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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北北线军果是令行禁止,军纪严明。
当晚,军报整齐呈送,巡防井井有条,不当值的军士无一人酒醉,酒后的大营无一处杂乱。
南江风巡查了整座大营,或向战将询问军务细节,或与兵士闲扯几句家常。
尽管南江风手下强将如云,很多事情并不需他亲自过问,但有时他仍会下至一线进行检视,发现错误和值得改善之处,并且更为直接地了解普通士卒和低阶武官的所思所想。
毕竟,你要明白自己将会把怎样一群鲜活的人送上战场,而他们也得知道,自己在战场上到底是在替什么样的人玩命。
今天,他的巡查尤其仔细,直至深夜才返回自己的驻地。
天若深海,皓月如银,夜光洒在他挺阔的身上,竟现出了几分孤独冷寂。
跟在身后的贴身护卫龙羽忍不住一阵心疼。
那个天元的皇四子,他是在追求大小姐吗?
此刻,躺在房间里的沈明瑄也正辗转反侧。
临走时,南江雪特意叮嘱墨碣给他多加了一个火盆,又增添了一床被褥,这让他心中暖洋洋的同时,也不由微微苦笑起来。
她莫不是把他当作养尊处优的纨绔了吧?
突然想起少时雪归山上的偶遇,悬崖之上突然出现的小小仙子向他灿然一笑,那明澈的眼睛和美好的笑颜,从那时起便深深刻在了他的心中。
三年后,他怀揣着少时的那个动人画面,第一次以皇子身份来到燕京,与她偶遇在碧草蓝天之间,她华光满载,瞬间让那个画面更为亮丽地生长起来。
此后一别,又是三年。
祇都街头,鸢灯丽水,她盈盈含笑,就又那么惊喜地走进了他的视野,从此后再也无人可以取代。
如今的祇都,确如她所说的那般风云变幻。
父皇的病势越发沉重,皇三子夺嫡之战已拉开战幕,他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母妃在深宫里也是步步惊心,可他就是忍不住来见她的冲动。
不管他愿与不愿,在这场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之中,就是生死相搏,就是不进则退。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存活下去,是否还有机会再看到她那明澈的眼睛和美好的笑颜。
何况,他是愿意的。
看似闲散的他,并非没有指点江山的勇气和抱负,而若是他有一天能够君临天下,他更可以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亲手捧到她的面前,告诉她他的满腔情意,请她与他长相厮守。
现在,他还不能,还不可以。
从珍阁的掌柜手中拿回那张她恶意涂鸦的纸样,在她离开祇都后打造了那只发钗,便是想在她生辰时送给她,博她一笑。
所以,他来了。
仅带了少时的伴读聂远,隐藏身份,一路疾行,终于如愿赶到了临确城。
当他随着墨碣进入左营大校场时,正见到了一片甲器刚阳之中,那幕扣人心弦的“鹰鹤之舞”。
千般铁血,万种风流,在痴迷于心上人如此惊艳的同时,他也被兄妹二人在那漫天金雪中的双眸对视、心意相通灼了眼睛。
“在我们心里,大哥就是爹娘的亲生儿子,我们的嫡亲兄长。”
女子不悦的声音仿佛又在他耳畔响起,让他在忍不住宽心展颜的同时,又生出了一种微微的酸涩。
提到她的兄长,她竟是这般咄咄逼人,全意相护。
第二天,北线又下起了雪。
雪不大,淅淅索索,像一群自在飞舞的细小精灵。
南江雪将沈明瑄送出南门,彼此互道珍重。
一个留在北方的边关守卫疆土,一个启程南下,回到繁华的祇都城,走进那场残酷的夺嫡之战。
这一年冬季的北线颇为太平,除日常操练和研习战例外,南江雪已开始更多地参与总体军务。
闲暇之时,或与武官们练剑,或跟军士们闲扯。
偶尔打开锦盒,对着那支“石破天惊”的簪钗笑起来,想着不知他是否已经返回了祇都?有雪狼护送,他在北地当是畅行顺利的吧。想着不知祇都城的将来,又将是怎样一个局面,他可会平安?
※
祇都皇宫。
沈明瑄走进萱若宫正殿的时候,看到聂远正跪在地上。
殿内没有其他婢女,只有母亲出格前便一直贴身服侍的曲曼站在一旁。
母亲长孙容惠面无表情,聂远则未敢抬头。
“儿臣参见母妃。”沈明瑄心知事情不好,硬着头皮向母亲行了一礼。
“近一月未见,瑄儿瘦了一些。”只听母亲说道,话音不高,语气也很平静,“要见的人可是见到了?”
