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已非，何去从

凌冽风声缭绕耳畔，竹鸢突破迷茫大雾，继续向下滑行。

楚牧羽坐在竹鸢背上，俯瞰下界，熟悉的树林出现在了视野里。

竹鸢低空飞行，几次振翅之后，稳当地降落在曾是麦堆的位置。

楚牧羽爬下竹鸢，心里早有打算，摸摸竹鸢额头，忖道：“我已经出来了！但鬼老在谷底肯定会寂寞的。竹鸢，你回去帮我陪着鬼老。要是哪天鬼老想我了，你就带他来找我！”

竹鸢当然明白楚牧羽的意思，长翼收缩，不愿动弹。毕竟创它者，楚牧羽也！在它眼里，楚牧羽就是亲生父亲。

楚牧羽眼中流露无奈，只得卸下背上的滑板，说：“你看，我还有滑板陪伴！带着你在大陆上行走实在不便，你就听我的话，帮我回去陪陪鬼老，好吗？”

竹鸢灵魂初成，智慧与三岁小孩相当，被楚牧羽一劝说，也不再忤逆任性。双翅一震，原地腾空而起，在楚牧羽头上盘旋三圈，向耸云山巅飞去。

楚牧羽一直楞楞站着，目送竹鸢冲入云霄，心里方才踏实几分，才重新挎上滑板，朝牛家村走去。

然而，此刻牛家村已不复存在：断壁残屋代替了原来无华古朴的村落，枯萎杂草漫野丛生，几只乌鸦栖于枯树枝上，使村子呈现出一片荒废气息。

楚牧羽慢慢踏入牛家村废墟，眼睛所掠之处，都会在脑海中浮现出一份与之对应的记忆：

“

“二姨，二姨！”一群小孩子蹦蹦跳跳地围着一位年逾三十手挎竹盆的村妇打转。

“呵呵，孩子们别急，都有份哒！”村妇笑容灿烂，从竹盆中拿出一个个雪梨分给孩子们，“来，牧羽最乖，这个最大的雪梨奖给你！”

“恩，谢谢二姨。”幼小的楚牧羽接过雪梨，大大咬上一口，满嘴都是果汁。

……

“爹，爹！呜呜……”楚牧羽一身狼狈，哭喊着冲进楚钟怀里。

楚钟放下手头活，一把抱起楚牧羽，道：“又被欺负啦？”

“恩。”楚牧羽委屈应到。

楚钟厚实大手揉捏着楚牧羽的脑袋，轻声地说：“男子汉要坚强，能屈能伸！他们不是你的敌人，被欺负了就忍；但是如果遇上的是坏人，就一定要懂得反抗！明白吗？”

“明白了。”楚牧羽趴在楚钟怀里，止住抽泣。

……

“牧羽，上来啊上来啊！”胖丫和二蛋坐在枝头，朝着牧羽叫道。

“你们又欺负我！”树下的楚牧羽委屈道。

“来！”此时，二蛋伸下一只手，“别以为我们老那么无聊，我们也算朋友哈！”

胖丫也是对着楚牧羽伸出肥爪，笑道：“没错，我们是朋友！”

……”

回想着过去种种，楚牧羽走得很慢，当他行至村子中心，狠狠地跪倒在地，眼里没有泪水，只有坚决！对着废墟重重地磕上三个响头。

“爹，乡亲们，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楚牧羽默默跪在地上，对着废墟重重地磕上三个响头。

直到月上梢头，楚牧羽依旧像一尊石雕，一动不动地跪着。

月光下，一个人影飞快从废墟前闪过，巧妙地将自己隐匿在黑暗之中。

漆黑的双眼紧盯着跪在地上的人，当认出跪着的乃是楚牧羽时，人影仿佛控制不住刚才那沉稳的呼吸，冲动地现身朝楚牧羽冲去。

感觉到乍起风声，双脚发麻的楚牧羽背脊冰冷，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黑影已是出现在了楚牧羽眼前。

“谁？”楚牧羽沉声喝道。

一次同时，黑影面对着他应声跪下，激动不已地搭上他的肩头，道：“小木鱼，是我！”

借着月色，楚牧羽看清黑影的脸庞，脱口而出：“二蛋！”

分离近一年，楚牧羽和二蛋居然再次碰首，两人不禁相视一笑，紧紧地抱在一起。

秋月圆润，断壁残垣之上。

两个少年并肩而坐，手里啃着干瘪的烙饼，互诉着一年的经历。

“什么！木鱼，你真的只身爬上耸云山，居然还活着下来了？啧啧，记得小时候我们都认为你实在说大话呢。没想到，嘿嘿，真有你的！”二蛋说罢，一拳捶在楚牧羽肩上。

楚牧羽尴尬一笑，毕竟他只是谎称自己像个野人，努力上山，结果却发现山顶空无一物。上山容易下山却难，上上下下间一晃便是一年！

而对于跳崖和鬼老的经历，楚牧羽尽皆隐瞒下来。

“那你呢，二蛋？你这一年又发生了什么？我感觉你变得好厉害啊！”楚牧羽移开话题，问起二蛋。

二蛋脸色淡变，收敛笑容，道：“不瞒你说，当初我们逃进深山，却好巧不巧地遇上了饿极的獒狼。胖丫和牛栋他们实在逃不动，被獒狼们生生咬裂。而我躲在树上，眼看也要成为獒狼们的食物，师傅却在那时出现，从獒狼口中就下了我！哦，对了，我师傅就是当初把我们截下的那道血影。”

“血族？！”楚牧羽忽然从二蛋口中得知仇人信息，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陷入皮肤之中。

