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雪狼团

“这是要去哪里？”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爹爹爹爹，这不公平，我的马这么小！”

“你这么个小人儿，还要骑多大的马啊？”

“不然爹爹带着你吧？”

“我不！我要自己骑！”

“云儿，慢一点，等等娘啊！”

……

草长莺飞，春意盎然，一队骑士驰骋在燕京城郊的草原上，洒下一路的欢声笑语。

这队骑士正是靖国公南怀瑾一家。

被南江风哄好后，第二天早膳时，南怀瑾又笑眯眯地对女儿说，今日爹爹无事，全家一起去城外跑跑马吧！

此刻，长子南江风和长女南江雪正跑在最前方，后面是南怀瑾、托娅和另两个儿子南江云和南江雨。三十余名护卫扇面般排开，将这一行人完美地护在中央。

驰上一个山坡，南江雪随着南江风勒住了坐骑，落在眼里的是不远处两支静静对峙的骑兵队，每一支队伍都在三千人左右。

“那不是你的风豹团吗？”南江雪睁大了眼睛，讶异道，“另一队是……”身边的南江风笑而不答。

南怀瑾等人很快也已奔到，与此同时，两支骑兵队突然发动，震天的马蹄声中，整齐的队列在疾驰中快速变阵，如同两支离弦而出的巨大箭矢，眨眼间已轰然撞在了一处。

凌厉的战枪闪电般撕裂了草原，数千战马形成变幻莫测的庞大景象，时而如搅动的漩涡，时而如飞溅的烟火，时而又像被上天之斧劈开的海洋。

“哇！”8岁的南江雨激动地喊叫起来，10岁的南江云的眼中也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觉得那支队伍怎么样？”南怀瑾笑着看向身边的女儿。

“能跟大哥的风豹这般对战，实在是一支难得的劲旅。”南江雪答道，洋溢着阳光的脸上满是欣赏之色。

“这支队伍是你哥哥一手选拔，亲自训练的。看来果然没有藏私。”南怀瑾笑道，“我给这支队伍定名雪狼，你看可好？”

“雪狼？”轻念着这个名字，南江雪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

“啊！我知道了！”一旁的南江雨已经大叫起来，“这就是爹爹和大哥要送给姐姐的礼物吧！姐姐有自己的亲卫队了！”

南江雪盈盈的目光望向南怀瑾和南江风，两人都对她报以微笑。

“谢谢爹，谢谢娘，谢谢大哥！”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南江雪脆声道。

“可别谢我！这都是你爹爹的坏主意，你大哥是帮凶。”托娅说着嗔怪地瞪了丈夫一眼，看上去甚是妩媚动人。

“你最该感谢的便是你娘了。”南怀瑾温柔地看着妻子笑道，“倘若你娘一力反对，爹爹可也没有办法。”

“娘最好了。”南江雪撒娇道。

托娅故意不理女儿，对南怀瑾说道，“这孩子本就喜欢到处乱跑，这回还不知道要怎么胡闹呢！你们人多势众，我是管不了了。”说着又转向南江风，“风儿，你可得看好了她，莫要让她一味任性，若是有什么闪失……”

南江风尚未答话，南江雨又已用尚且稚嫩的声音开口笑道，“娘应当说，莫要让她一味任性，免得别人有什么闪失。”

众人一阵大笑。

南江雪凑近幼弟笑的极是亲切，“小雨，你觉得姐姐哪里任性？”

“啊大哥救命！”南江雨夸张地喊叫着，拨转战马躲到了南江风身边，又引来了众人的大片笑声。

“爹爹，孩儿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亲卫队？姐姐太吓人了！”南江雨继续说道，“是吧，二哥？”说着朝南江云一番挤眉弄眼。

南江云没有说话，却也不由自主地看向南怀瑾，眼中满是期待，其间却又藏着一丝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神伤。

“等你们再大一点。”南怀瑾笑道。

“爹爹说话算话？”小小的南江雨步步紧逼。

“那是自然。爹爹什么时候说话不算了？你的亲卫队便叫雨狮，云儿的便叫云虎，可好？”

