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惜巧节

惜巧节来自这样一个传说。

相传很久以前，有来自天界的神女来到人间，扶危济困，一路帮助了许多不幸的人们，惜巧节便成为了人们祈求运势的节日。

不过一则传说之所以广为流传，往往还会拥有一些其它情节，于是故事不知何时又被人加上了后半段。

那就是神女后来偶遇了一个年轻人，两人互生爱慕，就在他们准备成婚的前一夜，天界召走了神女。

看着绣好的嫁衣和空空荡荡的房间，年轻人伤心不已，发誓不论踏遍千山万水，也要寻回自己的未婚妻子。

皮肤晒黑了，脚底磨烂了，但年复一年，年轻人始终没有放弃寻找。天界感动于年轻人的执着，准许神女向他传讯。

于是，清风吹起，年轻人的耳边传来了那久违的悦耳声音，与他约定，下一世繁花似锦的时节，他们会再次相遇，从此永不分离。

因而，惜巧节在许多年轻人眼里，更增添了许多浪漫的色彩。

祈运也好，浪漫也罢，对生意人来说都是大好机会。

这一夜，数不清的彩灯挂满了祇都的大街小巷，许多店铺通宵不打烊，小商摊一路延伸，食物飘香，货品琳琅，其间夹杂着各式表演，吆喝声、锣鼓声和叫好声此起彼伏，街市车水马龙，水上船舫如织，整个祇都变成了一座不夜之城。

摩肩接踵的人流中，南江雪将手很自然地放进南江风的掌中。

她今日换回了女儿服饰，仍是一席白衣，一个惯常的简单发式，很高兴地走在南江风的身边，兴致勃勃地东瞧西看。

林桦的目光不自觉地在兄妹俩牵在一起的手上落了落，随即转开了视线。

三人身后，跟着穿着便装的龙羽、墨碣和风豹统领阿斯兰。

一个男子走到阿斯兰身边，压低声音道，“大人，行馆出来后便有不同的几路人跟着，如今已经都打发了。”

“可有伤人？”阿斯兰问。

“没有，只下了点药。药是墨护卫给的。”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却忍不住朝走在前面的那白衣女子看去，阿斯兰也不由抽了抽嘴角。

“去吧。”阿斯兰道。

看了一会儿杂耍，沿路又瞧了一些摊铺，几人来到了一个富丽堂皇的三层楼前。

那楼挂着许多串明亮的灯笼，有丝竹声和说笑声从内里传来，一些衣饰华丽的人在门口攀谈，上方一个烫金的牌匾，上书“未央楼”。

“这便是未央楼啊，”南江雪笑眯眯地说着，拉着南江风便向里走，“走，去吃东西。”

“啊，几位客官！”一个伙计躬身迎了上来，堆起满脸的笑容道，“不知几位客官可有预定？”

“没有。”南江雪摇了摇头。

“对不住了，这位姑娘，小店现下客满了，要不您和这几位客官那边等一等？小店可为客官们准备些免费的茶点。”

顺着伙计指引的方向，南江雪看到回廊之下摆放着一些桌椅，已有人在那里喝茶聊天，应是在等位的，于是笑道，“多谢，那不必了。”说着又对伙计一拱手，“祝贵店生意兴隆，小哥你财源广进。”

伙计一愣，可是少有客人会对他这样的人如此友善呢。急忙躬身回礼，感激道，“多谢姑娘，承您吉言！”

“大小姐今日看上去心情不错。”阿斯兰悄声对墨碣道，语气欣喜，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许多，见南江雪恰好转头过来，赶紧笑道，“大小姐可是饿了？前面当还有不错的酒楼。”

“是有点。”南江雪吸了吸鼻子，笑道，“就那家吧！”

众人看去，见南江雪手指之处是街角的一个摊车，车边随意摆了几张木凳，没有凉棚，甚至连张桌子都没有。

从豪华酒楼到街边地摊，他们的大小姐还真是——上得了天，入得了地啊！

不过很快，大家便觉得大小姐的品味还真是好。

这摊车上是一些煎煮的豆腐和肉丸，也不知用了怎样的祖传秘方，豆腐外焦里嫩，肉丸软糯柔滑，配上一勺特制的汤汁，味道浓香无比，只因铺面简陋，少有人问津。

几人吃的津津有味，便也引来了别的客人，一尝之下，也都称赞不已，摊位一时间热闹了起来。

摊主很是高兴，于是在南江雪说要带走一份时，特意帮她多盛了许多。

“大小姐是准备过会儿再吃？怕会凉了吧？若大小姐喜欢，一会儿再回来便是。”看着墨碣手中提着的食盒，阿斯兰道。

“看你这个统领当的，怎么只顾着自己吃？”南江雪笑道，“行馆里还有一干兄弟都没吃到呢。”

“可……可是这么一小盒，那也没法分啊……”阿斯兰张口结舌。

“不是要分。是我要回去研究一下这祖传秘方，回头做给你们吃啊！”南江雪笑的很是贤良，“你们每日那么辛苦地照看我，我每日又那么无所事事……”

