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成熟大叔
温柔淑女
甜美少女
清亮青叔
呆萌萝莉
靓丽御姐
第四十九章 忘却的原来是幸福
很多很多东西,当时只道是寻常,等你明白过来,原来早已忘却的那种感觉就是幸福,可是已经迟了,再也没有了!回忆是这样令人伤怀。
似乎做了梦,零零乱乱的片段……等何如初醒来,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一看时间,离飞机起飞只有两个小时,她吓得魂都快掉了,衣服、抱枕扔得满地都是,也来不及收拾,匆匆洗漱一番,提着行李就出门了。等定下神来,才发觉大衣扣子都扣错了,暗自吐了吐舌,连忙扣好。
林丹云也没好到哪里去,昨天晚上回酒店后,还跟人出去喝酒,凌晨三四点才回来。飞机都快起飞了,她才急急忙忙赶来,竟说自己脸还没洗。何如初见了她,连声说:“走吧走吧,我以为我算晚的,没想到你比我还厉害!”两人就这样手忙脚乱地赶上了回老家的班机。
中午时分,两人就到了。林丹云说:“你妈不住以前那儿了,把房子卖了,在步行街那儿买了个店面。前面卖花,后面自己住,弄得还挺有感觉的,生意越来越好了。你要去找她,跟我不同路。”于是两人在路口分手。
何如初依林丹云的描述找上门去,老远就看见一家店,门口堆着大篮大篮的鲜花,比人还高,估计是卖给开业或是乔迁的人的。走近一看,一个烫金的大招牌上写的是“初初花店”几个字,她愣住了,没想到母亲竟以自己的小名命名。
刚推门进去,一个年轻的小妹立即热情地用本地话说:“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什么花?”何如初本来就说不好家乡话,这会儿只好结结巴巴地说:“请问,花素菲女士是不是在这里?”“请问”两字是本地话,后面的又转成普通话,不伦不类的。那小妹忙说:“你等等,我进去叫。”
她走到后面的房间说:“阿姨,有人找。”何妈妈连声答应,擦净手出来,抬头见到女儿,震惊过后,眼眶慢慢红了,喊了一声:“初初!”声音有些哽咽。万万想不到此刻会见到女儿。
何如初赶紧上前,“妈妈,我回来了。”何妈妈忙拉着她的手,点头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前段时间听你姑姑说你回国了,说过年一定回家,我一直盼着呢,没想到你这孩子一声不吭就回来了。”拉着她往后面走,又说,“什么都没准备,早上一大早开门做生意,家里也没来得及收拾。”又张罗着要去买菜。
何如初忙拉她坐下来,“妈妈,我又不是客人,忙什么,有什么就吃什么,青菜、豆腐就很好,我更愿意吃。这么多年没回来,我们说说话。”她转头打量房间,这是一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半新不旧的,家具也很朴素,但是收拾得很整齐,窗明几净,东西摆放得有条有理。
何妈妈说:“房子小了点儿,不过一个人住正好。”何如初想起以前家里上下连通式的大公寓,光是浴室就有客厅这么大,现在妈妈竟住这种地方,心里非常难受,她动情地说:“妈妈,你跟我回北京去吧,我养你。”她虽然没什么大能力,自己的妈妈还是养得起的。
何妈妈笑了,“你有这个心就好。妈妈一个人在这里过得很好,乡里乡亲都认识,有什么事儿大家互相照应。就是我不在,店都可以放心交给人家。再说了,妈妈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离不开这里。”何如初听了,知道母亲上了年纪,安土重迁,是不愿意搬到外地去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何妈妈让她坐着看电视,自己出门买菜,又到前面叮嘱小妹好好看店,有人找就说出去了。何如初坐了一会儿,一个人觉得无聊,于是转到前面的花店。小妹正在洒水剪枝,见了她,笑着说:“原来你就是阿姨的女儿啊,老听她念叨你,说你出国念书去了。”
何如初点头,“对啊,回来没多久。”小妹打量她,笑着说:“你进来那会儿,我就觉得面熟,现在才想起来是在照片上见过你。不过你跟阿姨长得不是很像,所以也没认出来。”何如初便说自己长得像爸爸,又问生意怎么样。
小妹答:“阿姨刚开店,我就来这里帮忙了。前几年一般,赚不到什么钱,这几年大家生活水平好起来,买花的人越来越多,所以生意还过得去。临近年关,买花的人也多了起来,一大早的就有人订了好几个大花篮。”
她刚才在门口看到了,于是点头,跟她聊了些家常话,无非是多大了、家里有什么人之类的,又说:“我妈妈这些年身体还好吧?”小妹利落地包好一束康乃馨,说:“还好,不过阿姨上年纪了,有时候难免会有腰酸背痛腿抽筋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大病。再说邻居都很热心,你放心好了。”何如初听了,又羞又愧,只觉得自己不孝,养个女儿还不如店里的小妹孝顺呢!