“好耶！”南江雨拍掌道。

“那……可也是大哥亲自选拔训练？”南江云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

“云儿希望由你大哥亲自选拔训练？”南怀瑾笑问。

“嗯。”南江云很认真地回答，又转头看了看南江风，后者含笑向他一点头。

“好耶！”南江雨又拍掌道。

“大哥事多，不如此事便交给姐姐吧？”南江雪好整以暇地对两个弟弟说道。

“不要啊！”南江雨大叫着又窜到南江云身旁，拉了拉二哥的衣襟一脸恐怖地说道，“二哥二哥，你想想，如果你身边天天跟着几千个姐姐一样的人，会不会疯掉！”

身后的一干护卫全都忍俊不禁，南怀瑾等人则笑的前仰后合。

说笑一时，南江风轻轻一抖丝缰，引着众人向山坡下缓缓行去，而激战中的两支队伍则画出了一些美妙的弧线，最终汇成两条游龙井然有秩地分离开来，动静之间，彰显出强大的行动力。

两骑战马从队伍中奔驰而出，其中一人正是南江风亲卫队风豹团统领阿斯兰。

“叩见公爷，夫人！叩见大公子，大小姐，二公子，三公子！”两人跳下战马，单膝跪下行礼。

“起来吧。”南怀瑾道，又指着阿斯兰身边的那个青年将领对南江雪道，“这是黎落。十三岁便在北线黑旗中执掌一支骑兵突击队，武功见识都很不错，任雪狼团的统领，你大伯父也是认可的。”

青年武官着一身素色轻甲，容貌清朗，身姿英挺，听了南怀瑾的话，便即躬身道，“公爷谬赞，属下不敢。”

“从今以后，你们便跟着小雪吧。莫要让我这宝贝女儿有什么委屈差池。”南怀瑾道。

“属下等誓死追随大小姐，粉身碎骨，定护大小姐一世周全！”黎落回答，言语干净，神态坚决，南怀瑾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青年将领跨前两步，郑重跪在了南江雪马前，“属下黎落率部，叩见大小姐！”

“叩见大小姐！”身后，三千雪狼齐齐跪倒，声如沉雷，战甲铿锵。

※

雪狼于三年前建立，兵士选自各军团青年好手，不仅会进行严苛的集中训练，而且曾被调往多地参与实战。

两个月前，雪狼奇袭极北客拓部，扼杀了他们攻击福纳村的企图，也打乱了靼塔部大君之子那森声东击西的谋划，得到靖北北线军总指挥南怀安的赞赏。此后，雪狼随南江风离开北境，驻扎于燕京城外的色勒莫大营待命。

与南江雪的见面意味着这支队伍的正式交割，从今往后，雪狼将作为南江雪的私兵，完全听命于这位年仅十三岁的北地大小姐。

对于这位大小姐，北地实是有太多传闻。有人说她小小年纪，一身功夫已出神入化，有人说传闻夸大其实，大小姐的功夫其实只是徒有其表；有人说她待人和善，并没有什么公府大小姐的架子，也有人说她翻脸无情，某某大员就折在了她的手里。

但无论传闻如何自相矛盾，有一点却高度一致，那就是他们即将效命的这个女子，是北地之主南怀瑾的心头至宝，一言可决人前程生死，得罪了她比得罪了公爷本人后果更加糟糕。

今日遥遥一见，少女豆蔻年华，白衣盛雪，巧笑嫣然，不过既没对他们说什么，也不曾发布什么命令，与风豹的演习之后，他们便即返回了色勒莫大营，接下来要做什么，谁都不得而知。

有人迷茫，有人忐忑，一些人则偷偷羡慕风豹团的兄弟，能够追随南江风那样一位出类拔萃的青年将军，峥嵘岁月，沙场建功。

月朗星稀，清风徐徐，雪狼驻扎地，执勤者井然有秩，一些不当值的军士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偶尔低声交谈几句。整个营区与往日相比，似是带上了些许不一样的气氛。

“你们说，我们接下来是继续操练呢，还是会去雪归山？”一个军士打破了沉默，问出了一个很多人心里都在琢磨的问题，坐在附近的几个人闻声凑了过来。

“应该会去雪归山吧。”另一个军士说道，“如果大小姐回去的话。”

“风豹会随大公子回北线。”有人接口道。

“那是自然。大公子是北线的将军。”

“可是我们到雪归山能做什么呢？”