“这个……”沈明瑄嗫嚅着,偷眼向身边跪着的聂远看去,见他虽低着头,却仍很努力地试图向他打眼色。
“聂远!你刚才说的话是否还未说完?”
啪地一声,长孙容惠一只手重重地拍在了案几之上,罕见地动了怒,聂远则吓的慌忙叩下头去。
“见……见到了。”沈明瑄道。
端起茶盅,长孙怒容稍敛,浅浅饮了一口,慢声道,“她可还好?”
“是。她现为靖北北线军参将,边关虽苦,但她看上去一切都好,也颇受军士们的爱戴。”沈明瑄赔笑道。
“哦?看来这位南大小姐确不寻常。”长孙轻轻点了点头,“那么你千里赶去,她可领情?”
“她……也很是高兴。”沈明瑄道。
“很是高兴。”长孙听罢扯动了一下嘴角,“这般心意,便只是‘很是高兴’?”
见儿子有些尴尬,她于是指了指一旁的坐席,“瑄儿坐吧。”
“谢母妃。”沈明瑄走过去坐了下来,看了看依然跪伏在地的聂远,又道,“母妃,聂远他……”
“我还有话问他,就先跪在那儿吧。”长孙淡淡道,“此前母妃曾跟你提及过大婚之事,你推说不想这么早娶妻,可是心中其实是有了靖国公的掌上明珠?”
沈明瑄抿了抿嘴唇,微顿了片刻后抬起眼帘,容色已变得十分郑重。
“母妃知儿臣心思。儿臣对南大小姐确已心生爱慕,若能迎她为妃,更是儿臣心中所愿。只是儿臣尚未向她明言,也……不知她的心意。”
“那么此次为何不说?”长孙道。
“朝堂不宁,祇都多变,儿臣不想让小雪卷入这是非当中。”沈明瑄低头答道。
“你也知此事牵连甚大,那便很好。”长孙看着儿子肃声道。
“南氏一族,位高权重,形同藩王,无论你与那南大小姐之间是否有情,但若有心人知道了你此番去向,势必掀起一场大的风波。”
“你可知你三哥手下有多少人盯着你的王府,盯着这萱若宫?你可知你父皇最忌皇子私交武将,此时心中又在作何打算?你可知北地的南怀仁这些年与多少朝臣刻意结交,其中又有多少是韦氏派系?”
“你若打算向你三哥屈膝示好,帮他图谋大位,自己做个太平王爷便也罢了,若是不愿,何以为了儿女私情,甘冒这般风险?一个不慎,便是汪洋血海,你可明白?”
“儿臣知错!”沈明瑄急忙起身,撩衣跪倒,“是儿臣任性妄为,母妃教训的是。”
“那韦贵妃跋扈后宫,当年又曾毒害母亲,韦氏一族更是营私结党,馋馅忠良,儿臣断不会甘当三哥的马前卒,由着他党同伐异,作威作福,更将生死荣辱寄于他的一念之间。”
“儿臣知此次前往北地干系甚大,是以认真做了一番谋划,只与聂远一道北上,沿路也是百般谨慎。儿臣到临确城的事,已请南家大公子代为保密,此事……此事……”
“任你再怎么认真谋划,百般谨慎,也经不住别人的刻意监视。”
“但凡让他们生出一点怀疑,定会追根究底,无中生有他们都可做得,何况确有其事?你走之前,可有想过后手为何?”
“若被他们察觉,当朝弹劾构陷,你当如何应对?又可有把握从此与老三明刀开战?长孙道。
“难道三哥他们已然知晓了此事?”沈明瑄抬起头,脸色有些苍白,目光却渐现凌厉。
“殿下宽心。确有人试图追查殿下的去向,不过娘娘都已经打发了。”曲姑姑插口道,“只是殿下,今后若有要事,不妨与娘娘分说,许是娘娘可以帮到殿下,更免娘娘为殿下担惊受怕。”
“姑姑说的是。”沈明瑄垂头道,“多谢母妃。”
“起来吧。”长孙容惠叹了口气,“在这深宫之中,母妃只有你相依为命,万事皆会为你打算。”
“母妃听说,靖国公家的那位大小姐,年纪轻轻却手掌双色令牌,在北地权力甚大,若你无权无势,即便南家不在意,旁人又怎容得你身旁有此助力?”
“再者,北地南怀仁常代靖国公与朝廷往来,这些年也送了许多金银财宝到不少王公朝臣的府邸,母妃这里也年年不乏他的孝敬,可与老三和韦氏一族却走得尤其近,若他是在为靖国公办事,那靖国公又存了怎样的心思?”
