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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不凡一向不愿意与世家打交道,所以他们之间平素往来极少,这一点人人都知道,坐镇长安多年的柳徇天更是非常清楚,所以说到长安各世家,他最不关注的就是公孙世家。而这一次,众世家恰恰选择了这里作为他们会唔的地点。
虽然公孙不凡很厌恶与世家打交道,可是这么多世家联名要“借君花厅雅阁一用”,他也不至于拒绝。不喜欢归不喜欢,如果因为不喜欢就一下子得罪所有的世家,那公孙不凡就是比杨帆还要愣的愣头青了。
这个会议虽然对“继嗣堂”很重要,而且连他们自己也没有预料到,今天所决定的一切,不仅对他们,而且对朝廷、对天下、对未来都将产生深远的影响,但是这个会议绝对谈不上庄严肃穆隆重不凡。
整个场面,就是六个白发老者,有的翘着二郎腿,有的盘膝大坐,有的懒洋洋地靠在坐榻靠枕上,面前各摆一张小几,几上摆着些瓜果饮料。轩厅窗子开了两扇,窗外就是池塘,池塘中荷花不再,荷叶凋零,只剩下几只莲蓬孤零零地矗在那儿。
六个老者闲散坐着如唠家常,没有会议主持,也没有上下尊卑、发言次序。
博陵崔氏家主沉声道:“最大的问题:他不是我们的人!”
太原王氏家主道:“这个问题,我和老郑还有慕白商议过,但是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要让他变成自己人,就得让他做世家的女婿,可是不管谁家的女儿,也没有悄悄嫁过去给他做暗妻的道理,明着嫁?那女皇就不会用他了,所以。这个问题无解!”
李慕白捋须不语,因为他扶持的沈沐已经成为“继嗣堂”隐宗之主,所以他的身份比较敏感,不方便说什么。
荥阳郑老太公瞟了李慕白一眼,咳嗽一声道:“这个问题,在我看来并不是问题。老夫以为,没有人生来就是自己人,都是通过各种各样的关系,才变成自己人。卢宾宓倒是自己人。又如何呢?
杨帆和我们有相同的志向:还政于李!一旦成为显宗之主,他和我们又有了相同的利益,早晚他会成为我们密不可分的一份子,不需要用一纸婚书来约束他。他要入主显宗,没有个一二十年的功夫。无法建立完全属于他自己的力量。
而一二十年之后,他和我们早已根脉相连,我不知道有什么理由,会让他那时做出背弃世家的事情,再者……女皇会活到那时候么?如果有谁不放心,那时候和杨帆的子嗣互相联姻也就是了!”
很显然,郑老太公已经和李慕白达成了一致意见。这番话很可能就是李慕白说服他的理由,现在只是因为李慕白不方便表态,他原封不动地把李慕白的说辞再兜售给别人罢了。
清河崔氏家主沉吟了片刻,道:“我倒是觉得。这件问题不大。重要的是,杨帆性情如此冲动,能否担此重任?”
赵郡李氏家主“嘿”了一声道:“就凭他把我们这些老家伙摆弄得团团乱转,这本事还不够大?老夫这两天仔细调查过有关他过往的一切事情。此人当得起胆大心细、处事练达的评语,为人多智多谋、且有大勇……”
清河崔淡淡一笑。道:“那这几日长安城里发生的一切,又作何解释?”
赵郡李瞪了他一眼道:“急什么,老夫还没有说完。不过……此人也有短处,或者说是他的逆鳞。此人幼失怙恃,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所以尤为重视亲人,什么事都好说,都不易让他乱了方寸,惟独不可伤害他的亲人。关于这一点,问题倒也不大……”
赵郡李抻了个懒腰,笑吟吟地拿了一枚果子把玩着,悠悠说道:“一旦成为显宗之主,除非皇帝派兵抄他的家,否则还有谁能动得了他的家眷呢?更何况,一个完全没有缺点的人,你们用着放心?”
太原王道:“我现在倒是担心,杨帆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还有卢宾宓那个小畜牲,既然他敢无视我等悍然离开,他会不会挟忿再与杨帆交手?如果那样,把显宗交给杨帆,可就害了我们了,两个人都掌握着显宗的一部分势力,那么大的力量动起手来,再也休想瞒过皇帝!”
李慕白咳嗽一声道:“这一点勿需担心,杨帆这边,有老夫来劝阻他。至于卢宾宓,除非卢家那个老家伙想玉石俱焚,否则他也一定会动用一切手段,阻止他那个孙子继续胡闹!”