何妈妈回来,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忙碌起来。何如初跟在身后帮忙,何妈妈推她,“你回来累了,坐沙发上歇一会儿,我一个人就行。”何如初说不累,帮着择菜、洗菜,又切姜、剥蒜,一样一样放好。何妈妈见了,笑着说:“看来是长进了。”她汗颜,其实她还是什么都不会。可是仅仅只做这么一点儿小事,母亲就这么高兴。她想起以前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动不动甩筷子的日子,后悔得很。那时候为什么不能多体谅体谅母亲呢?为什么自己没有早点儿懂事呢?
何如初回来得就晚,何妈妈又做了许多菜,吃完饭已是半下午时分。天气阴阴的,何妈妈探头往外看了一眼,说:“看来又要下雨了。”叮嘱说,“你这会儿没事,无聊的话不如找林丹云玩去,晚上吃饭时再回来。”何如初见天色有些暗了,便说:“不闷,我帮妈妈看店。”有人买花,她便负责找钱,笨手笨脚的,幸亏下午人不多,生意清淡。何妈妈教她,什么花该怎么处理,剪枝该剪到哪个部位,什么花什么价钱,到哪里进货又便宜又好。何如初听了大有收益,原来开个花店也有这么多学问。
吃了晚饭,何妈妈要另外给她铺床。她撒娇说:“妈妈,我今天跟你睡好不好?”何妈妈轻轻责备说:“都这么大了,还跟孩子似的。”脸上却很高兴。
母女俩多年没见面,并排躺在床上说悄悄话。何妈妈问她这些年在国外好不好,有没受人欺负?何如初三言两语带过,说很好。怎么可能不受人欺负呢,委屈得太狠了,常常一个人躲在浴室哭泣。可是现在她不再是小孩了,对着父母,早懂得报喜不报忧。
她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妈妈,你是怎么跟爸爸离婚的?”何妈妈没有回避,叹了口气说:“以前想不开,总以为自己要完了,就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所以不肯和你爸爸离婚,整天愁眉苦脸、以泪洗面,别说别人,就是自己见了也嫌恶。这么拖了几年,有一天突然想通了,再这样下去有什么意思呢?你爸爸不是照旧在外面有了孩子吗?反倒把自己给赔进去了。不如离了算了,清清静静过自己的日子。人哪里有那么容易完呢,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幸亏是离了,再像以前那么下去,不死也得疯。你看妈妈现在,天天高高兴兴地忙着,钱虽然赚得不多,可是日子过得舒心。”
何如初听了,转身抱着母亲说:“妈妈,不要难过,总会越来越好的。”母亲能看开,实在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她很欣慰。何妈妈拍着她的背感慨:“妈妈想要越来越好,只怕是不能了。妈妈年纪大了,生活只要一直像现在这样,就心满意足了。倒是你,不知道将来会怎样。不要怪妈妈啰嗦,你年纪也不小了,妈妈很忧心啊。”为人父母的总是为儿女的终身大事犯愁。
她低声说:“妈妈,感情的事是要靠缘分的。”何妈妈听了,摸了摸她的头发,叹气说:“话虽如此,可是缘分也是要靠自己争取啊,你也要抓紧点儿。好了,钟都敲过十一下了,睡觉吧。”何妈妈上了年纪的人,早睡早起,熬不得夜,一到点就睡熟了。
何如初侧身面向床外,听着窗外淅沥沥的细雨落在塑料薄膜上的声音,一直睡不着,又不敢翻来覆去,怕惊动母亲。黑暗的夜里,蜷起身体,听着外面的风雨急一阵缓一阵,呼呼吹过耳边,渐渐地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睡去了。
第二天醒来,雨已经停了,地上还是湿的。太阳微微露出个脸来,半隐半现。空气湿漉漉的,风虽然冷,还好不觉得凌厉。
吃过早饭没事,何如初便去上临一中找林丹云。沿着街道慢慢踱步,很多旧建筑都拆迁了,几乎辨认不出原貌。偶尔有一两处熟悉的地方,还跟以前一样静静矗立在那里,她看了心里觉得很高兴,仿佛找回了一点儿什么。
上临一中跟以前差不多,大门还是高中时候整修的,只是有了岁月的痕迹,上了灰尘,没有以前那么光鲜亮丽。进去后一眼就瞧见正对着门口的大雕塑,一个学生手里拿着课本,眼睛望着远处,露出深思的表情。她转到背后看了看,大雕塑的脚底下那个破洞还在那里,不由得会心一笑。
正是上课时候,偌大的校园静悄悄的。树木早已凋零,大花圃光秃秃的,只有一棵大的柏树,被石栏高高围起来,经历风霜,依然苍绿。这棵柏树已有一百年多年的树龄,是上临一中的标志之一。每年都有许多离校的学子在树下拍照留念。
她穿过桂花林,往教师公寓走去。这片桂花林一到金秋时节,真是满校飘香。以前上课的时候,风一阵一阵吹进来,教室里都全是香气,令人神清气爽,精神一振。有许多教师采了桂花做成糕点,十分美味。林丹云的妈妈就会做,何如初常常跟着林丹云大饱口福。
到了林丹云家,只有林妈妈在家,林丹云拿了证件,今天早上就走了。林妈妈见了何如初,非常热情,拉着她问长问短,又是端茶又是拿瓜果点心的,还留她吃午饭。她忙说不用了不用了,告辞先走了。
既然来了,那就随便看看吧。经过篮球场,忽然想起高考前那场轰动全校的篮球挑战赛来,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了。热闹欢快的场面依稀在眼前闪过,满场的加油呐喊声犹在耳畔,年轻气盛的面容一张张在脑海浮现……回过神来,横冲直撞、肆无忌惮的青春就这么过去了!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心被挖去一块似的,一时竟动弹不得。见路过的行人对她露出诧异的目光,连忙低了头匆匆离开。抬头便看见图书馆,心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以前的零班还在不在。最怕触景生情,可是终究按捺不住,推开旋转玻璃门,沿着螺旋楼梯往上走。
她记得大一寒假回来那会儿,零班搬到斜对面去了。顺着走廊往里走,一路找过去,都没有看见有教室的牌子。不甘心,又来回找了一遍,还是没有。零班已经不在了!坐在楼梯口发呆,她觉得十分伤心,是不是所有过去的东西都找不回来了呢?
