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
沈南枝已经在揽星院养了半个月的伤。
这半个月来,沈南枝额头那点伤早好了不说,冬阳还每天变着花样地给她补身体,沈南枝被养的面色红润,唇红齿白。
侯府其他人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账上没钱,秦氏接管侯府的中馈之后,就缩减了所有人的吃穿用度,听春分说,侯府的下人们全都怨声载道的。
秦氏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
她原本最大的喜好就是办宴请,邀请一众夫人们来府上听戏吃酒,听着夫人们对她的吹捧,便是她最大的乐子。
如今没银子办宴请,听说已经在清荷院砸了好几套茶盏。
前几日她实在憋的厉害。
在管事姑姑青栀的建议下,去了青山寺礼佛,这一礼,便一发不可收拾,秦氏府上的事情也不管了,开始每日早出晚归。
沈南枝听后笑容根本压不住。
春分不解,“少夫人为何要让夫人去礼佛呢?”
“礼佛不重要,重要的是青山寺。”沈南枝似笑非笑,“那儿可是我特意为我那个好婆母挑选的好地方!”
听到少夫人特意在“好地方”三个字上加重了声音,春分便知道有蹊跷。
但她没有多问。
她们听少夫人的吩咐就对了。
少夫人做事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
这日晚膳。
一家人齐聚老夫人的寿安堂。
瞧着八仙桌上已经连续吃了好几日的萝卜炖白菜,老夫人瞬间胃口全无,她搁下筷子,皱眉看向秦氏,“厨房怎么日日采买萝卜白菜,这都多少天没见过荤腥了!”
秦氏也委屈,“母亲,不是儿媳不让人采买荤腥,实在是账上没银子,这侯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吃穿用度全都要银子,每日一睁眼,银子便如流水一样往外淌……如今已是深秋,主子和下人们要赶制冬衣,又是一大笔花销……儿媳也是没法子了。”
“没银子买荤腥,倒是有银子天天跑寺庙上香。”
秦氏心虚地避开老夫人的目光,小声说,“儿媳也是为了求佛祖保佑侯府,才去庙里上香的啊。”
生怕老夫人继续追问。
秦氏连忙扭头看向裴越川,“沈南枝的病还没好吗,你倒是叫她把侯府的账册接回去啊!”
这回轮到裴越川头疼了。
他这半个月来,不止一次去揽星院劝沈南枝。
他去后,沈南枝倒也好言好语地同他说话,但只要他提起让她掌家,她就支着额头说她身体未愈。
如此这般。
他还能再说什么。
裴越川重重叹口气,“母亲,望哥儿搬来祖母这里已经半个月,这半个月来,沈南枝一次都没来瞧过他,也没有再管过他的学业,她这是铁了心了。除非您跟祖母表态以后不再用失贞的事拿捏她,也不再管她如何教育望哥儿,否则她定是不会管侯府了。”
秦氏狠狠瞪儿子一眼,“你是她夫君,你就不能振振夫纲叫她低头?”
“母亲!”
裴越川面上臊的通红,“那是沈南枝的嫁妆,嫁妆自古以来便是女子的私产,您要我一个大男人如何理直气壮地让妻子拿嫁妆补贴侯府?”
沈南枝可以自愿补贴。
但这话绝不能出自他的口。
否则传出去,整个定远侯府竟全靠世子夫人的嫁妆养活,他的脸都不用要了。
“你一个大男人不好低头,便叫我这个做婆母的低头?”
“母亲……”
秦氏态度坚决,“我绝不跟沈南枝服软。”
“你再说一遍?!”老夫人冷冷看着她,“秦氏,先前的事情我没有同你追究,你便以为我老糊涂了是吧。”
此言一出。
秦氏和裴越川都不敢吭声了。
秦瑾之的所作所为,老夫人已经让方嬷嬷悉数告知裴越川,裴越川心中恼恨,已经半个月没踏入过青竹园。
但恼归恼,他心里还是偏向秦瑾之的。
老夫人目光凉凉的,“川儿是侯府世子,还在金吾卫做事,脸面是万万不能丢的。依我看,你直接带着账册去跟沈南枝说几句软话,她总不好驳你的面子。”
“母亲,我是她婆母……”
“那又如何?”
这半个月的苦日子已经让老夫人认清现实了,最近连续好几日,她做梦都是被穷醒的。
老夫人已经意识到,这侯府不能没了沈南枝。
或者说。
不能没了沈南枝的银子。
“我不去。”
老夫人早猜到她不肯去,直接使出了杀手锏,“你要不去,前些日子的事情我便要追究到底,届时查出谁来,我决不轻饶!”
秦氏哑然,下意识看向裴越川。
老夫人在裴越川求情之前开口,“这眼看已经深秋,长公主的赏菊宴也该举办了,你先前不是打算让南枝带窈儿去参加赏菊宴?如今我们闹成这样,她肯定不愿意带窈儿参宴……你便当是为了窈儿,去跟她服个软。”
秦氏沉默了。
长公主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招了驸马后育有一子,长公主有钱有闲爱热闹,最爱撮合姻缘。
她每年春秋会举办两次宴会。
春天的叫春风宴。
秋天的叫赏菊宴。
说是赏景,其实就是相亲宴。
每年宴会,京中命妇就会带着自家弟弟妹妹,或者未婚儿女参加宴会。
若是哪家夫人看上了哪家女儿,想讨来做儿媳,会悄悄让长公主安排,让自家儿子远远瞧上一眼。
挑女婿的亦然。
婚姻大事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大多父母也会考虑子女的感受,实在瞧不上眼,也不会勉强。
当然。
长公主的宴会不是人人都能参加的。
秦氏这些年就从没收到过公主府的帖子。
沈南枝倒是每年都能收到。
沈南枝能收到帖子,不是因为她是侯府世子夫人,而是因为她是沈大儒嫡女,只是沈南枝又是生子又是守孝,鲜少出侯府,一次也没参加过公主府的宴会。
秦氏都打算好了。
今年必须说动沈南枝,让她带窈儿参宴。
窈儿十五了。
再耽搁不起了。
可想到要去跟沈南枝示弱,她就跟吞了苍蝇似的难受,她低了头,以后还怎么在沈南枝面前摆婆母的威风?
秦氏别扭了一会儿,转眼看到撅着嘴不肯吃饭的望哥儿,眼睛蓦然一亮。
“有了!”
裴予望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次日清早。
沈南枝起床洗漱好之后,冬阳就送来了早膳。
还没来得及动筷。
小丫头就进来禀报,“少夫人,夫人带着小公子来了,说是小公子知道错了,来给少夫人赔礼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