“狩猎吧。或者上山采药？”一个军士打趣道，“你总不会指望燕晟先生会指点我们吧？”

“我听说大小姐挺喜欢走南闯北的，或许咱们也还有机会上战场？”

“北地那么多儿郎，怎需大小姐领兵出战？公爷又怎会舍得？再说……大小姐现下，也就是个小姑娘……”

“我听风豹的弟兄们说，大小姐的功夫他们可是见识过的，绝非寻常，那是能跟大公子过招的。而且，据说大小姐在雪归山上也会阅读军报，研习兵法。”

“真的吗？”“不可能吧！”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人越聚越多。

“大公子很疼爱他的妹妹，所以……”有人话说了一半，但言下之意，能与大公子过招云云，听听即可。

“功夫不功夫的，咱们没见着，我只知道若是以后天天缩在雪归山下，咱们雪狼还能混出什么名堂？”一个爽直的汉子一边擦拭着手中的战枪一边说道，“便是有再好的供给，恐怕也得被我原来的那帮兄弟笑话！”

“你小点声！”身边的人踹了他一脚，“莫要让统领大人听到了。”

“统领大人没准也正憋屈呢。”另一人笑道，“咱们黎统领本是个冲锋陷阵的猛将，如今算不算蛟龙失水，虎落平阳？”

“唉，先不说失不失水，落不落平阳，不知道咱们大小姐的脾气到底怎样，我觉得风豹的话不可尽信。若是当真如传说中那般骄横跋扈，那咱们以后的日子恐怕……”一人摇头叹息。

“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看咱们还是好好练练伺候人的本事才是正道。比如端茶倒水洗衣服，特别是要伺候的还是个小姑娘……”

一人自嘲之间，突见对面的同伴对他猛使眼色，于是生生咽下了后半句话，紧接着，一个冷冽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私下议论大小姐，你们都长了几颗脑袋？”雪狼统领黎落出现在众人面前，双眉蹙起，脸色阴沉。

“属下知罪！”聚拢的军士齐齐躬身，其中一些人的头上已渗出了冷汗。

黎落平时话不多，但治军极严，而他敏锐的判断、凌厉的身手，以及沙场上的身先士卒和军纪上强大的自我约束，也使得一干血气方刚的悍勇雪狼都对他心服口服。

“不想呆在这的现在就滚！雪狼容不下三心二意的兵！”冰冷的目光扫视了一眼众人，黎落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属下们知错，大人开恩！”、“属下们胡说八道，大人开恩！”有军士已急急跪了下去。

“谁在那？”黎落的目光突然射向近旁的一座营帐，清喝之间，长剑瞬间锒铛出鞘，一众军士当即纷纷跃起，脚下几个利落的动作，已然站成了一个进攻的包围圈。

营帐之上，一个白衣女子巧然而坐，皎洁的月光斜斜照在她的身上，脸上挂着笑吟吟的表情。在她身边站着一个黑衣男子，双臂拢剑，身形不动，毫无应战的姿态。

“大小姐……”黎落脱口道，随即忙单膝跪倒，剑压于地。

“属下黎落，叩见大小姐！属下治军不力，请大小姐治罪！”

众军士一愣之下，立时哗啦啦跪倒了一片，一个个脸色难看，心脏怦怦乱跳，不知道这位大小姐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大营之中，他们刚才的一番“胡说八道”，她又听去了多少。

“私下议论几句，也是情有可原。请统领大人网开一面吧！”少女站起身来，轻轻一笑，“各位可隶属同一分队？”

“回大小姐，不……不是。”其中一个军士战战兢兢地回答。

“嗯，反应挺快，战阵也结的不错。”少女点点头，面露嘉许之意，转而对身边的男子说，“走吧墨碣。”说罢，双足一点，腾身跃起。

“黎统领，两日后的春围大会，你也过来吧！”

衣袂绽放，少女轻盈的身影飘入初升的圆月之中，丢下这样一句话，便如展翅的飞鸟，与那黑衣男子一道，几个起伏，径直没出了大营，而那惊艳的一幕，许多年后依然深深地印刻于在场众人的心底。

跪在地上的一干军士呆若木鸡，闻声赶来的雪狼也是张口结舌。

黎落微垂下眼眸，明亮的月光于是湮灭在一片暗夜之中，便如他此刻的心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