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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帆与阿奴并肩往院中走,一边走一边转过头来,望着阿奴俏丽如昔的容颜,笑道:“你怎会出现在门口的,莫非是心有灵犀,我刚一到门外,你就知道了?”
阿奴白了他一眼道:“少臭美了。你那十月怀胎的小娘子天天掐着指头算你的归期呢,一直派人留心着,如今你们三百多号人浩浩荡荡地进了长安城,先跑到永康坊转了一圈,又一路赶向长安府衙,这么大的阵仗,还能看不到么?”
说到这儿,阿奴向他嫣然一笑,道:“算你有良心,还以为你要先去过府衙才会回来呢。”
“公主是不得不见,至于洛阳令……”
杨帆刚说到这儿,突见阿奴的双眸蓦然睁大,她的瞳孔里迅速出现了一抹火苗,火苗燃烧着、跳跃着,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瞬间几乎便布满她的瞳孔。
阿奴倏然举手,青衫袖褪落,滑出一管凝如脂腻的皓腕,她的纤纤玉手伸出两根青葱似的手指,正探向她发间的银钗。杨帆与她在刑部司相依相伴那么久,知道了许多关于她的秘密,比如她的发钗也是杀人的利器……
一见她这般动作,杨帆的手立即攥紧了刀柄,霍然扭头。铎鞘是一口宝刀,他不可能丢在马背上让下人牵走,这口吹毛断发的利器现在就插在他的腰间。
杨帆扭头而不闪避,是因为阿奴就在他的身后,如果真的有危险。他贸然闪开,那么阿奴就会首当其冲,成为别人狙杀的目标。虽然看她的表情已经有所准备,杨帆也清楚她的一身功夫,但他从来也没有让自己的女人顶在前面的习惯。
杨帆扭头时,铎鞘已出鞘一半,然后他就看到犹如一个人,犹如一团烈焰,人剑合一,向他飒然冲来。
这口剑很长。犹如古时名剑太阿,远比一般的剑都要长,如果把它背在身后,想拔出来都是一件很吃力的事。
至少四尺长的剑锋。如一道银霜,如一抹电光,笔直地刺向杨帆的咽喉,附之于后的,是一双锐利的眼睛,英气逼人。
好快的人!好快的剑!
杨帆在扭身的刹那,刀便已出鞘一半,这时看清了眼前的人和剑,他却“嚓”地一声,手中刀还鞘了。
剑锋一闪即至。映得杨帆的眉梢靛青。便如一道惊虹掣电一般,长剑贴着杨帆的脖子滑了过去,长剑滑过去三尺,硬生生凝住,如一泓秋水般。静静横在他的面前。
杨帆举目向那人望去,就见一双英气勃勃的眼睛,正狠狠地瞪着他,这是一个红衣佳人。长腿细腰、肤白如雪,可是因为一双眼睛,整个人便如剑一般多了几分刚性,少了几分柔婉。
红衣佳人不高兴地说话了:“你怎么跟呆头鹅似的,既不躲避也不出刀?”
她的语气凶巴巴的,但是声音很清脆,只是有些中性的感觉。
杨帆唇角一撇,淡淡地答道:“因为我怕你输了!”
阿奴眸中立刻露出一抹笑意,公孙姑娘却气红了脸,恨恨收剑。这句话别人或许听不懂,但是在场的这三个人全都听得明白。公孙兰芷曾公开放言,谁能打败她的剑,她就嫁给谁。杨帆不出刀,是因为怕她输了,那么言外之意……
这时,阿奴才好奇地笑问:“你为何不反击?”
杨帆打量了一眼公孙姑娘手中那口特殊的利剑,答道:“因为……你抬手的动作很快,拔簪时却停住了,我转头的刹那,还能看到你的眼中露出一丝释然,那绝不是看见敌人的样子。我不知道来人是谁,但我知道你绝不会害我!”
阿奴望着他,明丽的眼波顿时化作一泓春水。
杨帆却把脸一板,又对她道:“不过,这实在是太危险了些,以公孙姑娘的快剑,如果我胡乱闪避,闪避的方向又不妥当,她一个收剑不及,你就要守寡了,以后这种无谓的风险,千万不可再试!”
这句话出口,阿奴的脸蛋也腾地一下红了。可她虽然羞窘,却并没有反驳杨帆这句话,于是脸蛋愈发红艳,如一朵盛开的桃花。
左边的红衣女气红了脸,右边的青衣女羞红了脸,相映成趣。杨帆站在中间,又对公孙兰芷板着脸道:“男女相处,不是比武夺魁,若能打败你你就嫁,那也太过草率了!”
