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风驰电掣赶到医院,换下守候了半个白天的刘圆圆,赶紧签完手术知情同意书,周沙再度被推进手术室里抢救,我握着手机不断念叨,默默祈祷希望老天爷给他一条活路。手术室外人来人往,护士都是快步小跑,病人们有谈笑风生,也有唉声叹气,我像一具行尸走肉坐在手术室门外。望着时钟一分一秒摆动,敖晟离去,好像是给自己解开了一层枷锁。
陈伽尔,我是陈伽尔,不是螭女流光。
手术室门打开,医生一口气不带喘说完:“手术成功情况稳定,已经摘除造成阻塞的血管瘤,麻药清醒过后就会慢慢恢复。”
我跟着他们一块儿到了icu病房门外,这次我获准穿着无菌服在里面陪陪他,周沙面无血色,嘴唇已经两天水米未进而干裂,皴裂的皮褶皱脱出,左手打着消炎药,右手打着营养液。看着他这样,我满心的无可奈何,那鬼僧被除掉了,敖晟也走了,你怎么还不醒呢?
我望着他心里五味杂陈,这时候该死的电话又响了,一看是谢辰徽的电话。
“到郊外黄沙村来,就是一堆人看热闹的地方,这里出了案子,你过来一趟。”谢辰徽说完,也没管我答应还是不答应,直接就挂了电话。
靠,我什么时候成了苦力,连句招呼都不跟我打就使唤我。江律师还给工资给我,谢辰徽完全拿我当免费农民工啊!今天还没去所里上班,我赶紧给沙罗报备,说有案子暂时不回办公室。
风尘仆仆赶到乡下狗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就见村口围了一大帮人,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我发信息告诉谢辰徽我到了,他才从人堆里挤出来,将我又拖进去。这回办案的不是市局刑警队,也不是分局的人。
“这位是我们十二局委聘调查员陈伽尔,平时是刑事律师。”谢辰徽将我介绍给面前这个肚子肥的谢顶官员。
我这才想起来,我刚认识谢辰徽的时候,他就把我拐进了国家安全部当委聘调查员,十二局叫做社会调查局,当时就遇到李梦莹诈尸的事情,现在想起来还能吓得我魂飞魄散。我局促地向领导打招呼,领导瞅我一眼,肢体语言完美表达了不到三十的年轻姑娘能干嘛这个意思,就是没有翻白眼,好吧,领导你涵养真高!
最后只好对谢辰徽无奈地说:“我好像失去所有法力了……”然后,亮出我连通行关款戒指都没有的右手掌,蒹葭当时掰断了我的手,让戒指掉入血池中,方煊据说乃是观音柳的化身,启动天煞阵需要的五样东西她都凑齐了,结果我复活之后就一普通人。
我勉为其难远远看了一眼那具尸体,蛆虫翻涌,崩溃地捂住眼睛哀嚎:“大哥,你法医干啥吃的。”
“我打了电话给市局,让他们过来接手处理尸体的事,有什么情况向我汇报。这个地方,会一直监测下去。”谢顶的领导一甩头,背着手走了。
“没指望你剖尸,这个地方有古怪,看见没有,就这方圆一百米范围寸草不生,鸡鸭走过就倒毙。科研监测了二十年没找出原因来,十二局就进来监测,也没发现什么。但是,我总感觉有古怪。”我捂着鼻子环顾四周,果然周围都是齐肩高的芦草,尸体所躺的地方犹如一个凹陷的平地。但这里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气息,或者说,我失去法力感觉不到了?我往自己右手一看,方煊所化的通行关款戒指也不在手指上,我拼命去回忆流光的往事,依旧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灵力。
跟着他们一块儿走到那具腐尸跟前,说腐尸这个词简直是美化,头颅基本上已经没有脂肪和皮肤,肌肉也被啃噬殆尽,巨大的眼眶里尽是蛆虫涌动,头发中还有蚂蚁爬来爬去。腹部依稀可见浓黄色脂肪,那里不仅有蛆,还有很多苍蝇密匝匝停在上面,右腿上有个缺,不知道是前生伤还是死后被野狗咬的。按照谢辰徽的安排,我负责抬起头颅,他们先将一块很薄的铁板插入尸体背部,然后两人端着铁板,两人拎起躯干,一起合力将尸体放入尸袋中。
我望着谢辰徽,说:“有尸体,没有活着的当事人,找我们律师干什么?我不帮你剖尸!”
就算带着防毒面具,那股恶臭依稀可闻,令人闻之欲吐。这盛夏时节,人来人往的农村里,居然还能让一具尸体腐烂成这样才报案,这些监测人员也真是日了狗了。一路舟车颠簸去到了法医鉴证中心大楼,依稀记得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从楚河中捞出上百具浮尸,堆在院子里等家属认领。大家七手八脚在宽阔院子里架起解剖台,因为这是腐尸,如果在室内进行解剖,基本上法医都会被熏昏过去。
结果谢辰徽毫不在意,一挥手对后面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说:“穿好防护服,帮我把尸体装入尸袋。”然后就拉着我走到一边,递给我一套防护服,鄙视地说:“等下抬到鉴证中心去解剖再看吧!你看看吓得,胆子这么小。”
“你摸摸尸体去感觉一下。”谢辰徽指着那具被无数蚊蝇围绕的烂肉。
“去摸摸呀!”谢辰徽站在一米开外叫我去摸尸体,似乎仍然对我失去法力不能感应灵异的事情有所保留。
我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谢辰徽我怎么会认识你这种流氓野猪无赖!解剖尸体判断死因,找出死者身份本来就是法医天职,为什么要我一个年纪轻轻能干嘛的姑娘去摸尸体帮你看死因,我现在要是喊一声斩龙刀它能应,我立马就想剁了谢辰徽!
“就一下,摸脚板,那里没什么蛆。”谢辰徽还特意指给我。
妈蛋,老子也是死过好几次的烈士,还怕一具尸体不成,摸就摸,反正也没了法力。我用解剖刀在防护服上戳了个洞,食指刚好能从洞里伸出来,忍着极度恶心碰触了那具尸体的腿部。
没有任何痛苦难受,我好像陷入了某个黑暗的地方,方形的小铁门中燃烧着熊熊烈火,底下有一堆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