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回城

第二日，南江雪启程。

注视着披甲的战士紧随在她身后隆隆远去，伊勒德的心情有些复杂。这个笑颜如花却又锋芒毕露的女子，简直就是他的冤家，与他勾心斗角，相互折腾，不见面常会想起，见了面又总是惹他生气。

算起来，这是他跟南江雪打的第三次交道。

第一次，他趁火打劫偷袭她，反被俘虏，在雪地里生生冻了一个晚上。

第二次，他布局成功，抢走了她本欲获取的粮草战马，还害她吃了四十军棍。

而这一次，承她出手，他不费一兵一卒得到了敦达尔，而从今往后，他也将直面阿拉达图，在为自己复仇的同时，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北地遏制鞑塔的一件工具。

算了，工具就工具吧，迟早有一天，他会变得更大、更强，成为这草原上自由飞翔的雄鹰。

※

“大小姐回来了！”临确城，城头哨兵发了一声喊，值岗武官挥动旗语，雪狼、羽林和黑旗亥字团一路灌入了北城门。

令军士返回营地，南江雪带着黎落、云朗和霍亚直奔大将军府邸，待通报后步入了南怀安的外书房。

“末将南江雪，叩见大将军！”一掀战裙，南江雪单膝跪倒，另外三人跪于她的身后，“末将奉命入极北助伊勒德取敦达尔城，退鞑塔，事已办妥，回城复命！”说着将手中军报高举过头。

亚述取过军报呈于南怀安，后者展开后边看边道，“起来吧。此行可还顺利？”

“回大将军，一切顺利。”南江雪答。

“也没胡闹？”

“末将不敢。”

“大将军，”霍亚忍不住开口道，“大小姐这一次真是神机妙算，不费吹灰之力拿了敦达尔，几句话赶走了苏合，咱们的儿郎们，可是连根头发都没掉呢。”

“你这是要给你的主将请功？”南怀安抬头看了霍亚一眼。

“末末将不不敢！”霍亚赶紧低下头去，悄悄问身边的黎落，“我是又说错了什么吗？”见黎落不答，也不敢再开口相询惹来大将军注意，只得对雪狼的统领翻了个白眼。

“三千匹战马。”但听上方南怀安的声音传来，口气中甚至带上了些许笑意，“你倒是不肯吃亏，还是仍在记恨那伊勒德上回让你吃了大亏？”

“三千匹战马换一座敦达尔城，末将以为咱们还是吃了亏的。只不过要的再多怕伊勒德忙不过来，耽误了折腾阿拉达图这件大事。”南江雪笑道，“至于他让末将长的那次教训，末将该当谢他才是，怎会记恨。”

正在看军报的南怀安不由抬头看了南江雪一眼，既而转向一旁的南江风笑道，“听听，咱们大小姐居然这般明理了！”

南江风也是一笑，南江雪则朝两人一呲牙。

一时南怀安看完军报，点了点头道，“办的不错。雪狼、羽林和黑旗亥字团可休整两日。”一边说着一边把军报交给了南江风，“另外，你准备一下，过几天随江风回趟燕京城。”

“朝廷传讯，龙口地出甘泉，当地上表为贺，称天降祥瑞，民沐皇恩，陛下龙心大悦，下旨赐名天泉，并将大宴群臣，共享福泽。国公爷决定此次由江风入祇都奉礼相贺，也让你顺便一道回燕京述职。想是要看看他的宝贝女儿被我折腾成什么样了吧。”说着“哼”了一声。

“能得大伯父亲自教诲，侄女实是三生有幸。爹爹若是见了小雪短短时日便有了许多长进，心中必然十分欢喜。”南江雪笑眯眯地说。

“行了，别拍马屁了。还许多长进，说的大言不惭！”南怀安瞪了她一眼，“下去吧，具体的事回头问你哥哥。”

