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婉清紧紧握着他的手,轻声道:“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秦定坤深深看着她,点点头,再点点头。
何婉清不想让他沉溺在伤痛中,主动转移话题。
“对了,我只知道你在做生意,到底都在做什么生意啊,能讲给我听听吗?”
话音刚落,她又有些后悔,搞的好像在打听他身家似的,又补了一句。
“如果不方便说,那就不用说,我只是好奇问问。”
秦定坤左手跟她十指相扣,抬起右手,轻轻抚过她的头发。
“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没什么不方便的。”
两人靠在树上,秦定坤望着不远处的双水河,开始讲述他几年来的奋斗。
“你知道,我是十三岁那年来到邢奶奶家的。
邢奶奶虽然是五保户,可大队穷,分给她的东西有限,只能养活她自己。
我想要活下去,就要自己养活自己。
不过,好在我从家里离开时,带走了将近一千块钱,所以来到石家大队,我不但不用下地挣公分,还能继续念书。”
何婉清惊讶地瞧着他。
“你带走了一千块钱?”
即使放在今天,一千块也是个不小的数字,几乎是一个普通工人两年的工资了。
那在八九年前的七十年代初,只怕就更值钱了。
秦定坤点头,脸上藏着几分不屑和轻蔑。
“柳万菊这个人心思很沉,她不像一般的后妈,在日常用度上克扣我和大姐。
她平日里给我俩的钱,比给他儿子都多。
我知道她是故意拿钱买名声,顺便做给秦文斌看,让他知道,她这个做后妈的,从来不亏待他前妻留下的子女。
还别说,这招还挺好使。”
何婉清暗暗点头。
柳万菊这绿茶,段位确实高。
这个年头,孩子的零花钱能有多少。
秦文斌身居高层,工资肯定不低,少说也有三百块。
就算她给的大方,每月撑死几块钱,剩下的全归她,既得了好处,又赚了名声,真是一举两得。
“给就拿着,秦文斌养活你,本就是天经地义的。”
秦定坤赞赏地瞧着她。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每次她给钱,我从来不矫情,给多少拿多少,甚至还会主动跟她要钱花。
我大姐有时不愿意要,我就替她收着。
反正那都是秦文斌的钱,我就算不要,柳万菊也不会记我一点好。”
何婉清笑着点头。
就是这个理。
“所以,你带走的那一千块钱,都是你平日里攒的,那你还真攒了不少呢。”
“大姐下乡时,我还偷偷塞给她好几百,否则我的钱更多。”秦定坤的笑容淡了下来。
“那你就是靠着这一千块钱,开始做生意的?”何婉清好奇地问道。
秦定坤摇摇头。
“我来到石家大队时,还在念初中。
除了学费和生活费,邢奶奶身体又弱,时常病病歪歪,我就花钱给她买药治病,也就不过两年,钱就耗去了三分之一。
这样下去,只怕不用几年,我的钱就全部花光了,所以从那时开始,我就做起了生意。
我在县城读高中时,经常会去周边的市场买东西。
我出手大方,一年下来认识了不少人,我开始做生意就是他们带我入行的。”
何婉清静静地听着,想象着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冒险进入地下市场,挣扎求存。
那是何等的危险。
“那你做的是什么生意?”
“那时的地下市场还能做什么,不过是倒卖些粮食蔬菜布匹这一类的东西,说到底,都是民众生活的必需品。”
何婉清点点头。
确实,过去几十年,物资生产不发达,无法满足国民生活需求,就不得不利用票证对物资分配进行管控。
这才是催生地下市场的根本原因,所以在开放搞活后,物资越来越丰富,这些买卖渐渐都浮上水面。
“那你现在还在做这些吗?”
秦定坤摇摇头。
“我做这行六年了,从两年前,国家开放后,我就断定,粮食布匹这些东西,会越来越丰富,单做这个挣不了多少钱。
我就开始拓展其他领域的买卖,衣食住行,你能想到的东西,我基本都在做。”
秦定坤细细跟她说起,他所涉及的买卖,何婉清听得直咋舌。
“天哪,你买卖做的这么大,那你手下的人肯定不少吧。”
否则,光靠他一个人,可没办法撑起这么大的生意来。
秦定坤自豪地笑了。
“还行吧,满打满算我手下有一百五十多人,我从中提拔了四个人,分管这些人。”
“四个人?”
“嗯,我的手下都喊我老大,老二叫伏龙山,专门负责东广北边三个县的生意,老三叫言立秋,负责南边是两个县,老四叫余青海,老五叫许宝丰,分别负责东西各三个县。”
何婉清吃吃笑了。
“嚯,你这厉害了,整个东广都有你的人,就市区还没渗透进去嘛,这算不算是农村包围城市啊。”
何婉清故意开玩笑。
秦定坤也笑了。
“过去这几年,我不想再跟秦文斌扯上关系,所以只肯在东广下辖的县里做买卖。
四个兄弟也都清楚,从来没把手往市区伸过。
只是在两年前,我开始做羊绒生意,不得不把货送进东广,这才多多少少跟那里有了点联系。
不过,这肯定是不够的,我这次去东广,就是把四个兄弟召集过去,又重新分配了负责的区域。
我打算让伏老二开拓市区的生意,他管辖的三个县,三个兄弟每人代管一个,直到市区生意也成熟了为止。”
何婉清突然想起一事。
“柳万菊既然知道你在临江,只怕也能查出你做生意的事,说不定她就能去故意举报陷害你,你可千万要当心。”
这个年代,正处于整个社会由封闭转向全面开放,变革剧烈,但是法律法规的制定,又明显滞后。
这就导致很多事情无法规范定性。
虽然秦定坤做事谨慎,他的生意基本上都是挂靠集体,可难免有些事,必须走些特殊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