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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章)

章 五 鬓微霜 下

烟雨江南 / 2024-11-02 09:50:52  / 下载TXT - 下载Z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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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之滨,风起云涌,浊浪滚滚,无数黑云自海天相接处一排排升起,缓缓向海岸线上压來,遥遥望去,如山峦欲倾,天地将合。

群山逶迤横亘数百里,重峦叠嶂,其中,四名修士正披荆斩棘,在密林中穿行。虽然行路艰难,每每要从纠结盘错的藤萝根须中辟出路來,但四人仍是衣冠端正,光鲜无尘,身上则宝气隐隐流转,肌肤滑嫩若婴儿,显然修为已颇有所成,他们走走停停,不时在溪水、山岩、溶洞徘徊探索,为首是个看上去三十余岁的男子,手中捧着乾坤盘,每走一段路,就观察天色地势,再细看掌中乾坤盘,方定下向哪个方向行进。

转过一道石梁时,那人手中乾坤盘忽然嗡的一声响,通体发出淡淡的毫光來,那人精神登时一振,看过周围山川地型,再潜心推算一番,猛然抬头,眼中真真切切地映出了一座孤傲插天的绝峰。

那人向绝峰一指,喜道:“张师弟、赵师弟,罗师妹,稀世奇珍看來就在那里了,大家再加把劲!”三人听得此言,登时大喜过望,连日來的疲累皆一扫而空。

绝峰距离三人尚有数十里,但这点距离对修道者來说,实不算什么?四人各祭法宝,竟然一一升起,摇椅晃地向那绝峰飞去。

一个时辰之后,四人逐一在绝峰峰顶落下,模样都有些狼狈,看上去峰顶绝高处的罡风令他们吃了不少苦头。

这一片绝峰峰顶并不大,只有里许方圆的样子,为首男子又拿出乾坤盘,刚刚注入真元,乾坤盘忽然光芒大放,铮的一声长鸣,竟然炸得粉碎。

那男子左手被炸得血肉模糊,面上却是震惊中带着狂喜,要什么样的宝贝,宝气才会浓郁到将师门秘传的定宝轮也给炸了的地步,。

好在峰顶也不大,失了定宝轮,四人搜上一遍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果然四人刚在峰顶搜了小半圈,张姓师弟向前一指,叫道:“那是什么?”

众人忙聚了过來,只见面前一片平整如镜的地面,一个青年道士仰卧望天,躺得宁定安然。

四人不曾想在这绝峰之巅居然会看到人,均惊得后退,但那青年道士动也不动,似已在这峰顶上待过千年。

四人胆子逐渐大了些,慢慢靠近,凝神望去,这时才发现那青年道士心口处端正插着一柄古剑,身侧则放着一根通体黝黑的三尺铁根,他们这才明白,这青年道士原已死去多时,可是他的肉身为何不腐,面目栩栩如生,而那仰望苍穹的目光却是如此清澈,微笑又是如此轻松淡定。

四人中那罗姓女子心思更细密些,拉了拉师兄的衣袖,轻声道:“看这人的服色,似乎是道德宗的弟子!”

此时四人逐渐从最初的惊慌中恢复,再走近了几步,果然见那青年道士道袍一角绣着道德宗的标记,当下面色均是一变,其中一人即道:“这人怎地死在这里,他尸身都未腐烂,想必是新死不久,附近可不要有道德宗之人,万一被他们撞见,我们可说不清楚,道德宗的真人刚刚大败天下群修,气势正猛,我们别触了霉头!”

为首那男子仔细观察一番,摇头道:“不怕,他应已死了不少时候,肉身不腐,必是因为左近有宝物,肉身被宝气浸淫所致!”

张姓男子忽然倒吸一口凉气,指着那根毫不起眼的铁棍,结结巴巴地道:“地……地极……神铁!”

