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我一个人坐在床上,怂怂也坐在我床上,四目相对。它眼中依旧映着我满身的冤魂怨鬼,我眼中依旧映着一只大肥猫。我们各自有各自的心事,无言以对。
过了好久,怂怂开口问我一个问题:“你爱敖晟吗?”
我望着黯淡的夜空,摇了摇头,回答:“我不知道!”
这四个字说出口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这个城市又有生命即将消逝。
“贱人就是矫情!”怂怂故意模仿华妃的腔调说。
“那你爱无净吗?”我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问。
“我没这个资格爱,”怂怂被我的问题弄得很难过,撇着飞机耳朵。
此刻,我没有跟他玩笑的心。我对自己的处境感到绝望,厮杀和血腥在一步步包围我的世界,而我对于改变这一切,完全无能为力。
我的眼前,一抹血液洇散开来的影像一闪而过。
“你怎么了?”怂怂察觉到我莫名其妙晃神了。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星星都很黯淡,整个城市仿佛被一阵诡异的轻雾所笼罩。的士将我们送到了“泰古大厦”的建筑工地。我捂着自己的心口,呼吸开始越来越急促。工地上围着一大群人,警车呼啸的声音比夜枭苍凉的叫声更刺耳。
“太******邪门了,咱们别在这干了!”
怂怂在我脚下,狠狠咬了我一口,我被一股熟悉的力量支撑住,在痛苦摇晃了几秒后清醒了理智,一步一步走到警戒线外。我无比艰难地喘息着,我以为法医中会走来熟悉的小谢,可是没有人搭理我,一名不认识的警察将我扶住,问我情况如何。我捂着自己的胸口,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另一只手颤抖地指着地上的人,一个一个字咬出来:“他……是……我……朋……友……刘……刘……师非”
“我梦到他坠楼……就,鬼使神差地来了。”我尴尬地说,尽量淡化奇异之处。
“伽尔,看我的眼睛!”怂怂大声叫了我一句。
我闭着眼睛,强逼自己镇静下来,可我看到的,却是刘师非俯下身拥抱了辞雪的场景,那个平平静静简简单单的拥抱。顿时,我推开扶着自己的警察,冲过警戒线,跪在刘师非的面前失声痛哭。我已经无法控制汹涌而来的痛苦,我们是朋友,是一起长大的发小,是我亲近信赖的人之一……他憨厚的笑,喜欢讲冷笑话的样子,现在却是一个温度渐渐冷却的尸体。
“到底,你是谁?我不相信一个龙神之女有这样的能力,龙神也没有这样的能力!你是不是和冥府有关系?”怂怂走到我跟前,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对我说。
“我不知道,一摊血…”最近时常看到这样的场景,以至于我已经习惯了鲜红色带给我的感官刺激。
“他,他说他走了,要我好好保重。他头上带着安全工帽,在……在这里……我,我被惊醒了,好害怕好害怕,浑身都难受,心脏像被挖空了一样痛苦……像是真的一样,我没办法……就,就想来工地上看看,就当散散心。如果我早点,也许……”辞雪抱着我,泣不成声。
汩汩……汩汩……
“不,泰古建筑,我要去看看,一定发生了什么!”我惊恐慌张地说。
警察死死拖住我,将我带离了现场。
“啊!”我听到了一声熟悉而极其刺耳的尖叫,我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那个背影是辞雪,她……她难道跟我有一样的心灵感应吗?
“还都摔死的,多死几个泰古集团再有钱也赔够呛!”
这一切的谜语,谁来告诉我谜底?
瞬间,他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消失了!
我愣在那里,蹦开的墙土直接砸到我身上,一滩血如同奔流的河水迅速蔓延到我脚下。
我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伸向辞雪退开的方向,她的背后是一群农民工,民工的背后是一堵三人高的土墙,那一瞬间,没有谁来得及反应,全被压在了土墙之下。
我站在警戒线旁,看到法医脚下躺着的人,是刘师非!
血玉镯子!这是那镯子的声音!我拿起她的手腕,却没有看到镯子,吓得不小心推开辞雪。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她身边。
在我们拥抱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汩汩……汩汩……
我顿时崩溃,剧烈地咳嗽让我失去了控制力,一瞬间天旋地转,堕入无边的黑暗。
整个工地上的人都吓跑了,我爬到墙边,颤抖着想要搬开那座巨大的土墙。
“我也是……”她低低地说。
“睡觉吧……别惹麻烦,敖大爷还躺在医院里半死不活!”怂怂使劲摇了摇尾巴,无奈地说。
“醒醒啊死胖子!你不会死的,不会的……你是不是会活过来啊!”我幻想着他会活过来……
我停止了挣扎,蹲下去抱起怂怂,它的双瞳里有刘师非的样子,可我只听到一句令我无比绝望的话:“别去找血玉镯子,好好保重!”
我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我如此不安?我穿衣服的手也跟着剧烈抖动起来,我有些害怕,莫名感觉自己很不想去。可是,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我。
我萎靡地软在地上,我很清楚地知道,没有人能够救回他了。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左手撑着地,任由眼泪流下。
“你,你梦到什么了?”我紧紧抓着她的肩膀问。
我望着她,顿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工地怎么这么邪门,死第四个了!!”
辞雪,你出来好不好……
辞雪惊恐地看着我:“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建筑工地!”我惊恐地叫出来,突然脑海里像被强行插入一张照片,一个人带着安全工帽的人躺在工地上,双眼空洞地看着天空,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脑后是一摊血液,铺在地上。而安全工帽上有四个字:泰古建设。
出来啊……
我为什么要推你呢?月光冷冷照着嘈杂的工地,警车、救护车呼啸而来,我恍恍惚惚站在那里,看到他们把墙设法弄开。
没有人生还,只有一地血肉模糊,师非、辞雪和一群素昧平生的民工。
不知道是不是经历了太多生死,此时此刻,我竟然一滴泪也掉不下来,也许寄望着他们会复活,也许觉得这是一种解脱。
他们在处理这人间惨剧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这些尸体中少了一个人,在她躺着的地方,我看到一堆玉的碎片。辞雪呢?我毫不犹豫把地上的碎玉捡起来,那些纹像极了我只见过一次的血玉镯子。我望着满地尸体,心里有种不寻常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