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临近年末，春运开始，火车票总是格外畅销，以往都是秦翰提前帮未央订好回家的车票，但是未央已经很久没主动联系秦翰了，至于秦翰的来电她一律拒接，她给秦翰发了一条信息：“我们都需要冷静一段时间。”

一开始秦翰很想解释，却发现无论语言如何组织，都盖不过自己出轨的事实，在事实面前，自己的所有解释都会显得苍白无力。露露似乎消失了，没有再找自己的麻烦，但是他知道问题不在别人身上，根源实在他自己的身上，背叛这个沉重的词压在了自己的身上。他过得也不好，他试图打电话给凌曦，希望凌曦能帮帮自己，凌曦冷冷的语气回应：“未央说，你们都需要冷静冷静，你就让她好好想想吧。”他知道他只能等未央消气，再慢慢去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未央特意请了半天假去火车站买票，一进入售票大厅彻底懵了，人山人海，队伍都已经拍到了售票大厅的外面，她看着大屏幕上滚动着的实时票数更新，好多剩余票数都是已经显示0了，吹着暖气的她只觉得背后细细冒了一层汗。她排在看上去相对短的队伍后面，不时有黄牛上来问是否要票，她也不是没有心动，但是价钱翻倍不说，真假也不好辨认，她在一起排队的人劝住下还是放弃了黄牛。队伍缓慢地动着，她站得腿都麻了，站了三个小时之后终于排到了，她赶紧掏出前跟身份证：“a市的，年27以后的都行。”

“年初一了要，年三十的票都卖完了。”售票员一查告诉未央，“还要吗？”

“那不要了。”回家的票连年三十的都买不到了，不要说什么软座，连站票都没有了，她拿着钱离开售票窗口。她还想去汽车站碰碰运气，虽然汽车慢很多，但总比回不去要好，答应林阿姨要回去的。她刚走出售票大厅，有个黄牛迎了上来：“a市的软座要不要？”

“多少钱？”未央随口问了一句。

“票面是339，你加点辛苦费吧，800拿走。”黄牛还真从口袋里掏出了车票给未央看。

“800？你也太黑了吧。”未央原本打算价格合适也就算了，一听加这么多说道。

“小姑娘，你也看到了，年底大家都要回家，我拿票多不容易啊，我看你一耳光小姑娘排这么久买不到票怪可怜的，单张我一般还不卖呢。”黄牛倒也还算客气，耐心解释。

未央想了想，也不常回家，800总归还是要比机票便宜的，火车也到底比汽车快很多，她不放心地问了一句：“票是真的吧。”

“那当然了，你看这水印，这编码。”黄牛煞有其事地指给未央看。

未央觉得也不像假的，一咬牙，拿出钱包点出8张100递给黄牛：“给。”

黄牛借过钱点了点放到口袋里，然后把票递给未央：“好了，妹子，票给你。”

未央接过票，还是觉得不踏实，想再问一问的时候，一抬头，黄牛就不见了。她忽然心里一阵不安，拿着票去验票，工作人员一扫码，头也没抬起来：“假的，说了多少次了，不要买黄牛票，售票大厅买票啊。”

未央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拿着车票的手渐渐捏紧。她找到警亭报警，警察早就见怪不怪了：“你们啊，就是不听，说了，黄牛票不要买，那些票贩子就是骗钱的。”

“还能找到那个人吗。”未央坐在椅子上不安地问。

“那可就不好说了，听你的描述，我大概也知道是谁了，这一片的票贩子我都认识，不过他们狡猾得很，没那么好抓。”警察一边帮未央做笔录，一边说。

“那可怎么办呢？”未央有些着急起来，怪自己太轻易相信了。

“我们只能尽量帮你，就算抓到他钱也不一定拿得回来，票肯定是假的。看你的样子，也是有文化的人，怎么就会听信黄牛呢，来，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在这签个字。”警察递过来笔录本让未央签字。

出来以后，未央觉得很冷，更头疼的是耗费一整个下午到头来都没买到票，手机在口袋里振动，她掏了出来看,屏幕上“秦翰”的名字一直闪烁着，她毫不犹豫按下了拒接。等到她回到公司，除了办公桌上的一堆文件，还有冰冷冷的键盘，她脱掉外套，然后坐下来校对文件。

“小姜，今天你值班啊。”阿德经过警亭的时候往里面看了一眼。

“对啊，你怎么这么难得，很久都没见了。”小姜站起来说。

“这两天不是倒票的事吗，净给我惹事，我过来看看。”阿德从口袋里掏出烟，抽了一支递给小姜。

“你们啊，尽量收敛点，真票就算了，假票也混进来，这不，刚下午一个女的又被骗了。”

“假票？我们的人不卖假票啊。”

“听那女的描述的黄牛样子就是你手底下那个叫什么李四的。”

“李四这混账，我说呢，最近有人传我们的票不可靠了，敢情问题出在这啊。”

“蒙人800呢，看起来那个女的也不像有钱人，还是大学生呢，坑人家，太他妈不是人了。”

“我回头去找李四，对了，那女的后来买到票没？”

“那我就不知道了，看上去挺难过的，好像是w大的学生，叫什么未央，”说着小姜翻开笔录本，核对姓名，“对，叫方未央。”

