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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东成微微眯起了眼睛,沉思片刻道:“对那个刺客,我们迄今找不到一点线索,也许这个内奸,就是抓住他的关键,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设计,先挖出这个内奸来!我打算……”
蔡东成压低了嗓音,和杨明笙窃窃私语了一番,杨明笙颔首道:“好!我也想看看,我这府里头,到底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做出背叛本官的事来!”
他仰起头,尽管他整个脸上都蒙了一层层的白布,什么都看不见,但还是习惯性地仰起脸来,“看”着蔡东成道:“关于当年桃源村一案,有人寻仇的事情,要不要跟他说一声。”
蔡东成嘿然冷笑道:“当年的事情,咱们做的如此不干净,居然留下一条漏网之鱼,这事儿一旦让他晓得,安知不会加罪于你我?如今咱们被这条漏网之鱼搅得焦头烂额,那位主儿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叫他知道了又怎么样?
像他这种高高在上的人物,会把这个人、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可是……都敢杀的!最后,这事还不是要由你我两人来解决,没得白白受他一顿训斥。”
蔡东成吁了口气,看看杨明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讥讽道:“我一直很奇怪,你都弄成这副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还活着做什么?如果你早一点死,对你的仇人和朋友,都是一件好事!”
蔡东成拂袖而去,走到屏风边时,突然又站住,扭过头来,恶毒地道:“甚至对你的家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杨郎中,做人做到你这个份儿上,也算是古往今来、天上地下第一人了!真是令人钦佩之至!”
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杨明笙的双拳忽地握紧起来,握了许久许久,又缓缓地松开,喃喃自语地道:“为什么……我开始希望那个刺客能成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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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蔡东成回了一趟奉宸卫,向上司继续告假。
等他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三十名士兵,每个人都携有弓箭。
调动军队,哪怕只是区区几个人的调动,都是非同小可的事,绝不可能没有军令而私自调遣,以官兵的身份去做巡捕公人的差使更是大忌,军中一般不会同意,此例一开,军队还成其为军队么?
刑部、大理寺和洛阳府也不愿意,出了案子就要调军队,那他们岂不成了摆设,说明他们为官无能么?
不过,杨郎中府上的这件案子,动静实在是太大了一些,先是一个堂堂的刑部司刑郎中被人弄成了残废,接着两个千牛备身在杨家身首异处,据说这件案子连高高在上的天后也知道了。
是天后亲自过问了此事,奉宸卫才允许蔡东成借调了三十名士兵,并从武库给他们配发了非出征做战和演武训练时不得动用的弓箭。
据说因为这件事,洛阳府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可是管着这么大的一座洛阳城,又实在抽不出更多的公人,所以洛阳尉唐纵亲自跑来,也带来三十个人,都是从各坊抽调出来的精明能干的武侯和坊丁。
唐纵把他带来的这些人和杨府的家丁护院、以及本坊的武侯坊丁们逐一配对,以旧带新,共同执行巡逻,以加强杨府的警戒。
当这些“坊丁、武侯”们被带到杨府里时,杨帆看看他们虽然故意错开队形,但是腰杆儿依旧挺拔、神色依旧严峻的样子时,杨帆眼中不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他们没有交头接耳、也没有挤眉弄眼的嘻笑,果然不愧是“精明能干的武侯和坊丁”啊!
这时,马桥迈着一步三颤的不良坊丁步向他颠了过来,兴高采烈地道:“一下子增加了这么多人,咱们就安全多了。”
杨帆看看马帆像安了弹簧似的乱颤的脚,再看看那些新来的坊丁、武侯们无一例外的沉稳有力的双腿,轻轻笑了:“是啊,这一下……真是安全多了。”
晚间,杨明笙的府邸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武侯坊丁往来不息,人员虽众,却始终保持着绝对的安静,除了脚步移动时的沙沙声,什么都听不见,这派森严气像,简直就像一座军营要塞。
一座五角小亭中,千牛备身黄麒麟坐在石几上,面前的石案上摆着一壶酒,一只肥鸡。足有五斤重的肥鸡已经被他啃掉了大半,面前一堆鸡骨头,全都啃得干干净净。
黄麒麟圆圆的身子,身躯虽然比较肥胖,不过却没有一丝臃肿迟钝的感觉。在“铜墙铁壁”四兄弟中,他年纪最小,排行居末,可是因为比较肥胖的身材,看起来似乎比几个兄弟年岁还要大一些。
在他左侧坐着上一回单手就把杨帆打下水池的刑部公人王武略,右侧则是杨府护院花小钱,杨帆和一个新分来的坊丁倚着亭柱站着,
黄麒麟“呸”地吐掉一块鸡骨头,抹一把油渍渍的嘴巴,冷笑道:“这一回,咱们调了军兵来,我倒要瞧瞧,那个刺客,他能不能快得过弓箭!”