“你居然知道？”二蛋显然没有料到，接着说道，“不错，师傅的确是血族！他那时问我是否想要报仇，我自然要报仇啊！我要让欺负牛家村的人都生不如死。于是，师傅赋予了我血族的力量！”

“什么？你变成了血族？”楚牧羽内心开始震惊，确认地问道。

“为了报仇，我什么都愿意！更何况变成血族后，我拥有了常人不可及的力量。只要时机成熟，我会灭了新秦！”说完，牛头朝着楚牧羽裂开嘴，两颗透着寒光的獠牙暴露出来。

“轰～”楚牧羽看见二蛋的獠牙，没有坐稳，倒身翻下了断墙。

“二蛋，血族可是我们的仇人啊！”楚牧羽撑起身，激动地说道。

二蛋却是反驳道：“不，杀害我们牛家村的，是新秦的暗杀者！这一年来，我什么都知道。”此刻开始谈及仇人，二蛋露出獠牙的脸上一片狰狞。

“就算来屠杀牛家村的是新秦的人。但我爹为了救我们，是被那恶魔杀死的！”

“闭嘴，师傅不是恶魔！师傅之所以会那样做，只是为了快点了结你爹的痛苦。你一家本来就非我牛家村人，你自然无法体会我想要复仇的**！还有，我现在不叫二蛋，我叫牛头！”牛头低声吼道。

“二蛋……”楚牧羽摇摇头，出生于牛家村的他又怎么会把自己当外人呢？

“不要再叫我二蛋了！”显然牛头也开始激动异常。

楚牧羽明白二蛋是被血族彻底洗脑了，也不再做无谓的争辩，道：“好！牛头，你给我听好了。牛家村被灭确实是新秦谋划，但我爹身死是拜血族所赐；所以，从今日起，他们都是我的仇人；尤其是血族，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牛头听罢楚牧羽最后一句，眼里寒光稍纵即逝，道：“我也是血族！我就领教领教你现在有何本事说大话！”

说完，牛头身形掠下断墙，猛地朝楚牧羽盖头踩去。

楚牧羽见状，匆忙往后倒退一步，双臂覆过头顶。

“嘭！”

以力抵力，楚牧羽只是膝盖微曲，硬是接下牛头这盖天一脚。

“一年山野生活，能让他练出一身蛮力？”牛头心中暗想，旋身落地后立即钩拳撩起，对着楚牧羽前胸袭去。

楚牧羽虽是和牛头一样入形期的身体，但是能量却大多处于沉睡状态。接下前一脚已是令自己双臂微微发麻，眼看完全入形期的牛头又是一拳击来，楚牧羽再不敢力敌，身子倒贴而下，心中暗道：“滑板，快走！”

只见背部落地的楚牧羽忽然化作混水泥鳅，狡猾地滑出了牛头的攻击范围。

一拳落空，拳头在空气中产生一阵音爆，这拳之威可见一斑。

牛头眼神犀利，一眼就发现楚牧羽身下滑板古怪，心中嘲道：“这小子一年不见，倒是机灵不少，不但懂得了反抗，身上还带着些歪门邪道的玩意！今天也罢，看他以后能变成什么样！”

眼看楚牧羽滑出几十步外，牛头没有继续追赶，杀机褪去，阴冷喊道：“木鱼，你爹也算救过我一命，我便姑且放你一马。从此，我们分道扬镳，互不相干！但若你真想对付血族，等你有了那份实力，尽管先来找我！还有，现在通州可是我们的地盘，想要留命报仇，就尽快往西北跑吧。”

说完，牛头不再理会楚牧羽，身形暴退，眨眼消失在牛家村外。

楚牧羽开始本以为自己会多份助力，不想牛头反成了自己仇人的帮手。不过，这次战斗也令他深刻了解到自身实力的不足。

爬起身，楚牧羽一拳击在古树上，心中燃起熊熊斗志：我必须变强！

次日天明，楚牧羽在自树下苏醒过来，在废井边洗了把脸，深深吸入一口新鲜空气，望着待了十几年的牛家村，却不知何去何从。

茫然之下，楚牧羽踏上滑板，选择北上，心中暗忖道：“牛头，我再信你最一次！”

一个月后，雍州苍鸿郡城门下，一个背负搓衣板的邋遢乞丐出现在官道边，眼中却有着不同于一般乞丐的精气。

两个守门官兵看着过往行人中的老弱病残，轻声交谈着。

“这年头，真不是人活的啊！你看这从东部三州逃亡过来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废话！谁敢不逃？留在那边，就是白白给叛军里的血族做食物啊！”

“没错。现今秦王虽然残暴昏庸，但多亏还能请动天印寺高僧入世救人，不然我们的小命也早该玩完了。”

此时，一个身着领军铠甲的彪悍男子出现在城门下，一眼便瞧见了守门官兵们在窃窃私语，大怒道：“你们俩在那嘀咕什么？”

两个守门直到现在才发现朝他们走来的统领，心里一阵发寒，暗道：“庞统领怎么会来？而且貌似心情不好啊！”

“啪！”“啪！”

两记皮鞭分别打在守门官兵的身上，那被称为庞统领的人一脸怒意，喝道：“看门的就给我老老实实看好门！”

然后压低声音，嘱咐道：“今天公孙家那二小姐又溜跑出去了，你们给我把门看紧点！要是中间有半点闪失，小心你们的贱命！”

守门官兵挨了打，疼得呲牙咧嘴，心里暗骂原来是公孙家小姐惹的祸，表面却不敢显露半点马虎，笔挺站立，回应道：“是！庞统领。”

而与此同时，楚牧羽早已从他们身边穿过，进入苍鸿郡城门，嘴角泛着淡笑，心中还在呢喃：“天印寺？貌似是个很厉害的门派。如果我能加入的话，报仇不是指日可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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