“是！末将告退！”嘻嘻一笑，南江雪躬身应道。

※

因南江雪划入南江风麾下，她与雪狼、羽林的大营已迁至黑旗驻地。

向几位武官简单交代了几句，南江雪来至自己的居所。

离开大半月，居所打扫的仍是一尘不染，那支放置在案几上的花瓶里甚至还插了一束粉色的山桃花。

已有值岗雪狼为她备上了热水，墨碣也放好了干净的军常服，南江雪低头闻了闻山桃花的清香，便除去外衣踱去内室沐浴。

水温很舒适，驱散了一路的疲乏。

换好军常服，她把头发束成惯常的男人样式，准备去看看哥哥南江风是否已经回营，顺便去他那里蹭顿晚饭。正这时，墨碣来报，大公子和几位大军团统领将军朝这边来了。

出门没迎多远，便见南江风、夏之岚、沙加、叶枫和上官辰齐齐而至。

“叩见大公子！叩见各位将军！”南江雪俯身行礼。

“大小姐。”夏之岚、沙加和叶枫忙笑着躬身，上官辰则让到一旁——这给大军团统领的全礼他可受不起，至今他这“赤雷统领”的头衔前还挂着一个“代”字呢。

“咱们大小姐，可真是被大将军的禁闭给吓着了。”夏之岚笑道，“叶将军你如今可适应了？”

叶枫摇头叹息。

沙加笑道，“这哪日咱们到燕京，大小姐可莫再如此。若是让国公爷瞧见了，还不得让咱们在大小姐面前跪上三天三夜？夏将军和上官你们两个都曾在燕京见过大小姐吧？怎样？可是气势逼人？”

“谁说的？”南江雪笑道，“几年前的春围在怀丘行苑遇到上官将军，将军对我可是冷淡的很呢！我觉得，多半是因为我帮大哥抢了瑶姐姐给上官将军做的护膝。”

“大公子的那副护膝原来出自咱们北地才女之手啊？”夏之岚笑道，“果然精致，大公子也格外珍惜。就是那上面的字绣的好像失了点水准……”

“那字是我绣的！怎么了！”南江雪两眼一翻，几人“噗”地一声都笑了出来。

“大小姐您也别再埋怨上官将军了。”沙加笑道，“上次上官替您求情，结果被大公子在中军大帐罚跪了一个时辰，赤雷的正式统领也让大将军生生压下了。”

南江雪揉了揉鼻子道了声“惭愧”。

“至于我，第一次见大小姐就被扔了一句‘夏将军忍辱负重，委曲求全，真是辛苦了’。你们想想，大将军最初让大小姐到我帐下，我是个什么心情！”夏之岚笑道。

“夏将军做了什么？”上官辰问道。

“那不能说。否则你们几个家伙还不得笑话我一辈子。”夏之岚笑道。

“几位将军可是特意来消遣我的？”南江雪哼哼道。

“那可不敢。”沙加笑道，“大公子要跟您说说回燕京的事，夏之岚那段时间代掌黑旗，也需一起商量商量，叶枫是因为昆凌的事征询大小姐的意见，至于我和上官辰，是来凑热闹的。另外，大小姐管伊勒德要的极北战马，咱们灰砂可是很需要呢。”

“你脑子转的倒快！”叶枫瞪了他一眼。

“先下手为强。贺兰峻之前带的那个新兵团，你不是早就下手了吗？虽然没能如愿把大小姐要到你们茏甲。”沙加笑道。

“我愿意去啊！就是怕叶将军如今已改了主意。”南江雪一边与几位统领说笑又一边道，“几位将军可是要在我这里用晚膳？”

“那是自然。大小姐再给添几个菜吧！”几人答。

翻了个白眼，南江雪转向墨碣，“让人去准备吧。”说着又嘟囔道，“这么多人跑来蹭饭，还要添菜，不知道我被大将军罚了半年的饷吗？墨碣，随便加点稀饭咸菜就行了。”