“什么，方未央，w大的，20岁出头？”阿德听到未央的名字烟灰差点掉到手上。

“是啊，你认识？”小姜合上本子问道。

“何止是认识，这回李四可真是给我找事了，小姜，我得先走了。”说着阿德赶紧起身离开。

“李四，你赶紧给我到轮回，你真是欠抽了，你知道你坑谁了，赶紧，p话少说了。”阿德说完就发动了车去轮回，心里有些忐忑，他不是不熟悉沈家明的脾气，老大平时也经常说倒票就倒票，假票就太没良心了，这回坑谁不好，居然坑到了方未央身上，他估计也帮不了李四了。

未央校对完文件，一看时间都快12点了，赶紧关电脑，拿上外套下楼，刚到楼下刷卡出门便看见沈家明倚在车边抽烟，看见自己之后，迅速掐灭了烟：“外面冷，快上车吧。”

“你特意等我，有什么事吗？”未央上车之后把包扔到了后座上然后系好安全带。

“是有点事，你下午去火车站买票了？”沈家明的眼睛看着前面的路说。

“嗯，你怎么知道的？”未央开始觉得有些诧异，后来想想沈家明想知道的事情总有他的办法，也就恢复了平静。

“买到假票了？”沈家明继续追问，其实他来接未央之前已经在轮回知道了整件事情。

“嗯，你不是应该都知道了才来的吗。”未央的语气硬生生把问句说成了陈述句。

“嗯，阿德手底下的，没长眼，你拿着这是你的钱跟票。”沈家明腾出一只手递给未央一只信封。

未央犹豫了一下，但终还是接了过来，打开，里面是8张100跟一张回家的软卧票。

“你拿着，李四说就当是给你赔罪的，本来说要亲自送过来，我觉得你见着他会心烦，我就没让他过来。”沈家明抢在未央之前说话，依照未央的性子，肯定要付票钱的。

“票是给我赔罪的是吧？”未央原本是想点出票钱托沈家明转交，哪知他抢在了自己之前。

“对，你拿着吧，阿德一向教导手下不要倒假票的，李四也是一时犯浑，你不要放在心上了。”

“好，那我收下了。”未央把信封封好放进包里。

“你饿了没有，要不宵夜走起？”沈家明看未央也不像在生气的样子提议道。

“不了，我不饿，我累了想回家。”

“那行，我送你回去。”

“谢谢。”

回到家之后，凌曦还没睡，坐在沙发上等未央：“你怎么才回来？”

“加班，你怎么还没睡？”

“额，秦翰晚上来过了，等了很久，走之前留了车票叫我给你，说你跟他怄气没必要连票都不要。”

“我知道了，你明天帮我还给他吧，我买到票了。”

“什么，你自己去买票了？”

“嗯，凌曦，麻烦你去找他一趟，把票还给他，让他去退了吧。”

“你真的买到票了？不是因为怄气才不要他的票的？”

“真的。”看凌曦不相信，未央从包里翻出票递给她看。

“还真让你买着了，听秦翰说他费了好大得劲才买到的票，今年春运票特别紧张。”

“那你替我谢谢他，我累了，我先去睡了。”说着她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两人的合照，她手一按把相框扑到，整个人倒到了床上，她实在是太累太累了，迷糊间她好像看见了妈妈。未央反复梦见妈妈坐在床边哭，她很想走过去，却始终只能站在原地，好像被什么束缚似的，一觉睡醒竟是浑身都是汗，她起来之后先放了一盆凉水冲脸，看着镜子中憔悴的自己，忽然觉得很心酸。

公司提早放假，未央去财务领了过年发放的超市卡跟奖金就回家了。她拿出行李箱，整理回家的东西，翻着翻着，竟然找出来一件男式的t恤衫。她记起来，暑假的时候她正好留校，碰到台风登陆，气象台早已经发布橙色预警，她兼职的培训机构也放假一天，寝室里只剩她一个人，恰巧风大雨大把一棵大树刮倒压倒电缆，学校食堂因为停电也歇业一天，她打算掰着干的方便面垫肚子了。然后就接到了秦翰的电话，让她赶紧下楼，一下楼便看见秦翰一只手里拿着伞，一手拎着一大袋东西，浑身湿哒哒地站在大厅里。

“这么大的雨，你不在家里好好呆着，来学校干嘛？”未央走过去把秦翰额头上的水抹掉。

“你男朋友真好啊，说怕你没饭吃，这风大雨大的也给你送吃的过来。”旁边的阿姨先张了嘴。

“傻瓜，不就一天，我吃点饼干方便面什么的不就好了。”

“我就知道你没屯什么吃的。不放心才过来的。”

“好了，好了，你过来帮你男朋友登记一下，上楼去擦擦吧，瞧他浑身都湿透了，要感冒的。”阿姨拿出了登记本递给未央。

两人回到寝室，秦翰把手上拎着的袋子放到桌子上，怕雨淋湿，里里外外套了好几个袋子，他还没顾得上擦干，先把袋子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这是你爱吃的宫保鸡丁，酸辣土豆丝，还有手电筒，纯净水什么的。”

“行了，你快擦擦，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未央扔给秦翰一块毛巾，然后又从衣柜里翻出了原本就打算送给他的t恤，让他换上，而他穿在身上的那件就留了下来。

回想起过往，心中总是无限感慨，就好像昨天才发生的事情，凝望了一会之后，她把手里的t恤叠好又塞进柜子里，她需要一个假期来放松自己，好好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