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她忙扶着墙站起来,回头一看,怔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忙喊了一声:“许老师!”
许魔头抱着一大堆的模拟试卷从印刷室回来,老远就见人坐在台阶上,也不在意,走过去才听到喊他,忙回头,愣了一愣,居然认出她来,一口叫出她的名字:“何如初啊,回来了?”
何如初十分意外,没想到许魔头还记得她,连忙点头。她本来想许魔头教学数十年,桃李满天下,她又不出众,以为他连她是不是自己的学生大概都想不起来了。许魔头笑着说:“听说你出国了。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她忙说:“对,前段时间回国了,现在挺好的。”许魔头问:“回来看妈妈?”她点头,“是啊,回来看看。”抬头看了看四周,微微叹气说,“这里有些变了。”许魔头笑了,说:“还好,没怎么大变。不过以前的零班搬到新的教学楼去了,不在这里。”又问她要不要去看看。
她轻轻摇头,问他现在是不是还带毕业班。许魔头点头,笑着说:“累是累点儿,不过习惯了。带毕业班辛苦,但是收获也多。年年有毕了业的学生回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一想到这里,什么都够了。”许魔头实在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工作几十年了,兢兢业业不说,难得的是对学生一视同仁,也从来不搞送礼走后门那一套,堪称教师的楷模。
许魔头打量她半晌,笑着说:“你跟以前差不多,还是那样儿,很好。你们那一届的零班可以说是上临一中的明星班,后来的几届始终没法超越,现在更是不行了。像钟越、韩张、张炎岩他们,别说同在一个班,就是放眼整个上临一中,再也找不出来那样的人才来。尤其是钟越,这么多年过去了,高考还没有人破他的记录。我有时候在电视上看到他,忍不住感叹,这孩子,从小就是人中龙凤,也难怪这么有出息。”
何如初听到钟越的名字,心里堵得厉害,说不出话来,只微笑点头。许魔头居然笑着打趣她:“你那时候和钟越关系很好啊。现在呢,个人问题怎么样?”她也玩笑似的回答:“还要靠组织解决呢。”心里却疼了起来。
两人又寒暄几句,许魔头赶着去上课,匆匆走了。她走到以前零班那儿,门关得严严的,从窗户口往里看,桌子椅子堆成一块儿,上面落了厚厚一层灰。黑板讲台还是原来那个样子,只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头顶装的投影仪,只剩壳子,机器早拿下来了;右边角落里的立体式空调也搬走了。里面的一切有一股荒烟蔓草的气息。
她想起许多许多以前的事来。记得篮球赛他手擦伤了,她从抽屉里翻出创可贴笨手笨脚地给他贴上去,一定弄痛他了,可是他什么都没说,任由她摆弄,侧过身来静静看着她,唇角带着笑--就在窗边,她靠着的这个位置,就在这里!可是她进不去了,过去的再也回不来了!
那时候不觉得什么,可是现在想起来,竟是那么的幸福!是不是所有的一切,只有失去过,才会明白曾经的可贵?很多很多东西,当时只道是寻常,等明白过来,原来早已忘却的那种感觉就是幸福,可是已经迟了,再也没有了!回忆是这样令人伤怀。
她悄然滚下泪来,呜咽出声,悲伤不可遏制,似波涛一般,一波高过一波,差点儿将她淹没。她用尽全身力气,换来的只是这些回忆吗?她爱的那个人,终究是错过了吗?
堆积的思念如决堤的黄河,波涛汹涌,滚滚而来,一发不可收拾。她拿出手机,拼尽全力,按下一长串数字。不管结果如何,哪怕是最后的告别,缘从哪里起,就从哪里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