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姑嫂

皇后的父亲陆言是两朝元老，虽然表面上已经不理朝中的各事，但他的门生遍布各地，因为女儿无端病死，陆老心底对安国公有怨，已经十几年没有跟安国公说过一句话，对外也称没有齐思霖这个女婿。

陆老对安国公不满，但对自己的外孙却非常喜爱，齐铮身边的护卫就是陆老以前安排的，陆老也是绝少数知道齐铮是装傻的人。

齐铮出宫之后，便让群叔去安排出城的事。

陆老不在京城，而是在离京城不远的一个小村庄颐养天年。

“这么晚了出城？”已经准备就寝的沈梓乔听到刚回来的齐铮这么说，顿时惊讶地坐直了身子，看着他连坐下喝口茶的意思都没有，心中一顿，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齐铮不想她担心自己，笑着搂着她的肩膀，“有点事找外祖父商量，顺便将他接回京城，说起来，你还没给外祖父敬茶呢。”

尽是挑不着边际的轻松话说，显然齐铮出城要办的不是什么小事，沈梓乔眉眼间染上忧虑，“你别骗我，不管是什么事，你都要跟我说，我不想在别人嘴里知道你的消息。”

“真的没事，就是将外祖父接回来。”齐铮笑着道。

什么时候不能去接，偏偏要在这时候？沈梓乔紧紧揪住齐铮的袖子。

齐铮低声安抚着，“是皇后娘娘有急事想跟外祖父商量，你放心，我明天就回来了。”

看来是宫里出了事，沈梓乔抱住他，“那你小心一点。”

“好。”齐铮含笑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这才拿起一旁的大氅匆匆都出去了。

沈梓乔不知为何，一颗心却悬了起来。

翌日，京城如往常一样平静，只是如今这种平静看在沈梓乔眼里。就成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了。

沈梓乔被小顾氏叫到了上房。

“你究竟懂不懂什么叫尊卑之分，一个姨娘的份例居然比一个嫡出的姑娘还要高，你这是怎么安排的？”小顾氏指着账册，对着沈梓乔一顿喝斥。

这个月家里各房的份例发放是沈梓乔把关安排的，小顾氏今天检查了账册，发现顾黛芹的份例居然比齐云多了一倍。立刻就将沈梓乔叫过来训斥了。

“母亲，云姐儿的份例向来都是这么多的。”沈梓乔对小顾氏的找茬感到无聊，顾黛芹好歹是小顾氏的侄女，平时没有多加照顾就算了，居然还计较这点份例。

如果不是小顾氏。顾黛芹怎么会成为一个小妾，人家好歹是顾家的嫡女，就算不嫁。在家里的日子难道就比在齐家的差了。

“芹姨娘的份例又是怎么回事？”小顾氏冷声问道，她如今见到顾黛芹，就想到自己算计齐铮不成，结果反而连累儿子娶了个傻子，让儿子成了京城的笑话。

她怎么可能喜欢顾黛芹，她恨不得顾黛芹去死。

沈梓乔淡淡地道，“芹姨娘最近身子不太好，需要不少补身子的药材。所以我才改了份例。”

“你改了份例？你凭什么改份例，你以为你是谁啊？”齐云在一旁没好气地问道。

对于齐云的斥问，沈梓乔只是漠然地撇了她一眼。不管她凭的是什么，齐云就没资格质问她。

沈梓乔连回答齐云一声都没有，眼中的冷漠毫不掩饰鄙夷。

小顾氏气结。好啊，居然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好，好啊，看来我这个当家主母是不用再当下去了，大少夫人好大的架子，随便让一个姨娘就比过嫡出的姑娘，这家里真是乱了套，我管不了了，让老夫人做主吧，我说不得这个儿媳妇。”

“母亲，我方才已经说了，芹姨娘身子不适，需要补身子，所以我才让账房多加了些月例。”沈梓乔对小顾氏是彻底无语了，难道找到老夫人那儿，小顾氏能讨得了好吗？

“她今天早上来给我请安还好好的，怎么就身子不适了？”小顾氏哼了一声，认为沈梓乔就是想借着顾黛芹打齐云的脸。

“那就请大夫再为芹姨娘把脉吧。”沈梓乔淡淡地说。

其实是顾黛芹身边的妈妈悄悄来找她，说芹姨娘可能是有了身孕，只不过月份小还不能肯定，请她多帮忙照顾些，沈梓乔看过顾黛芹每个月的份例，那就是比个大丫环好一些而已，根本就是有人见顾黛芹不受小顾氏待见，所以有意刁难，在齐家，一个姨娘每个月的月例是有十两的，可到了顾黛芹手里就剩下五两银子了，沈梓乔便将之前被管事婆子克扣的月例一并还给了顾黛芹。

