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凌曦比未央先走，再说凌曦家近，全程高速，反而她比较担心未央，看着未央大包小包外加拖着一个行李箱，年关火车上人又多，她很担心反复叮嘱未央：“你自己注意安全，手机啊钱包什么的不要离开自己的视线。”

“我知道了，你到家给我电话，知道了吗？”未央朝凌曦挥了挥手，然后帮她帮的士的门关上。

“好，我知道了。”凌曦也很不舍地挥了挥手。

未央刚想招手拦另一辆车的时候，突然发现一辆车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正疑惑的时候，看见阿三下了车对自己说：“我送你去车站，大哥有点事来不了了。”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去就好了。”未央拖着行李箱站在原地没动。

阿三没有理会未央说的话，而是招呼车上的人帮未央把行李放到后备箱。未央完全处于劣势，她很清楚一沾上沈家明她就变得很被动。

一到火车站果然人很多，候车厅里人头窜动，阿三跟一个小伙子一直帮未央提着行李，期间未央觉得不好意思想拿过来自己提，但是看见阿三根本不理睬自己的行动只好作罢。直到把她的行李都整齐放在行李架上，未央在座位上坐好，他们才下车，未央都没来的及好好道谢。不过她好像看见阿三临下车之前递了根烟给谁，然后聊了几句就下车了。

车刚启动，她打了个电话给沈家明，想谢谢他叫阿三过来送自己，但是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她想应该是在忙于是就挂断了。一路上她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睁开眼睛左右环顾，发现周围的人都在自顾自，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于是她又闭着眼继续听歌。但是听了几首歌以后，还是觉得有人盯着自己似的很不舒服，于是睁开眼睛坐正，一转头变看见戴着帽子坐在角落里秦翰。她盯着秦翰看，秦翰发现未央看到了自己，就没有再隐藏，也盯着未央看，一时之间四目相视。未央大概也猜到之前一直注视着自己的人就是秦翰，在离开之前没有接到他任何的电话跟短信，她以为他明白自己，会给自己时间，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么快他就跟着来了。她觉得头疼，拿出手机，翻遍了通讯录，停在凌曦的名字上，过了几秒又放弃了。

沈家明确实是在忙着，等到空下来，才看见手机上有未接电话，看看时间，打算给她回个电话，阿三走了进来：“哥。”

“回来啦。”沈家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我今送她去的车站，跟人也交代了，好好照看着，不过有个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阿三说到后面吞吞吐吐起来。

“说。”沈家明玩起了手里的打火机。

“她那男朋友好像也在同一个车厢。”

“秦翰？他跟去了。”沈家明点了一支烟，言语里其实并未有多大的惊讶，仿佛猜到会这样。

“那还叫人盯着吗？”阿三征询道。

“照看着，一路上指不定还会遇上什么事。”沈家明淡淡地回答。

“行，我知道了，对了，大哥，听说琴姐盘了一家会所。”阿三也是刚得到的消息，也就昨天的事。

“先看看她在折腾些什么，暂时随她好了，不过就是截了我一次的货，没什么好怕的。”沈家明最近抽烟抽得有点凶，刚灭掉一支又点了一支。

“好，我叫阿德他们多注意点，那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沈家明一手拿着烟，另一只手在手机上滑来滑去，在未央的名字上久久停留，最后决定还是不回这个电话。

未央知道秦翰就在自己周围，但是他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她不敢往那个方向看，起初她以为秦翰暴露以后会坐到自己的身边来，但是一段时间没动静之后她便不再去想，顾自己听歌。其实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谈不上惊喜，有惊但没有喜，也说不上愤怒，毕竟两人仍旧还是恋人的关系，从那条彩信开始到现在，她也没有给过秦翰一个解释的机会，甚至都不愿意见他一面，也怪不得会在这里见到他。她第一次觉得回家的路程是如此漫长，她望向窗外快速倒退的风景，心里希望快一点到站。

而秦翰的心情也不比未央好多少，他原本打算一路悄悄跟着未央，直到她到站，如果她愿意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他就出现；如果她不愿意见到自己，他就返程。事事难料，他还是被发现了，未央只是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她眼睛里复杂的情绪自己根本不敢去猜测，他只希望未央还能给自己一个机会，解释也罢，赎罪也好。

未央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差不多到站了，窗外已是一片夜色。转回头的时候刚好对上秦翰的视线，她下意识地低下头。