清河崔缓缓扫视了众人一眼,淡淡地道:“这么说来,你们是同意由杨帆接手显宗了?呵呵,本来,‘继嗣堂’就是‘继嗣堂’,偏偏因为沈沐那小子,硬是把‘继嗣堂’一分为二,搞成了显宗和隐宗。我们这些老家伙还不得不同意。如今,显宗也易主了……”
清河崔若有深意地瞟了李慕白一眼,展颜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呐!这天下,早晚都是年轻一代的,便叫他们闯一闯也无妨。不过……”
他笑容微微一敛,沉声又道:“关陇世家可是虎视眈眈的在盯着我们,这一回……他们有了把柄在手,可不会给点甜头就知足了,远的不提,至少南疆之事,他们肯定要从其中多分一杯羹,这件事,怎么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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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我来解决!”
杨帆低头沉思良久,霍然抬头,对李慕白道:“至于姜公子,你放心,我的妻儿既然没有受到伤害,只要他从此以后不来惹我,我也不会去主动招惹他,我知道他背后还有个范阳卢氏,不会那么不知天高地厚!”
杨帆说到这里,微微笑了一下,他忽然想到了自己还未离京时,就已开始在洛阳为姜公子挖的大坑。
李慕白听说他不再继续与姜公子纠缠,不由松了口气,随即面皮子一紧,又有些紧张地道:“可……关陇那边,你如何解决?那些人就像一群饿疯了的狼,好不容易有了一顿大餐,他们可不会轻易放弃!”
杨帆沉稳地一笑,道:“太公不觉得我这几天表现出来的愣头青模样,不只叫山东诸位长者头痛,便是他们关陇的各位长辈也会心生怯意么?”
李慕白怔了怔,苦笑不已地道:“可别,老头子已经答案宁珂丫头,她明年生日,就把那具‘绿绮’送她,你要是再来一出,老头子就得提前送给她了。”
杨帆奇道:“这是为何?”
李慕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因为老夫连急带气,已经不在人世了,已经睡进老夫三十年前就已备好的那副阴沉木的棺材里面,还留着‘绿绮’作甚?”
杨帆惊道:“古人云:家有乌木半方,胜过财宝一箱。太公的棺材是乌木做的?那可价值连城啊!”
李慕白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悻悻地道:“干什么?你还想盗老夫的墓不成?”
杨帆笑道:“那可不敢,被人无穷无尽的追杀,这事划不来!”
说罢,他便敛了笑容,严肃地道:“晚辈自有主张,不过详细情形如何,还需见机行事。太公也不必问得那么明白,总之,这件事交给晚辈来做,晚辈能否办成此事,就当作晚辈是否配得上显宗宗主之位的一次测试,如何?”
李慕白定定地凝视他半晌,白眉一轩,道:“好!这才是做大事的样子,老夫信你,此事就交给你了!”
杨帆微笑道:“太公尽管放心,晚辈一定妥善解决此事。”
房中忽然响起了婴儿哇哇的啼声,接着是小蛮和阿奴哄孩子的声音。
一个是未出阁的姑娘,一个是刚刚生产的小母亲,两人全无经验,手忙脚乱。
李慕白谈罢事情,心情畅快,听见孩子响亮的哭声,竟然甚是欢喜,喜孜孜地道:“你家这娃儿,出生时便吃了忒多的苦头,剩下来便该只有甜头吃了,是个有福气的娃娃,快抱出来让老夫瞧瞧!”
老人家这般说了,杨帆哪还能把他的宝贝儿子秘不示人,冲屋里喊了一声,小蛮便抱着孩子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阿奴。
“来来来,给老夫看看!”
老头儿一接孩子,包裹孩子的襁褓便散了,小蛮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瞟了杨帆一眼,讪讪地解释道:“妾身……还没学会……”
襁褓一散,小家伙就赤身**了,李慕白八十八岁高龄,看见这白白嫩嫩的大胖小子,喜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赞不绝口地道:“好小子、好小子,瞧这小家伙胖乎乎的,呵,手劲儿也大……”
老头儿双手架在小家伙的肋下,把他举起来,端详着道:“看看,看看,这孩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双眼明润,一生前程,贵寿无穷啊……”
老头儿正跟小家伙相面,小家伙抿着嘴巴,手脚用力,胯下白白净净的一只小田螺渐渐变成了一只玉蚕。天爱奴一旁看到,“哎哟”一声,倏地捂住了嘴巴,一双眼睛也弯成了月牙儿。
一道晶莹的水柱,几乎就在天爱奴一双杏眼弯成弦月的同时,便有力地喷射出来,老头子正兴高采烈地咏叹着,刚刚说到一个“啊”字,嘴巴大张,接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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