没想到小顾氏居然还好意思兴师问罪，是怕没人知道她苛待自己的侄女么？

小顾氏被沈梓乔这风轻云淡与己无关的态度气得七窍生烟，还以为自己的质问会令她紧张害怕，没想到她不但不知罪，还理直气壮。

“如今不是芹姨娘身体的问题，是你安排月例不公，姨娘就是个下人，下人还能跟主子一样的待遇，不若大嫂以后就比照下人的月例好了。”齐云冷笑着说道。

沈梓乔冷厉如冰的目光直逼向齐云，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看得齐云脸上一僵，眼中露出惧意。

“红玉，去请大夫。”沈梓乔不屑地收回视线，冷声交代了身后的红玉。

“是，大少夫人。”红玉应声而去。

沈梓乔淡淡地说，“芹姨娘最近胃口不佳，时常作呕，喜欢吃些江南小吃，一直以来，芹姨娘的月例就比正常的要少一半，如今我将以前欠了她的月例发还给她有什么问题？母亲既然觉着我这么做不对，那往后这家中的事……我便不再插手就是了。”

顾黛芹的月例被克扣这件事，齐云是知情的，因为大部分从顾黛芹那里克扣下来的银钱都被齐云私吞了。

小顾氏在听完沈梓乔这番话后，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她的愤怒已经不仅仅是沈梓乔自作主张，而是她话中那句芹姨娘胃口不佳，时常作呕，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小顾氏比谁都清楚。

真是……该死的贱人！

“真是好笑了，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妾胃口不好就要增加月例，这家里还有没有规矩。”齐云刻意忽略沈梓乔后面的话，想将小顾氏的注意力转到别的地方去。

“那么大小姐贪墨了一个姨娘的月例，不知道又是哪门子的规矩？”沈梓乔笑了笑，乜斜着齐云问道。

齐云脸色一僵，支吾着喝道，“你胡说什么！”

“我是在胡说还是你在心虚？”沈梓乔冷声反问。

“沈氏，你有什么证据！”齐云大怒，逼近沈梓乔瞪着她问道。

小顾氏用力一拍桌面，“够了！”

她狠狠地瞪了齐云一眼，“闹够了没？”

“娘？”齐云错愕地看着小顾氏，今天不是想找个由头警告沈梓乔不要插手齐家的事吗？怎么变成是她在闹了。

小顾氏心里是恨不得咬死沈梓乔，早些的时候怎么不说顾黛芹是有身孕，偏要憋到最后才开口，分明就是想闹开了让她下不来台。

云姐儿暗地里偷偷克扣顾黛芹银子的事她并不知情，但女儿是她生的，刚刚云姐儿脸上那表情一看就知道沈梓乔的话没说错。

沈梓乔能将这件事说出来，显然是有十分的把握指证云姐儿的，要是这件事传了出去，云姐儿以后就别想找个好婆家了。

“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我们过去瞧瞧芹姨娘。”小顾氏努力扬起温和的笑容，她看似有几分欢喜，其实心里暗恨，要是芹姨娘真的有身孕，生下的是个姑娘还好，万一是个男孩……

那就是锋哥儿的庶长子，按照之前她跟顾家的私底下协定，是要将顾黛芹扶为平妻的。

让一个傻子当锋哥儿的平妻，她不如自己先去死了算！

一行人随着小顾氏一起到顾黛芹的院子，红玉也刚好带着大夫从垂花门进来。

顾黛芹正在吃着酸梅汤，忽地见到小顾氏带着一群人过来，吓得躲到贴身妈妈的身后，神情如惊弓之鸟怯怯地看着小顾氏和齐云。

这个傻子！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傻子！

见到顾黛芹这模样，小顾氏气得握紧双拳，脸上却仍带着温和的微笑。

“芹姨娘，母亲过来看望你的，别怕，过来。”沈梓乔朝着顾黛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顾黛芹眼巴巴地看着桌面山的乌梅，“酸梅……”

小顾氏差点就想骂出口了，就只惦记着吃，像什么话。

“听说你最近胃口不好，让大夫替你号号脉。”小顾氏淡淡地说，心里是希望不要是有了身孕。

听到小顾氏这么说，顾妈妈猛地看向沈梓乔。

沈梓乔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不要担心。

“芹姨娘，一会儿我再给你送乌梅，你让大夫替你瞧瞧好不？”沈梓乔走了过来牵着顾黛芹的手，柔声地哄着。

顾黛芹看了看沈梓乔，又看向顾妈妈，怯怯地点了点头。

“去把大夫请进来！”小顾氏吩咐道。

不一会儿，大夫就低着头走了进来，顾黛芹一双清澈纯真的眼睛眨了眨，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