“不不用了！”阿斯兰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属下们怎怎敢劳动大小姐……”

“不用客气。”南江雪越发眉眼弯弯。

“主子……”阿斯兰求助地看向南江风。

“别担心，哥哥也有份。”南江雪道，南江风则笑看着她，牵着她的手微微紧了紧。

南江雪嘻嘻一笑，说道，“啊，吃饱了。”又转头看向南江风，“宫宴之后，咱们可是便要返程？”

“嗯。”南江风点点头。

“那趁今天热闹，咱们抓紧买些东西吧。要送给爹娘，云儿，小雨，哦，还有大伯父。对了，咱们再给叶将军和苗姐姐挑份贺礼好了，想来明年便能喝到他们的喜酒了。”南江雪一边说着，一边在不同的铺子间游荡，并从一个摊位上捡出一只带扣。

那带扣通体纯黑，刻有一些纵横的纹路，显得极是大方古朴。

“姑娘好眼力！”那摊主道，“这黑石是家父在胥冲山上偶然得到的，虽非玉石，但质感极佳，且冬日微暖，夏日清凉，很是奇特。”

南江雪“嗯”了一声，把带扣握在掌中，果然感到丝丝舒适的清凉。

见南江雪喜欢，摊主又道，“家父本是石匠，这上面的纹路便是家父亲手雕刻，寓意平安。这带扣虽没有珠宝镶嵌，但贵在得石的机缘和家父雕刻的诚心，天下仅此一枚。”

“姑娘可是要送给自己的……”他说着朝南江雪身边的几人看去，一时不知这几位形容出众的青年公子，哪位才是这姑娘想要相赠之人，生怕自己说错话，生生地咽下了后半句。

“仅此一枚吗？甚好！”南江雪灿烂一笑，将那带扣塞进墨碣的怀里，“送给你。”说着又拉起南江风的手走向前面的摊铺，墨碣则付了银两，跟了过去。

摊主挠了挠脑袋，百般不解：这姑娘，既是送人东西，怎么还是人家付钱？还有，牵着她手的那个男子，又是什么人啊？唉，这些城里人，越发让人看不懂了！

“大小姐，这是不是偏心的也太明显了点啊！”前方，阿斯兰一边笑说一边还用胳膊撞了撞龙羽。

走进一家墨斋，林桦打量着放置在褐色架案上的文房四宝，问道，“店家，可还有其它的？”

“有的。公子请随我来。”店家把他们引入后厅，林桦的目光落在了一方古砚之上，而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也正轻轻拂过那方砚台。

“林先生也看中了这个？”说话的是南江雪，“看来我的眼光还不错呢。”她收回手笑道，“若林先生喜欢，便让与先生吧。不过，先生可要帮我再挑几支笔，我本打算送给瑶姐姐的。”

“好。”林桦微微一笑。

一路走走停停，众人来到洛河之畔。暂离开喧闹的人群，南江雪倚在栏边，看着眼前繁华街市，琳琅曲水。

许许多多的鸢灯在远处相继飞起，将人间的一地流彩燃上了三丈红尘之外。

她扬起头，修长的睫毛间，一双眸子靓丽而深邃。

“祇都，不愧是第一大都城。”她轻声道，声音如落叶飞舞，带有一种稍显萧索的感慨。

“小雪在想什么？”南江风走到她的身边。

“边关。”南江雪轻轻一笑，“天元积淀深厚，且久无大战，以北地为屏，方有了这满目的荣华。我希望有一天，我们的北地也能如祇都一般，繁荣、兴旺，色彩斑斓。”

她的目光投向林桦，“武安邦，文治国。治国之道，必先富民，辟田畴，制坛宅，勉稼穑，兴集市，无市则民乏，无利则百业不兴，通货积财，方能富国强兵。先生与上官叔叔，任重道远。”

林桦轻轻一震，对着女子静静一躬身。

眼前的她已不见了方才的狡慧促狭，微微敛容，腰身笔挺，满身璀璨，眸光又异常深远。

他这才知道，何以他的老师上官长鹤每每提到她时，会情不自禁地摇头感叹，何以她身边的百战之将，会在她面前低首垂眸。

风过，一些红色的花瓣纷纷扬扬，飘舞在她身周，他见到南江风带着暖暖的微笑伸出手，小心地拂去了落在她鬓边的一片花瓣，手势温存宠溺，目光专注沉浓。

霓虹勾勒出这如画的场景，令他的心猛地一缩。

与此同时，不远的一座楼上，斜倚栏边的一个女子正凝视着这样的画面。

画面在她的眼中渐渐化开，漾起一串波澜，一直流淌入心底。她对自己笑了笑，笑容间有欣赏，也有淡淡的羡慕与感怀。

“大小姐。”一时墨碣走上前去，在南江雪身侧低语了两句，她略怔，既而转过身来，在看到一个人对她露出的明亮笑容后，也轻轻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