺少生气。但三年的并肩作战，经历了上百次的生死相依，雷泽逐渐的得到了胖子的认可，把雷泽当成和牧野一样的兄弟。胖子的性格看似大大咧咧，实际上心思极为敏锐，他从雷泽的身上感觉到一种疲惫，无力地疲惫。胖子少有的不眠之夜中，有时会想：官二代的世界里哪来的那么多疲惫？换作是他，嘿嘿…每次想到这胖子都会露出猥琐的笑容。

“也许这是他最好的归宿吧！”胖子叹了一口气。

晃了晃圆滚滚的脑袋，将所有的悲伤，通通抛到床边的垃圾桶里。

胖子的目光再次回到牧野身上，因为牧野的呼吸越发急促，眼眶里的眼球疯狂的转动，似乎要挣脱束缚冲出遮盖眼前的这片黑暗。

“护士！护士！”

看到牧野的状态，胖子焦急的要翻身下床，不听使唤的四肢，只能让他无助的大喊。

病房的门开了，进来的不是胖子想象中穿着白色护士服的白衣天使，而是雷少轩和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他的相貌普通，就像隔壁的老王，让胖子感到很亲切。

“他没事，你不用担心。”雷少轩声音柔和的对胖子说道。

“你和他的情况，医生已经和我说了，他的伤势基本稳定，清醒的会晚一些，这样的反应是正常的。”雷少轩顿了顿，继续道：“我来是想看看，你们需不需要什么帮助，毕竟你们是雷泽的战友。”

“额…”平时口无遮拦的胖子，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半晌后，胖子的一句话，惊呆了整个联邦金字塔尖上的两人。

“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