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犯险入画境

九州大陆，状若扑兔猛虎，乃天地灵气聚拢之地。

北分冀、雍两州紧守苍茫草原；南辟荆州近贴南蛮部落；东拥青、扬、通、幽四州临于滔天沧海；西固凉州隔绝万里大漠；而九州中的豫州，位于中央，呈周星拱月之势。

已至盛夏时节，上善谷内依旧泛着一股凉意。

谷底，奇木异草如环似井，一条溪流贯穿全谷，河面上漂浮着许多荷状大叶的水生植物，偶有山鸟栖落叶上，却是被出水飞鱼吓得惶惶而逃。

“不好了，鬼老！”一声高呼打破谷底的宁静。

相比数月之前，楚牧羽又有所增高，几个箭步便闯进了竹屋。

这些日子的谷底生活，让楚牧羽也渐渐感受到自身的变化，无论是越发强健的体魄，还是过目不忘的记忆力，都使自己诧异连连。

不过，楚牧羽根本不清楚自身曾经受过何等能量的洗礼，反误以为是谷底的特殊气场，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他。

昏暗的竹室内，正在捣药的鬼老被这声惊呼吓得不轻，扭头望着冲进屋的楚牧羽，问道：“发生什么事了？那么慌慌张张的！”

“又，又……”楚牧羽喘了口气，指着外面继道，“又有人掉下来啦！”

“哦？！”鬼老连忙起身，拿了拐杖，说，“走，快带我去看看。”

“恩！我扶您！”

于是，楚牧羽搀扶着将鬼老领出竹屋，向坠落地点走去。

一路上，楚牧羽显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鬼老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自然一眼便瞧出他藏有心事，开口询问：“牧羽，有什么疑问吗？不把鬼老当外人，就说出来吧！”

楚牧羽见鬼老瞧出，终是按奈不住，把心中疑惑一股脑抖了出来：“鬼老，这些天醒来，我都不见你在屋内，你上哪去了？”

鬼老闻言，脸色微变，却答非所问地笑道：“这个啊，天机不可泄露！”

楚牧羽知道鬼老不愿透露，也便不再追问，对他扮了个鬼脸。

鬼老见状，笑意更盛。嬉笑之间，转眼就到达了尸体坠落的位置。

和楚牧羽坠落的地方邻近处，一具尸体趴在地上，鲜血自体内流出，染红了下方巨石。尸体没有任何明显特征，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兽皮短袍，只能根据头发和体型判断，此人应该是位年过中旬的男子。

“啧啧，居然都摔爆了！”鬼老凑到尸体跟前，左手摸过尸体脊骨，感觉已是寸寸尽断，摇摇头对楚牧羽说道，“真想不通，你这小家伙当初是怎么完好无损地活下来的！”

楚牧羽在一旁笑着挠挠头，道：“嘿嘿，福大命大咯！鬼老你不也没死嘛。”

鬼老淡然立起，笑道：“说得不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来，牧羽，他既然没享福的命，我们就将他好生安葬了吧。”

“哦，好！”楚牧羽乖巧地蹲下身，欲将尸体抱起。

就在尸体被抬起时，忽然从其袍中抖落一染透鲜血的羊皮包裹，楚牧羽低头叫道：“鬼老，你看那是什么？”

鬼老此时也是发现了包裹，低身捡起，轻轻掀开包裹，里面一本泛黄的书籍脱颖而出。

“匠心遗录！”鬼老喃喃细语地看着封面，随后翻了几页，只见里面记载着大量的机关秘术、器械心得，不禁忖叹，“如果没错，这应该便是鲁世达！没想到，居然会殒落于此。”

一旁的楚牧羽完全不解鬼老的叹息，只是抱着个尸体肯定不舒服，抱怨道：“鬼老，我还抱着个死人呢！”

“哦，哦！实在对不住，刚才走神了。”鬼老尴尬一笑，忙将书籍收入袖中。

而楚牧羽却是在不经意间，瞥见了鬼老手臂上一处溃烂，暗忖：“鬼老那怎么了？最近老看他在捣药，应该是与那溃烂有关。”

脑中联想着鬼老的反常，楚天云在忙活一阵后，终将尸骨埋葬稳妥。

鬼老对着土坟三鞠，后将《匠心遗录》交于楚牧羽手里，问：“牧羽，你可曾听说过鲁世达？”