刹那间,六道火辣辣的目光都落在那根铁棍上,炙热得几乎在棍上激出火花來。

也不知过了多久,峰顶冰寒的罡风才将泥塑木雕般的四人冻醒过來,罗姓女子道:“好大一块铁……”那声音干涩沙哑,如同刚自沙漠中走出一般。

张姓男子用力摇了摇头,竭力将目光从铁棍上挪开,结果又被古剑吸住,涩声道:“师兄,你看这把剑可有古怪!”

为首男子声音也变得干巴巴的说不出的难听:“这柄剑我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做的,地母真铜,东海万年木,冰冥九天银,还是寒晶铁!”

他每说出一个名字,面色就苍白一分,说一句话简直比施展几个道法还要耗费精神真元。

张姓男子喉节上下鼓动,忽然叫道:“我去拔出來看看!”

他刚跃出一丈,两眼猛然睁圆,双腿一软落下,跌倒在地,他艰难地转过头,勉强抬手指着大师兄,嘶声道:“你……你……”一句话未说完,他口中就涌出大团大团血沫,面色迅速灰败下去。

为首男子从容将一根链子镖收回卷起,道:“张师弟休要怪我,你本來就与我们不睦,这些宝贝不分也罢!”

链子镖头鲜血不住滴落,本來一个从容和善的大师兄此刻面容竟是如此狰狞。

“赵师弟,罗师妹……”他转过头來,方说了一句,忽见两人面色有异,还未及反应过來,赵罗二人已各出一掌,分别印在他心口与泄处,他虽然早暗中将真元布满全身,但赵罗修为并不在他之下,又是击中要害,掌中阴劲早将他五腑六脏击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你们,……”大师兄怒视二人,竭力伸手,想去扼住二人咽喉。

赵姓男子随手一推,已将他推倒在地,冷笑道:“大师兄,你原本也与我和师妹不睦啊!这宝贝不分也罢!”

赵姓男子不再理会已在濒死边缘的大师兄,向罗姓女子邪笑道:“师妹,只剩你我两人了,宝贝也有两件,不如你拿棍,我龋,这样师妹即有神铁棍,又有师兄这根**,可谓双棍临门,喜上加喜啊!”

罗姓女子笑啐一口,道:“沒正经的,还不快去拿了东西,再将这几个死鬼推下崖去毁尸灭迹,小心夜长梦多!”

赵姓男子连忙应了,就向青年道士行去,不论是道德宗又或是自己师门长辈,哪个都不是他们能够应付得來的。

他刚走到青年道士身边,忽而一个沙哑森冷的声音笼罩了整个峰顶:“俺本想继续看你等把这戏演下去,可惜不能容你的脏手碰到公子身体,就早些超度了你吧!”

这声音阴寒冰冷,沙哑深沉,内中含着沉重如山的杀气,又是突如其來,登时将二人惊得魂飞魄散,只听嗒的一声轻响,女人手中紧握的一柄淬毒匕首落地。

赵姓男子则被一道大力吸得倒飞而起,几道乌光散过,四肢已与躯干分了家,他残躯在地上滚动,眼角余光忽然看见那女子面容和落在地上的匕首,立刻明白过來,高声叫道:“好你个毒妇!”

叫声未歇,断肢处传來的剧痛立刻令他惨叫出声,赵姓男子这才想起自己四肢俱断,于是叫得更加凄厉。

那女子却是骇然望着两名身高过丈,周身掩在深黑厚重铁甲之内,面带狰狞面具的怪物现身峰顶,其中一人手中巨斧大如桌面,斧刃上闪着森森寒光,正是这把巨斧,方才轻若蝴蝶般将赵姓男子分成了五段,她并不识得这两人乃是无荆洪荒卫。

眼见两个凶厉面孔转向自己,那女子汗如出浆,尖叫道:“不要过來,不要过來,我们丹心殿掌门可是青墟宫的好友,青墟是有谪仙的,你们杀了我就是与谪仙为敌!”

但两个凶人仍是一步一步走來,每下铠甲铿锵声都如同直接敲打在她心底,她双腿再不能支撑,软倒在地,手颤抖着从怀中摸出一枚烟花,叫道:“不要过來,我放烟火了,殿主会立刻知道我在这里的!”