“稀饭咸菜也行，不过墨碣，让他们别放盐啊！”沙加笑喊了一声。

“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别放！”南江风补充道，惹来几员战将的一片大笑。

“明日下午的演武，赤雷的重甲骑兵里你们挑些人一起参加。”南江风转而对夏之岚和上官辰道。

“是。”两人应道。

“对了，军械处按照叶枫的意思造的新的攻城车完工了，大公子走之前去看看？”夏之岚道。

南江风点点头。“军械处此番也改良的弓弩和战枪，一并看吧。小雪也一起去。”说着又对沙加道，“听说你这次在外面砍了一个护校？”

“误了我的事还敢砌词狡辩，我没砍了他手下的另几个武官就算心慈手软了。”沙加冷声道，“这些小子最近野的有些不成话，不给点颜色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谈谈说说，几人步入了南江雪的居所。

正厅落座，先问了问南江雪此行极北的细节，众将均对她审时度势的谋划和潜入敦达尔的胆色颇为赞赏，随后南江风又与南江雪简单商议了赴燕京的几项事宜，此时有军士已将晚膳摆好。

统兵大将们在饭桌上的讨论涉及当下局势、要塞防务、军士操演和武器打造，时而的玩笑毫不影响他们对这些严肃话题的商议和决策，而对于初入北线仅半年的南江雪，他们也非常愿意听一听她的想法。

话题一时转向昆凌。

两个多月前，昆凌郡在南江雪出手后，当地两位军政要员落马，进而引发了一系列的人事和政令变动，而大小姐此间两入极北，造成的局面则又跟以往一样，自己扔完了盘子就忙别的去了。

此前接盘子的人通常是上官长鹤等文官，而这一次因国公爷将昆凌定为北线军需补给站，接盘子的人除了新任太守樊通和新任守备军统领阔尔罕，还包括了北线军，南怀安大将军则命茏甲统领叶枫具体对接此事。

只听叶枫说道，“阔尔罕将军这两日正在临确城向大将军述职，也转交了太守樊通樊大人的亲笔书信。目下，昆凌的官场和军方系统已基本平稳，接下来的重点会放在军队除弊和恢复民生方面。”

“毕竟，这几年甘庆为害，守备军刘阳不作为，给当地造成了不小的伤害，无论是樊大人还是阔尔罕将军，都希望为北线提供补给一事能稳步图之。他们想先征询北线军的意见，然后再正式奏报公爷。大将军让我请您示下。”叶枫边说边掏出一封信函，“这是樊大人的书信，请大小姐过目。”

昆凌所请之事已涉及地方军政，南怀安自然不肯多言，南江雪于是接过信函，垂眸看了一会儿，说道，“樊通所虑有道理。昆凌是大郡，若治理的不好是北地的损失，也谈不上为北线做援。”说着看向南江风，“哥哥认为呢？”

“按小雪的意思办便好。”南江风含笑道。

“我们这次回燕京就会经过昆凌，到时与他们具体商议吧。”南江雪道，转而问叶枫，“阔尔罕可仍在临确城？”

“是。”叶枫答。

“他虽说有些少爷脾气，但为人端正，如今看来也颇有些格局。让他暂留几日，随我和哥哥一道启程吧。”

“是。”叶枫应道。

“我看不如让叶枫也陪大小姐和大公子走一趟昆凌好了。”夏之岚道，“一则后面的事情还需叶将军处理，这二来嘛，”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茏甲统领，“也能加深一下咱们北线将领跟地方官员之间的情义。”

见夏之岚说的古怪，叶枫还瞪了他一眼，南江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闪着大眼睛问道，“莫非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错过了什么大事？”

“错过还倒不曾。”沙加笑道，“这英雄美人的佳话尚未写成，不过大小姐此行，可要相助咱们叶统领一臂之力？”

“哦。”南江雪心领神会，笑眯眯地凑向叶枫，“末将十分愿意效劳。”

“大小姐别理他们！”叶枫被南江雪盯的有些不好意思，“再说，苗小姐丧期方过百日，怎可唐突。”

“哦！原来确有其事，而且竟然是苗同知啊！”南江雪恍然大悟，乌溜溜的眼中满是笑意。

“唉，不打自招！”其他几人纷纷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