楚牧羽自然不知，摇摇头道：“没听说过。鬼老，你是说这个人就是鲁世达？”

“恩，”鬼老对着楚牧羽认真地介绍，“早在二十几年前，鲁世达就被世人尊为匠王。他这人性格乖僻，喜欢独来独往，懂得奇门阵法、陷阱机关，尤其擅长制造傀儡机兽，所造连弩曾破千军，所制木马日行千里。而这《匠心遗录》，想来记载了他生平的经验之谈。”

“看来还是个宝贝！”楚牧羽当下认真地翻阅起手中遗录。

这一翻，顿时令楚牧羽两眼泛光，指着遗录几欲开口，却是怎么也发不出声。

鬼老从未见楚牧羽如此兴奋，于是好奇地取回《匠心遗录》，阅读起翻着的那页：“流风竹鸢，机关兽。以毛竹为轴骨，帆布为翼，可御热风而起，行于万里高空之上。”

待得继续看完，鬼老笑意渐浓的脸色又覆上阴翳，叹道：“可惜啊！这只是理想中的东西，连鲁世达自己都尚未完全成功制造过。”

楚牧羽转念想想：“也对，如果真能造出这等能飞天的机关，鲁世达又岂会葬身于此。”

但他毕竟年少心高，接过《匠心遗录》，如获至宝地审视着流风竹鸢的设计图，说道：“事在人为！匠王完不成的事，不代表我也完不成啊！他都摔死了，我可还活着呢！”

鬼老无奈地对楚牧羽笑笑，仿佛瞧见了过去的自己，道：“就你个小鬼机灵，如果真能靠你出去，老头我真做鬼都乐意了。”

“呸呸呸，别乱说！我们村里人最忌讳的就是说自己死啦。”

“嘿嘿。可人总有一死啊！”鬼老表面说笑，心底却在隐隐作痛。

翌日清晨，楚牧羽早早起来，出发收集起制作流风竹鸢的材料。

谷中那水生植物，叶大坚韧，刚好可以用来代替帆布，而林中最不缺的便是竹子，这给楚牧羽收集材料带来极大方便，令他颇为头疼却是打造那些木匠工具。

不过，楚牧羽心灵手巧，就这样照着《匠心遗录》中的详细描述制造起来。

日复一日，竹鸢在一次次失败的尝试中渐有雏形。

感觉出谷有望，甚至还可能为父报仇，楚牧羽就有十二分的干劲，唯一令楚牧羽担忧的是，鬼老的身子日趋虚弱，溃烂之处都无法用长袍遮掩。

而每每楚牧羽关切问起，鬼老都是敷衍地打发着他。

这一切，使得楚牧羽下了决心要探个究竟。

然而，楚牧羽每夜睡得都异常安宁，当苏醒时早已是次日天明。

“难道是自己白天太累了？应该不会啊，今天晚上我一定不能睡着！”

这日夜晚，楚牧羽如常地爬上床，闭着眼佯装入睡，耳朵却细听着周围动静。

大概午夜时分，鬼老床头终于传来声响，只见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蹑手蹑脚地来到楚牧羽床前，打开瓶塞，放在楚牧羽鼻下。

一缕暗香飘溢入鼻，楚牧羽顿觉得脑袋开始昏昏沉沉，暗道不好，知道自己乃是中了迷香，于是立马屏住呼吸。

鬼老见楚牧羽沉睡着并无异样，安心地收起小瓶，徐步离开了竹屋。

稍待片刻，楚牧羽感觉鬼老走出一段距离，悄悄从床上坐起，透过窗缝肯定鬼老走远，才悄悄地跟了上去。

鬼老沿着谷壁前进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驻足在一石刻之前。

楚牧羽则尾随其后，躲藏进灌木，借着月光**着鬼老，满腹疑惑：“鬼老到底在做什么？难道……”

“难道鬼老他不怕走火入魔吗？”楚牧羽心中越想越惊，除了借画入境，他想不到第二个答案。

五个月的相处，已令这少年认可了鬼老，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爷爷。

忽然，鬼老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脸上的伤疤居然再次脱裂。

明明知道进入画境的危险，却要眼睁睁看着老人挣扎，楚牧羽心里担忧大过于疑虑：“莫不是画中出了危机？”