她接连拉了几次,才拉着火绳,烟火一飞冲天。

一名洪荒卫冷笑一声,斩马刀扬起,就欲将那烟火截下,只听当的一声,另一名洪荒卫巨斧一翻,压住了斩马刀。

那洪荒卫一怔,道:“四队长,难道还要放过他们不成!”

直到那烟火飞上高空,爆成一朵绚烂碧龙后,四方才冷笑道:“怎会放过他们,既然跟谪仙有关,又惹上了我们,当然是男女老幼皆杀,让她将烟火放完,告诉那什么丹心殿的人我等确切方位,这样他们才会自行送上门來,二十二,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二十二登时有所领悟,赞叹道:“主人不许我等离开无荆周围,就想办法让这些修士自己送上门來,四队长果然高明,现在这个女人怎么办!”

四冷哼一声,道:“一样处理,斩断四肢,扔到外面去,别让这等人污了咱们无荆的地界!”

二十二轰然应了,狞笑一声,提着斩马巨刃向那瘫软于地的女子行去。

此时两名洪荒卫身后忽然有人道:“你们两个这等掩耳盗铃的做法,也想瞒过主人去!”

这声音凭空而生,全无征兆,又渺渺然,在空中回荡,不辨來处,难分雌雄,两名洪荒卫登时大吃一惊,然而他们心下虽惊,知道來人神通深不可测,但洪荒卫秉性何等凶厉,当下各各先向前冲一步,再行转身,横刀持斧,冷眼望向身后,一道凛冽杀气,冲宵而起。

本该空无一人的所在,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肌肤如玉的青年男子,看清來人,两名洪荒卫倒有些惊慌,行礼道:“一大人!”

一负手而立,道:“你们两个如此办事,未免有些不妥!”

四上前一步,沉声道:“这个……难道为着一个谪仙,就要放过这些妄想亵渎公子遗体的贪婪之人不成!”

一淡然一笑,道:“谁说要放过他们,我说你们办事不妥,是指你们左右要掩耳盗铃,索性做得从容大气,四,你这就去山下寻显眼处立块牌子,上面就这样写:无荆禁地,仙凡绕路!”

四与二十二先是愕然,然后钦服,于是提了那女子和三人尸身,杀气腾腾地办事去了。

两名落荒卫走后,一望着绝峰中央那静卧不起的青年道士,轻叹一声,不知自何处取來一把竹苕,将峰顶扫得干干净净。

无荆寒冰狱,向是天下绝地,只是名声不显。

牢室四面是玄武岩的墙壁,方圆三十丈,从这边走到那边仿佛不过数步,但如果真有人以步丈量,会发现永远无法触摸到近在眼前的墙面,头顶是深不见底的幽蓝,穷尽目力也看不到界限,偶尔有微弱的波光流动,这是地牢里唯一的光源,于是四壁隐隐约约反射出一点光,可以看见墙面上镌刻着繁复的花纹和符咒,隐约有水珠不断沁出、凝结成冰、气化成雾。

牢中四处弥散的雾气至阴至寒,若有寻常人置身雾中,会立刻觉得全身如被针刺,随后刺痛会变成微痒和温暖,再后來则是麻木,甚至不需一息时间,凡人即会在这寒雾中僵硬、干枯、粉碎。

只是清亮温柔的祝祷声在牢室中不棕荡,这寒冷得连冰都无法承受的地牢中,竟也有了些春的暖意。

青石地面上,一卷《轮回》逐渐翻到了终章。

祝祷声依旧回荡,但《轮回》静静地躺在青石地上,页面再也无法翻动,于是她轻轻一叹,停了祝祷,但那一声声的遥祝依旧不肯散去,在四壁徊荡百转千回后,仍隐约可闻。

一只素手伸下,想要拾起《轮回》,这只手肌如玉,指纤芊,已是完美,指尖掌缘处,似浮起淡淡光晕,可是她沒能拾起《轮回》。

青衣已尽力俯下身子,但指尖依旧距离《轮回》仍有一尺距离,她恬静的小脸上浮起柔淡如水的微笑,都说咫尺天涯,现今可不是咫尺之距,已是不同轮回,相比之下,阴阳永隔,或也要好上许多了。

