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来了?”
沈南枝扶着额头靠在大迎枕上,像是忘了把侯府账册丢给秦氏这一茬,一脸感动道,“母亲是来瞧南枝的吗?母亲有心了。”
秦氏表情僵硬。
她还记恨着沈南枝,要不是为了秦瑾之,根本不会走这一趟。
秦氏端着婆母的架子,直接表明来意,“几个姨娘那熏香有问题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你如今既然在养病,这事儿就不用管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会派人调查。”
这是责怪她僭越了。
沈南枝假装没听出秦氏的责备,笑着说,“多谢母亲体恤,如今南枝卧病在床,确实没有精力调查这些事……只是事关侯府子嗣,南枝不敢大意,所以南枝已经着春分把熏香的事禀告了祖母,一切事宜交给祖母定夺了。”
竟已经禀告给老夫人了?
秦氏脸色大变,当即就压不住脾气了,“沈南枝,如今侯府是我掌家,你越过我这个母亲让老夫人调查,有没有把我这个婆母放在眼里!”
“是南枝考虑不周。”
秦氏恼火得不行。
她来这一趟,就是为了把事情压下来,让事情在她的可控范围之内。
沈南枝倒好。
竟捅到老夫人那里去了。
新仇旧恨叠加。
秦氏当即把沈南枝骂了个狗血喷头。
沈南枝低眉顺眼,半句嘴都不顶,一副受气媳妇的模样,瞧着她这个样子,秦氏越发恼火。
都硬气地把侯府的账册扔给她了。
现在又在这儿装乖巧。
虚伪!
秦氏还想再骂几句,秦嬷嬷赶紧扯扯她的袖子打断她,秦氏这才想起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做,她狠狠瞪了沈南枝一眼,拂袖而去。
秋意狠狠道,“气死她才好。”
沈南枝轻笑,“我倒希望她度量大些。”
秋意不解。
沈南枝靠在迎枕上,墨色的眸子宛若寒潭,“若是不小心气死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
寿安堂。
秦氏抵达时,白芷正在给老夫人检查她用的安神香。
老夫人一脸紧张,“我这香可有问题?”
白芷仔细闻了闻,“没有,老夫人的熏香是上等的安神香料,没有参杂乱七八糟的东西。”
老夫人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想到侯府的子嗣,老夫人又发了脾气,她吩咐方嬷嬷,“把负责采买熏香的给我叫过来,我倒要瞧瞧,是谁的心思这样歹毒,竟敢害我侯府子嗣!”
秦氏心中一紧。
府里别的事情都交给沈南枝了,唯独采买熏香的事情是她负责的。
这事儿是经不起查的。
秦氏快步上前,伸手拦住方嬷嬷,“母亲,不用方嬷嬷去喊人了,儿媳已经全查明白了,此事都是儿媳的错。”
“与你又有何干?”
“不敢欺瞒母亲,负责采买熏香的……是儿媳身边的秦嬷嬷。”
屋里倏然一静。
秦氏不敢抬头,小声认错,“全是儿媳的不是,儿媳贪图小便宜,不慎买来了劣质的熏香分给了几个姨娘,这才险些害了侯府的子嗣。”
竟是这样?
老夫人正欲开口,旁边的白芷却幽幽接了一句,“夫人的意思是说,您买的那熏香,比平常的熏香要便宜?”
“正是。”
“呀,哪个铺子竟做这种亏本生意,那麝香可是矜贵之物,售价高昂得很呐。”白芷眨眨眼,假装惊讶,“快请夫人告知那铺子的名字,回头我就抓紧买些回来。那熏香年轻女子用不得,但对血脉不畅的病人来说却有奇效呢。”
老夫人问了一嘴,“那麝香价格很贵?”
白芷,“堪比黄金。”
“……”
老夫人吸口气,扭头怒道,“这样昂贵的东西,却低价卖给你,分明就是冲着侯府的子嗣来的,查!给我彻查此事!”
秦氏手心出了一层汗。
她暗暗把多管闲事的白芷恨上了,硬着头皮同老夫人说,“母亲,儿媳方才已经派人去那铺子瞧了,那铺子已然人去楼空,所有人都不知去向了。”
老夫人面色沉沉。
这侯府上下,除了沈南枝,谁有本事让一个铺子的人说消失就消失?
老夫人几乎在心里给沈南枝定了罪。
正想着。
就听到旁边的白芷关切道,“夫人,那铺子开在何处?名字为何?开铺子都要去衙门备底的,到衙门一查,便能查出铺子的掌柜和一应伙计,便是跑路,这些人也不可能凭空消失。我药王谷在京城颇有些势力,只要查出姓甚名谁,我定帮夫人寻到人。”
秦氏的火再也压不住了。
她怒视白芷,“本夫人同老夫人说话,你一个下人插什么嘴,我侯府的家务事,何须你一个外人多管闲事!”
白芷就等着秦氏发火呢。
她面色却倏地一沉,冷笑道,“医者父母心,我不忍瞧侯府血脉受损,这才好心给夫人帮忙出主意,夫人不领情便罢了,竟还出言侮辱。夫人这般心急,不知道的还以为那麝香是夫人让下的。”
“你……”
“闭嘴吧你!”
白芷挥手打断她,“少对我颐指气使,我可不是你们侯府的下人。我乃堂堂药王谷传人,若不是为了报太傅大人的救命之恩,谁会来你府上做什么狗屁的府医。”
白芷怒道,“堂堂侯夫人半点礼数都不懂,侯府的腌臜事更是让人心惊……今儿个这麝香的事还是我查出来的,说不定哪天这把火就烧到我头上了,这侯府我是一刻都不敢待了,这府医我今日便不做了,告辞!”
话落。
不等老夫人阻拦,白芷冷着脸便走了。
老夫人脸都绿了。
白芷走了,她的心疾谁给治?
她赶紧让人追上去,务必把白芷留下来。
老夫人也不傻。
从秦氏的百般阻拦已经发觉事情不对,她拍案而起,怒视秦氏,“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秦氏身上迅速冒出一身冷汗。
权衡利弊后,她屈膝跪在地上,一口咬定,“母亲,都是儿媳的不是。”
这就是不肯跟她说实话了。
老夫人不想再多看她一眼,怒道,“滚出去!”
秦氏狼狈地退出寿安堂。
老夫人气得发抖,“这些年,我瞧秦瑾之待望哥儿用心,还当她是个好的,没想到会咬人的狗不叫,她心思竟如此歹毒。”
方嬷嬷大惊,“老夫人的意思是,是秦小姐?”
“这后院里的把戏,除了川儿的女人,还能有谁做得出来?除了秦瑾之,又有谁能让秦氏这般护着!”
“她拈酸吃醋算计沈南枝我管不着。”
老夫人怒道,“但她敢在侯府子嗣上做手脚,我绝不能饶她!去,把那贱人给我抓来,我今儿个弄不死她,就不是这侯府的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