火车进站，未央坐在位置上没有动，等别人先走，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才起身想去拿行李，秦翰走过来帮她，她并没有拒绝，而是让秦翰把行李都拿下来，她自己拖着行李箱，其他的都由秦翰拿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老远未央就看见林阿姨挽着爸爸站在出口等着自己，想起昨天给林阿姨打的电话，告知了车到站的时间跟车次，就听见爸爸在旁边说：“再说吧，有空再去接，这么大的人自己打车回来。”没想到爸爸还是来了。走了几步之后，她忽然停了下来，看了看身边的秦翰，想起之前是开玩笑说让秦翰过年跟着自己回家见见爸爸跟林阿姨，没想到时隔数月竟然是这般情景。

“未央，饿坏了吧，来，东西给我，哎，这位是？”林阿姨迎面走上来，发现了未央身后的秦翰。

“阿姨，您好，我是未央的朋友，我叫秦翰。”没等未央回答，秦翰先自报了姓名。

“嗯，好，你好，我跟未央她爸爸等了好一会了，一路上累了吧，我们先去吃饭吧。”林阿姨说完跟未央的爸爸使了个眼色，没想到老头还挺倔，黑着一张脸走过来也没多说什么：“东西给我。”

秦翰没松手笑着说：“没事，叔叔，我来拿就好的。”

直到到家，秦翰都没有听见未央跟她爸爸说话，吃饭的时候也很安静，一直是林阿姨跟自己说话，聊一些未央在学校里的事情，他这才知道未央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而且跟家里联系得很少，他一直以为可能是跟继母的关系不太好，但是照现在看起来，林阿姨待未央很好，反而未央跟林父的关系看起来很冷淡。

“小秦啊，客房我收拾好了，被套传单我都是新换的。”

“阿姨，麻烦你真不好意思，我本来打算送未央到了我就回去的。”

“既然来了就住几天好了。”

“他明天就走。”未央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出来刚好听见林姨跟秦翰之间的对话。

等到林姨回房间，未央才开口：“你明天就走。”

“未央，你真的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秦翰还是想再试一试。

“你跟我来。”未央不想在家里发生争执，到时候不好，就带着秦翰去了楼下的花园。

两个人都没穿外套，南方的小镇冬天是湿冷，空气里都透着一股冰凉，秦翰看未央搓着手在哈气，就像握过她的手，但是被未央挣扎了一下松开了。

“未央，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秦翰没有把手收回来。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究竟是对你失望还是对自己失望，说实话，在看到照片的一瞬间我感到的不是愤怒，而是震惊，原来我从来都不曾真正了解过你。”

“我喝醉了，而且这是仅有的一次，我保证也是最后一次，绝对没有下一次。”

“我脑袋里很乱，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相信你，所以我根本没办法面对你，火车上刚发现你的时候我就在不停问自己，如果你换位置过来我应该跟你说什么，我一直在担心。”

“你在担心什么，做错事的是我。”

“担心你的解释，我不想听，不想听了以后控制不住想去辨别你到底说的是真是假。”未央自己很清楚对于信任这个词是有多敏感，她曾经试图去放开自己，去完全信任秦翰，但是秦翰的背叛却给了自己重重的一击。

秦翰沉默了，他一直担心未央不原谅自己是因为自己的背叛，却不想未央是因为害怕听见解释，害怕自己会为了哄她编一套说辞。一时间他觉得他们之间有道厚厚的隔膜，猜测跟不信任才是他们感情的硬伤。就在他想要试着去解释的时候，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着是店里的号码，他背过身接电话，只听见小林在那边很着急：“老板，不好了，有伙人过来砸店了。”

“砸店，什么人，你报警没有？”秦翰一听也着急起来，店里除了小林年纪稍微大一点，店里都是年纪轻的兼职学生为主，关键是自己还在外地。

未央听到“砸店”两个字眉一皱，也转过身看着秦翰。

小林大致说了下情况，秦翰了解之后说：“好了，我知道，等我回来再说。”

“出什么事了？”未央问道。

“我可能马上要走，店里出事了。”秦翰把手机又塞回兜里。

“这么晚，你怎么回去？”未央下意识地想到了自己票的来源，但没有说出口。

“这个事有点棘手，我必须马上回去。”

“很严重吗？”

“一伙来历不明的人砸店。”

未央想起两年前店刚起步的时候也被砸过一次，那时候店小，损失多不到哪里去，现在的店面是原来的好几倍，精装修，秦翰几乎把自己所有的钱都砸在了里面，心里也不禁焦急起来：“那赶紧走，也不知道买不买得到票。没有飞机，你只能坐火车走。”