楚牧羽心中一紧，父亲最后那一幕浮上心头，他再也忍受不了亲人离开自己：“不，鬼老不能有事！我得想办法救鬼老才行！”

楚牧羽跳出树丛，急奔到鬼老身旁，伸手想唤回鬼老。

结果出人意料，鬼老周身居然被设下结界，楚牧羽的手刚要触碰到鬼老之际，一道蓝光乍起，把楚牧羽狠狠甩了回去。

爬起身，楚牧羽焦虑地盯着满脸出血的鬼老，忽然灵光一闪：“你入画，那我也入！”

说做便做，楚牧羽站在鬼老身边，开始聚精会神地盯住眼前石刻，心中默念道：“专注专注，进去！”

随即空间一阵扭曲，楚牧羽的灵魂被抽离身体，融进了石刻场景里。

“轰隆隆……”

石刻中，风雷交加，海浪滔天，一龙一人翱翔于碧海之上。

他们体内散发出来的强横领域使得下方的海水凹陷出一个浩大的椭圆。

一道紫电狂雷撕裂长空！

人和龙同时消失在原点，除了一道道频繁交错的虚影，只有上空翻涌而来的暴乱能量证明着他们在激烈地交战中。

而楚牧羽出现在他们万里之外，有过一次入境经历的楚牧羽知道，画中人将会无视他的存在，但那一龙一人的恐怖气息依旧遥遥压迫着他的灵魂，令他体表的皮肉被硬生生挤裂。

百招过后，一龙一人再次现身于碧浪之上。

“敖月，今天我誓借你龙魂，助我破天！”那淡笑的人一身书生儒质，长剑在手，如破天地。剑体晶莹透明，内部星光流转，如电似幻。

一阵恶斗后，青龙显然落于下风，仰天龙吟，三千里真身刹那模糊，居然被逼迫地腾云逃遁。

“畜生，约定不准逃跑的！”书生见青龙逃跑，前一刻还淡笑的脸上怒意大盛，忙是御剑追去。

楚牧羽可无暇观战，忍着皮肉之痛开始四下寻找鬼老踪迹。

但是，石刻上的场景只属于画境一部分，就如鬼老所言，一画一世界！

完整的画境是庞大的！茫茫沧海无际无涯，人在其中只是一粟，想要找到鬼老又谈何容易。

其实，在楚牧羽进入画境的同时，鬼老正躲在一座岛屿的废墟之后。

不远处，一个青年正抱着一具妙曼女尸，低声道：“小照，别就这样离开我！即使不再是人，也求你选择陪在我身边！”

青年重复呢喃，脑袋一直挨着女子的肩膀。

犹豫再三，青年嘴里还是突生出两颗金色獠牙，接着轻易而又缓慢地插进了少女的颈部动脉里。

“金牙血族？！”鬼老控制着被能量挤压的灵魂，尽量让自己看得更仔细些。

须臾，那女尸开始颤栗起来，一团血色雾气清晰地钻进她的体内。

下一刻，少女体内居然重现生机，纤长睫毛微微动了一下，而乌黑的秀发渐渐染上猩红。

鬼老死死记下每一刻灵魂波动，呼吸渐显凌乱。

似乎已经达成目的，鬼老笑着拿起一块尖石，对着手臂用力刺去。

“呃！”

闷哼一声，鬼老的身影消失在废墟之上。

尖石落地，关注少女变化的青年立刻发现异状，紧张喝道：“谁？”

随即一晃，身形出现在废墟后，但眼前除了一颗染血残石，却再无半点异样：“刚才到底是什么人？”

另一边，还在寻找鬼老的楚牧羽大脑一阵眩晕，清醒过来时，自己竟已回到谷底。

与此同时，身侧的鬼老嘴角溢出鲜血，不痛反笑道：“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居然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鬼老！”楚牧羽刚回到现实就见鬼老这副疯癫样子，紧张叫道。

“牧羽？！”鬼老扭头一愣，显然没料到楚牧羽会出现在自己身边，但马上释然，继续笑道，“哈哈，就知道瞒不住你这鬼灵精啊！不过已经不需要再隐瞒了！我们，都能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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