“我……”
公孙姑娘刚一张嘴,杨帆又道:“我知道,你对你的剑术很自信,可是人外有人,如果偏偏来了一个武功高过你,你又不想嫁的人呢?姑娘视终身如儿戏,便是真有喜欢你的男人也会被你吓跑。”
公孙兰芷大怒道:“你这是在教训我么?”
“是!”
公孙兰芷没想到他竟这么直接,一时呆住。
杨帆沉着脸道:“任性不招人喜欢,任性而不知轻重,那就格外令人讨厌了!”
杨帆这句话说的有点重,说的公孙兰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阿奴有些不安,轻轻牵了牵他的衣角。
男人对漂亮女人总是比较容易忍让的,杨帆的性格更是一向比较随和,阿奴不明白杨帆今天为什么对公孙兰芷如此苛刻,她不只是一个漂亮女人,还是小蛮的师姐呢。
杨帆之所以如此,自然有他的理由。方才公孙姑娘全力一击,如果技艺远逊于他,他蓦然拔刀反击,难免就伤了公孙。如果技艺高明于他,如果他闪避失措,这样的一剑,也未必就不会伤了他。
不管出现哪种局面,结果都是悲剧。他是来看老婆孩儿的,不是想来变成残废或者把别人变成残废的。这一剑,对公孙姑娘来说或者只是兴之所致的一个举动,杨帆却是打心眼儿里反感。
全力一击,试人武功?
今日的杨帆心性何等成熟,又是什么身份地位,会无聊到对这种无聊事兴致勃勃么?
如今是公孙兰芷不知轻重,还指望他笑颜以对,再夸几句公孙大姑娘剑法超卓,大家哈哈一笑,你好我好?笑话!
公孙兰芷被杨帆训斥的无地自容,恼羞成怒地扬剑道:“就算你是小蛮的夫婿,今天我也要好好教训教训你!杨帆!举刀!”
杨帆挺起胸,用眼角梢着她,淡淡地道:“没功夫!没兴趣!没意思!”
“你……你……”
公孙大姑娘笔挺漂亮的鼻子都快被气歪了。
“兰芷!”
随着一声断喝,一个头戴折上巾,身穿圆领轻袍的胖老头儿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大声咆哮:“你这个臭丫头,真是快把为父活活气死了,越来越不懂规矩,对客人也是动刀动枪的!”
老头儿走得刚劲有力,吼得中气十足,一点也没有快被气死的样子,不知他是不是从小就吼他这个舞枪弄棒的宝贝女儿,练出来一副大喇叭般的喉咙,老头儿吼的声音比起姚州白蛮的那位薰期薰老爷子毫不逊色。
“给我回房反省去!今天不许吃晚饭!”
老头子声如霹雳,吼得杨帆耳根子直痒痒,吼完了女儿,老头儿便转向杨帆,上下打量一番,露了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儿:“足下就是小蛮的夫婿?”
杨帆连忙拱手施礼:“正是晚辈。杨帆见过公孙老伯。”
“好!好好!”
老头儿眉开眼笑道:“一看就是个好孩子,年轻有为、性情稳重,小蛮那丫头真是有福气呀!”
老头儿不理女儿,毫不见外地拉起杨帆,一边走一边感叹道:“兰芷这孩子都被我给宠坏了,还是小蛮那丫头乖巧懂事啊,老夫一直视她如亲生女儿一般,只恨她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呀……”
阿奴见公孙不凡自己陪了客人进去,便不再跟他同往,而是与愤愤然的公孙姑娘一起回转小亭,公孙兰芷拎着剑,风风火火地走进小亭,第一句话就是:“我爹又夸你比我乖巧了!”
第二句话就是:“你这郎君当真不错,是条汉子!可比那个死人头强多了,我都比武招亲了,他还做缩头乌龟!”
小蛮姑娘看着她这位性情爽朗的比汉子还像汉子的大师姐,唯有苦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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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帆走进客厅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有了一位客人。
看到此间主人陪着杨帆进来,那位客人放下茶盏,慢慢站起身来,满脸笑意。此人年纪与杨帆相仿,眉眼俊秀,笑容清爽,穿一身素雅青衫,领口露出的一抹雪白中衣一尘不染,整个人都给人一种异常干净的感觉。
公孙不凡对杨帆笑道:“呵呵,来来来,老夫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贤侄是老夫的晚辈,复姓独孤,单名一个宇字,他们家与老夫有通家之好,常来府上走动。独孤,这位是当朝刑部司郎中……”
独孤氏?
杨帆心中蓦然一动。
这个姓氏虽然不大常见,可就是这个不大常见的独孤氏,已经出过三位皇后,虽说眼前这位独孤宇未必就是杨帆所以为的那位独孤氏。可他既然身在长安故都,又与公孙不凡这样有身份地位的长安大族有交往,焉知他就一定不是那个独孤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