说着两人匆匆上楼拿了外套就出了门，在的士上的时候，未央想碰碰运气，试着给沈家明打了一个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听，就在准备挂断的时候电话被接起来了：“喂。”

“你好，我是未央。”未央说着还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秦翰。

“有什么事吗？”沈家明似乎已经很习惯未央客气礼貌的开场白。

“是这样的，我朋友……男朋友，有急事要回去，怕买不到回程的票，我想问问你的那个手下……朋友有没有办法能买到票。”未央也顾不得客套。

“我10分钟以后给你电话。”说完沈家明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叫来阿德：“找李四搞一张a市回来的票，马上要。”

阿德看沈家明一脸铁青也没敢多问，转身就给李四打电话，末了还吩咐一句“要抓好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李四那边刚好正在愁着怎么讨好老大，这边就有活干了，立马联络起弟兄。

未央陪着秦翰去了窗口买票，很显然在春运的时候人都开始买年后返程票的时候，很难买到立马回去的票，秦翰打算去在站里找找看有没有黄牛，未央轻轻拉住秦翰的外套：“我托一个朋友帮忙去问了。我们等一等。”

“朋友？”秦翰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想不起哪里不对劲，刚想追问，就看见未央背过身去接电话，过了一会，她转回身说：“我朋友说过一会把票送过来。”

秦翰一时之间不知道接什么话，他隐约觉得未央隐瞒了什么，但是现在一是暂时没有心思去细想，二是自己并未得到未央的谅解，也没有什么资格去质问未央。

未央按照沈家明说的站在车站广场中间的雕塑旁边，果真有一个男的走过来问自己：“方小姐吗？”

“我是方未央。”未央察觉到眼前的就是沈家明说的会送票过来的人。

“这是票，因为实在很紧张，这已经是最近的一班车了。”说着他拿着车票递给未央。

未央拿过票看了一下是晚上11点的，再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10点了：“没关系，能拿到票就很不容易了，真的很谢谢你。”

“方小姐客气了，我是李五，之前我兄弟眼拙，有得罪的地方，您多包涵，以后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吩咐。”李五自然也想帮李四，虽说德哥说这件事办好了沈先生应该也不会再计较了，但是摸不准眼前这位的身份还是谨慎为好。

未央听了李五的话才发现他眉眼间好像是跟之前忽悠自己的那个黄牛有些相像，但心里也明白自然是沈家明吩咐过了，不然对方也不会这么小心翼翼，于是报以一笑：“真的很谢谢你，我忘性比较大，很多事情都记不住的。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了。”

李五也是个聪明人，看未央都这样说了，也明白对方是给原谅了李四，也不敢多留，留了一张名片给未央就离开了。

秦翰站在不远处目睹了整个过程，但是听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看见未央走过来就把手里的烟掐灭。

“11点的车，我陪你等。”未央把车票递给秦翰。

“你找黄牛买的？”秦翰看李五像黄牛。

“朋友帮忙倒的票，你不要问了，车上睡一会，也不要太着急，事情既然出了，就好好想办法解决。”未央交代了几句。

秦翰有一瞬间真的以为未央已经原谅了自己，或者说他们之间没有出现过隔阂，但是看着未央心里又心生愧疚，自己怎么可以去抹灭犯下的错。但是他还是决定暂时忘记一切，好好跟未央呆上一会。

临检票，秦翰抱了抱未央，感觉未央软软的身体在自己的怀抱里很温暖，有些舍不得放开，未央笑着说：“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去得了。”

“你好好在家里过年，不要担心店里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过完年我来接你。”秦翰简短的几句话，既叮嘱了未央又许下了承诺，这一刻他觉得未央还是在乎自己的，他们之间的隔阂还是可以消除的。

“好，我知道了，你走吧。”未央假式推了推秦翰，然后跟他挥手告别。

秦翰一直回头看未央，直到进站上车，即使看不到未央了，他也望着那个方向。

而未央在秦翰进站的那一刻收起了笑容，送走秦翰她的心里竟然是松了口气，虽然她也担心店里的情况，但是相较之下她居然还有丝感谢来砸店的人，给了她一个缓口气的机会，倘若秦翰再多留，势必自己就会心软，人总是念旧的，自然会想到过去的种种美好，她怕自己会看不清前面的路。她忍受不了背叛，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不管是亲情或者是爱情，她讨厌背叛，憎恨背叛。

秦翰却不知道这一次的分离也是他们人生中分离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