花小钱自那晚死里逃生后,一直有些惊恐无状,闻言不禁担心地道:“黄备身,那刺客来无影去无踪,这弓箭能对付得了他么?”
黄麒麟“哼”了一声道:“不用把他吹的那么神,高手,黄某是见识过的,可是再厉害的高手,身形速度也不可能快得过弓箭,你听说过哪个所谓的高手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能以一敌百了?”
刑部掌固王武略忍不住问道:“黄备身,既然中郎将请了旨意,从军中调来劲卒,弓箭也是特批的,何不调些弩来,弩不是比弓威力更大么?”
黄麒麟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道:“你不曾在军中待过,自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王武略脸上一红,拱手道:“正要黄备身赐教。”
黄麒麟丢下一根鸡骨头,抹抹嘴巴道:“弩比弓射程远,射得准,杀伤力大,这是不假,不过弩也有不及弓的地方。常言说,五箭一弩,就是说,对一个熟练的箭手来说,要射出五箭的功夫,弩手才能发出一箭。
我们不能调来更多的兵丁,这府中又到处是花草亭阁,只消一矢不中,那刺客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用弩如何捕捉他的身形?再说,这儿不比两军阵前,弩比弓笨重、形体也大得多,单兵扛着走来走去的也不方便!”
黄麒麟又拿起一块鸡肉,说道:“何况,对一等射手来说,弓的杀伤力也未必就不如弩。咱大唐名将薛仁贵当年任铁勒道行军大总管的时候,要率军出征西域,临行时高宗皇帝赐宴为他饯行。
席间,高宗皇帝对薛将军说:“久闻将军善射,古人善射者,可一箭贯穿七层甲,你今日不妨以五层甲试射一箭给朕瞧瞧。”
当时我就在校军场上,站得离点将台最近,听得清清楚楚。薛将军听了旨意,命人取来他的宝弓,只一箭,就把五层皮甲射穿,高宗皇帝见了大惊失色,立即命人去宫里取来自己的那套明光铁铠宝甲给薛将军换上,生怕薛将军在战阵之上受了冷箭。嘿!普通的铠甲尚且无法挡得利箭,何况这全仗轻身功夫高来高去的飞贼。这军弓要对付他足够了,只要他挨上一箭,就休想逃掉。”
花小钱和刑部公人听了黄麒麟所言顿时惊叹不已。
唐初军制,披甲士兵要占全部士兵的六成,但是限于钢铁生产能力和不同战场环境的需要,再加上强悍弓弩的克制和辽阔战场上有得是办法避免与重骑兵正面冲突,耗资巨大、实战效果不佳的重骑兵已基本退出历史舞台,所以当时的甲胄主要是皮甲、木甲、布甲、皂绢甲等,披挂铁甲的并不是很多。
那柔韧粗厚的皮甲叠起来一刀未必刺得穿,而且它们堆叠起来还会产生缓冲卸力的作用,可唐弓居然一箭就能贯穿五层皮甲,在战场上其威力可想而知。
杨帆听着他们的谈话,却是暗暗冷笑不已。
他现在已经完全明白对方的用意了。
调弓手来,的确有加强杨府防范的目的,希图利用弓箭杀伤刺客,但是那三十名所谓的坊丁和武侯……
杨帆看了看他对面那位据说来自崇政坊的坊丁,这位仁兄叫段未峰,老段双腿并拢,站得仿佛标枪一样笔直,双眼平视前方,既便扫视左右时,态度也是非常的警觉,姿态也是非常的严肃。
杨帆不禁暗暗叹息一声,蔡东成真该找些兵**来,而不该调来这么多精兵,一个训练有素的精悍士卒,一举一动早就养成了习惯,哪有那么容易冒充武侯坊丁?
很显然,刘奎和沈家辉莫名其妙的死亡,已经让他们产生了怀疑,他们怀疑杨府内就有刺客或者刺客的同党,所以他们用了一明一暗两手。明着调进来三十名弓箭手,负责对付刺客,加强威慑作用。
而暗的一手就是那些冒充武侯坊丁的兵丁。如果刺客就在府中,或者刺客有同党在府中,另外三十名扮成武侯坊丁的士兵就负责把他揪出来。
杨帆暗暗提高了警觉,不能按部就班一点点地来了,必须得速战速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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