忽听一声长叹,一只宽大、粗糙、掌缘指节上可见片片茧子的大手伸过來,拾起《轮回》,塞进青衣手中。

青衣讶然,抬头望去,见牢室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人。

这人生得高大,肤色黝黑,望上去四十余年纪,生得相貌堂堂,面颊眼角有细微皱纹,条条皆如刀刻斧凿,一望可知已是饱经风霜,他身上穿着件粗布道袍,脚踏一双草编芒鞋,道袍式样略显古意,不过质地粗糙做工低劣,应该是火工杂役道人的服色。

他双眼清澈如水,全无半点杂质,低微的衣着丝毫无法掩盖那种特别的风华意味。

青衣惊讶地咦了一声,在她眼中,这个人随意这么一站,整个人便自成天地,再不受世间万事万物影响,实际上,他此刻就只有半边身体在牢室中,另半边身子则沒在石墙壁当中,就好似沒有实体,只是个幻影一般,可是方才接过《轮回》时,青衣的手触到了那只大手,那只手坚定、温暖,便似天塌了下來,也可为她撑住。

于是青衣知道,这只手,这个人,绝非幻影,而无荆的石牢,当然也不是幻影,既然两者都不是幻影,又怎能融成一体。

青衣本就冰雪聪明,再修过《轮回》,一颗心早已晶莹剔透,她隐约知道,若能将眼前所见想得明白了,或许就会顿悟,于大道上再迈一步,但她只是柔柔地一笑,便不再去想那人与墙如何能融为一处,又如何能越过这石牢沒有边际的界限,这一刻她心中天空而云淡,亘古以來从未停止的时光,于她已然凝止。

那人双目一亮,即赞且叹道:“好,好,唉!可惜,可惜!”

青衣恬淡笑道:“你这人本來是很厉害的,怎么也看不开呢?我挺好的,哪里可惜呢?”

那人大笑道:“好一个看不开,我看不开,你放得下,又有何不同!”

青衣双眉微皱,想了想,便道:“我不明白了!”

那人也不解释,问道:“《轮回》已修完了,接下來你要怎样!”

青衣双手持着《轮回》,道:“将《轮回》还给叔叔,然后在这里一直呆下去!”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青衣,道:“你不想再到外面去四处走走看看吗?”

青衣向自己一指,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出去会很麻烦的,何况现在外面,我也沒有什么想看的!”

此时青衣上半身仍是那个柔淡似水的青衣小妖,但从青色衣裙下伸出的,却是巨大的蛇身,方圆三十丈的牢室,大半都被盘踞的蛇身占满了,蛇身上是片片碗口大的鳞,鳞中央有棱突起,如山峦蜿蜒,鳞周隐现细密花纹,即似云雾涌动,又若隐着万千世界。

他目光如烛,看着青衣的蛇身,道:“若非这个身躯,哪里承载得住《轮回》转化你生生世世时所生出的因果大力,《轮回》所生因果之力也炼化了你的身躯,将你所有的潜质都引发出來,现在你这妖躯实已有半神之质,如若你能留下几世轮回,继续修炼,成就当不可限量,唉!可惜,可惜!”

青衣笑笑不答。

那人猛然哈哈一阵大笑,拍头道:“若留下了一世,那也就不是你了,好,好一个青衣小妖!”

长笑骤歇,那人猛然挺直身躯,刹那间气势汹涌,如已发身长大,与山岳等高,他道:“也罢,今日我就助你一助,让你恢复人身!”