“母妃是说,那南怀仁已与韦氏一族勾连在了一起?而靖国公也……”沈明瑄皱眉道。
“此事需得详查。”长孙道。
“儿臣定当详查。”沈明瑄点点头,“只是凭我对靖国公的了解,只要北地太平,他并不大在意朝堂纷争。大位归属,更是不想参与其中。”
“靖国公的心思,但愿也是南怀仁的心思,否则,这个局面就越发错综复杂了。”长孙沉吟道。
“儿臣定当祥查。”沈明瑄又重复的一遍,脸上的表情也越发郑重起来。
“儿臣此次北上,见北地安泰,百姓祥和,对靖国公都是交口称赞。而临确城中,靖北军军纪严明,军容鼎盛,处处皆是铁血阳刚之气。”
“母妃知道,临确城的靖北北线军常年由靖国公的长兄南怀安统御,南家大公子辅助,有这么一支军队震着,旁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听他续道。
“聂远,你怎么看?”长孙容惠终于把目光投向了一直跪在地上的聂远,想是在这方面,愿意听一听这位将门之子的意见。
“殿下说的是。”聂远道,“臣这一路观察,靖北军确是虎狼之师,北线军更是久经沙场,营防、军务、操练森然有序,战将兵卒也都是沉稳彪悍。”
“臣与殿下到的那一日,正值靖国公为贺女儿生辰犒赏三军,别看他们当时闹腾的厉害,但军务无一松懈,主将一个命令,大营顿时利落干净,咱们的队伍,只怕很难做到。”
“瑄儿说,南大小姐颇受爱戴,可是如此?”长孙容惠问。
“是。娘娘有所不知,那南大小姐功夫极好,臣是亲眼所见。又听说她战法娴熟,体恤兵卒,靖北军上下对她都很是喜爱。”
“那日大校场上,成千上万的汉子大喊‘愿大小姐芳龄永驻’,臣都傻眼了。臣从未见过那般的女子,难怪殿下动心。”
聂远说的兴致勃勃,完全没注意到沈明瑄向他投去的警告眼神。
“嗯,瑄儿的眼光果然好。”长孙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南家大小姐的生辰,殿下可是带了什么礼物?”
“殿下带了一支簪钗,是今年南大小姐入祇都时,与殿下在惜巧节偶遇……”
说了一半,聂远突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当即闭上了嘴巴,郁闷地看了看一旁的沈明瑄。
“算了,我也不去管你们小儿女的事儿了。”看到儿子又是发窘又是咬牙,长孙噗嗤一笑,“若是她以后能孝顺婆婆,我就更加心满意足了。”
“母妃,小雪她……虽与我交好,但也不知她是否愿意……愿意……”沈明瑄支吾道,“小雪的性子,若她不喜,便是我有天大的权势,也都不会放在心上。”
“听着更加是个好孩子。”长孙笑道,“既与你交好,那便是有机会。感情可以慢慢培养。行了,你们去吧,我也有些乏了。”
“那母妃好生休息,儿臣告退了。”
沈明瑄和聂远各自向长孙容惠行了一礼,如蒙大赦般地退了出去。
“你怎么这就把我出卖了?”出了大殿,沈明瑄劈头便咬着聂远的耳朵恨恨道,“母妃都问了你什么?你又是如何跟母妃说的?”
“我的殿下,我在那跪了半个多时辰,可是什么都没说啊!”聂远压低声音,一脸丧气,“倒是殿下您,一进来就全都招了。什么‘她现为靖北北线军参将’,那娘娘还不知道您跑哪干什么去了?”
“什么?”沈明瑄瞪大了眼睛,有如吃瘪,“母妃……她诓我!”
“殿下以为?”聂远哼哼道,“我当时还对殿下猛使眼色,想着殿下英明神武,定能明白我的意思,哪知……唉,害的我前功尽弃,在娘娘面前也没落个好。”
“你那通挤眉弄眼,我怎知你是何意?”沈明瑄怒道,“下次我们需定下暗号才是。”
“正是。”聂远道。
“可那日是小雪生辰,还不是你抖落出来的?还有什么簪钗!什么惜巧节!”沈明瑄又凑近了聂远。
“哎呀我当时兴致一来,就……娘娘还真是诡计多端!”聂远龇牙咧嘴道。
“正是。啊!你说什么?你胆敢对我母妃不敬!”
“啊好痛!”
……
一个皇子,一个将门公子,在萱若宫里一追一逃,一众宫人远远见了,都慌忙低下了头,只做什么都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