那人一只大手伸向了青衣。

青衣柔柔一笑,一双素手便握住了那只手,那人的手遍生老茧,触手粗砺的感觉如同在触摸着经历过无数岁月风霜的山脉,握定那只手的刹那,青衣忽觉心中一声轰鸣,无数景物划空而过,沧海桑田、天人仙魔,融汇交织,水乳相容,瞬间而过。

再抬眼望时,青衣发现牢室陡然变得格外空旷,又觉足下生出寒意,低头望去,只见裙摆下露出一双赤足与雪白的小腿,这石牢中的寒气之重,就连精铁也要冻得酥了,青衣自妖躯甫一变回人身,也开始感觉到有些寒意。

那人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仔细将青衣看了一遍,又赞:“集天气灵气于一身,又是至情至性,实当浮一大白,不如这样,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青衣依然浮着恬淡的笑,道:“如与青衣饮酒,你得把不醉不归前的那个们字去了!”

那人怒道:“胡说八道,难道我喝酒还会怕了你这小妖不成!”

青衣也不与他争辩,只令守在牢外的洪荒卫将库藏最浓最烈、年份最久的仙酒取來,须臾功夫,石牢中央便出现一张懈,几上放两只海碗,一个青花瓷瓶,青衣赤足盘膝而坐,持着酒瓶,将两只海碗注满,那青花瓷瓶看上去小巧精致,甚至不若一只海碗的容量,里面酒浆却是无穷无尽,如何也不见干涸。

那人与青衣隔几对坐,拿起满满一大碗酒,与青衣当的一碰,大嘴张开,咕咚一声,满满一碗仙酒直接倒入肚中。

青衣双手捧碗,满碗仙酒化作一线,驹沒入朱唇之内,喝得分毫也不比那人慢了。

仙酒自非凡品可比,片刻间两人已是酒酣耳热:不能使仙人醉倒,哪能号称仙酒,青衣此际修为自不必说,而那人能将她半神妖躯重行化为人身,这一手偷天转日、颠倒乾坤的神通,又该如何衡量。

这两个具大神通的,拼酒也是拼的风动云起。

青衣脸上浮起一层晕红,双眼却更见清亮,斟酒的手也未见丝毫颤抖,那人周身都是升腾酒气,喝到痛快时,将酒碗重重在几上一放,断喝道:“想吾当年开天辟地,于茫茫大道中自行开出一片天地,不言仙,不语魔,千年以下,天下英雄之辈多如过江之鲫,谁能入吾法眼,沒想到今日终于遇到一个青衣小妖!”

青衣也有些酒意,微笑道:“你自然是厉害的,不然怎会被叔叔捉來关住!”

那人怒道:“胡说,我怎会被他捉住!”

“那你怎么呆在这里!”

那人又尽一大碗酒,喝道:“你这无荆寒冰狱纵是天下绝地,我不也是在其中行走自如!”

“可是你出不去!”

那人登时语塞,一张大脸越來越红,闷声道:“你叔叔那种怪物,到这人间界干什么?哼,哼!”

他越想越是郁闷,又是一大碗酒倒下,沒想到手一抖,倒有小半碗酒倒在了衣襟上。

青衣浅笑道:“你醉了!”

那人啊的一声,看看手中酒碗,又看看自己前襟,愕然片刻,方将酒碗放下,纵声长笑,他长身而起,道:“千年前遇到你那叔叔,现在拼酒又输给了你,呵呵,得遇你们叔侄一大一小两个怪物,这千年时光已是值了,罢了,我这便与你叔叔理论去,他可以坐视不顾,我却想插一插手!”

青衣幽幽一叹,道:“叔叔所思所为,皆是定数,谁也改变不了的!”

那人也不理会,径自离去,石牢坚不可摧的墙壁,无法触及的边界,果然于他如镜花水月一般,阻不得分毫。

翌日清晨,在四名落荒卫拱卫之下,青衣乘一匹乌云踏雪,迎着第一线晨光,出了无荆,马前一名洪荒卫向不远处一座插天孤峰指去,小心翼翼地道:“秀,公子就在那里,要不要过去看看!”

青衣停马,晨曦映照之下,她周身若有水雾升腾,幻丽无伦,她望着孤峰,唇角浮起一丝微笑,摇了摇头。

她已做了一切,是以心满意足,见与不见,有何分别。

四名洪荒卫此时已送到了地界,只得停步,目送那翩跹身影,乘马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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