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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彩凤把这些画册都装订成册送出去的时候,都已经是几日后的事情了,再过几日就是三月三上巳节了。
古代规矩森严,姑娘家等闲不能出门,也就是过节的时候可以出去瞧瞧,这上巳节便是姑娘家踏春的好时节,京城的贵女们有喜欢风雅的,通常会在碧月湖搞上一个诗会什么的,请了人去参加,到时候盛装华服,人人都是花团锦簇的,正是一个争奇斗妍的好集会。
不过这种事情,按说和赵彩凤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她要是想跻身这样的圈子,只怕也要等宋明轩真让她当上了状元夫人才行了。
可谁知道就在她送了册子去雅香斋几日之后,永昌候府上派了一个老妈妈过来,说是他们家五姑娘看上了那册子上的衣服,想请了赵彩凤上府上帮忙量体裁衣,顺便让赵彩凤把一应的册子都带上了,让五姑娘好好选一选。
这永昌候府听来倒是有点耳熟,赵彩凤只努力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杨老头夫妇原本就是永昌候府的下人。她那个大姨杨大姐可不就是她们家的下人吗?赵彩凤见那妈妈谈吐不凡,比起她那大姨来,也不知道胜过了多少,她前世看候就听说了,越是主子跟前的奴才,就越体面,站出来能有半个主子的风范,这样一瞧,这妈妈倒是和萧家的孙妈妈有些相似了,应该也是侯府有头有脸的管事妈妈。
既然人都已经请上门了,若是改日再去,难免就托大了一点,况且这还是头一桩的生意,若是不积极一点,不能给顾主留个好印象,自然也是不好的。赵彩凤想到这里,便央了那老妈妈稍坐了片刻,自己回库里都取了画册和一些高档面料做成的布卡,一切准备就绪,这才出来对那老妈妈笑着道:“妈妈,我把要的东西都带上,还请妈妈带路,我跟妈妈走一趟。”
来赵彩凤店里的这位老妈妈是现如今侯夫人的陪房王妈妈,年轻时候还做过五姑娘的奶娘,所以在永昌候府上特别得人敬重。五姑娘又是候夫人的掌上明珠,听说她看不上家里针线让做的衣裳,要去外面店里请人做,也只当是去彩衣坊那样的大店铺,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小门小店,所以才知让王妈妈亲自跑了这一趟。原本是想着若是店面太寒酸或者东家看着不靠谱,那就作罢了的,可这王妈妈瞧见赵彩凤就觉得不错,这小媳妇一股精明能干的样子让她仿佛见了自己年轻的时候,王妈妈在店里转了一圈,便已经打定了主意,请了赵彩凤过去了。
因为永昌侯府里广济路有些远,所以王妈妈是坐了马车来的,这会儿子两人一起坐了马车去侯府,便忍不住攀谈了起来。王妈妈也不过就是问了赵彩凤几句家世,毕竟侯府门第森严,不是等闲人能进去的,还是要问清楚一点的好。
赵彩凤倒是不反感这样查户口一样的盘问,毕竟互相信任要建立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要互相诚信。王妈妈听说她是乡下出来的人,顿时就又高看了几分,又问道:“那你一个人可是不容易,能在广济路上开这样一家店面,只怕挺累的吧?”
赵彩凤想起宋明轩好像提起过,那永昌候府的二少爷似乎也在玉山书院上学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套这样一个近乎,便笑着道:“我家相公千年中了举人,如今就在玉山书院里头念书,一家人住在乡下也不方便照应,就往京城里来了。”
王妈妈一听不得了了,只惊叹道:“原来小媳妇你还是举人太太啊,不知你家相公高姓大名?”
赵彩凤见王妈妈问起,想起宋明轩来心下又高兴了几分,只低头笑着道:“他姓宋,名明轩。”
其实王妈妈也不过就是随便一问,她一个在深宅大院伺候的妇人,能认识几个外头的男人呢?可这宋明轩三个字一入耳,她还当真就认识了,只睁大眼睛问道:“可是那个中了解元的宋明轩?”
赵彩凤也没料到宋明轩的名字这么响亮,连一个侯府的老妈妈都能知道,只有些好奇的点了点头,又道:“他就是我相公,只是妈妈你是如何知道的?”
王妈妈只笑着道:“说来也巧了,我家二少爷和你家相公是一届考的,你家相公中了解元,我家二少爷连个举人也没中,结果被我家老爷给教训了一顿,那几日我常去瞧他,一来二去便听说那一届的解元叫宋明轩,我心里还估摸着想,能中解元的,肯定也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爷们了,没想到他夫人这样年轻,只怕宋解元也很年轻了。”
赵彩凤听王妈妈这样说,只笑着道:“我家相公今年才刚过弱冠之年,不过他六岁开蒙,确实也年了十几年书了。”
王妈妈听了,只越发感叹道:“没想到竟然和我家少爷同岁,怪不得我家老爷这样生气呢!”王妈妈说完,只又抬眼看着赵彩凤道:“看来宋夫人定然是一个又旺夫又旺家的,不然怎么小日子过的这般红火。”
赵彩凤只一味谦虚淡笑,没过多久,马车就到了永昌候府的后角门口了。王妈妈怕赵彩凤不懂这其中的规矩,便小声介绍道:“平常我们下人办差事,都是走的后角门,前头的叫门是主子爷们,还有亲戚们往来走的。”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这些规矩她倒是懂的,看来前世那为数不多的几本宅斗文也并非白看了。王妈妈见赵彩凤步伐轻缓,也不东张西望,一看就是个懂规矩,便再没有多说什么,只带着赵彩凤一路走,过了春意盎然的后花园,沿着岸边的鹅卵石小径一路走,下了小桥,来到一处朱红色的院落门口,早有小丫鬟迎了上来,见是王妈妈,便笑着道:“姑娘给妈妈留了酥酪,请妈妈进去吃呢!”
小丫鬟的话说完,才瞧见王妈妈身后还站着一个年轻轻的姑娘,看着打扮,到分明是个小媳妇,便只小声问道:“妈妈,这位是?”
王妈妈便大声介绍道:“这是天衣阁的赵掌柜,来给姑娘量体裁衣的。”
那小丫鬟只哎呀一声,笑着道:“我还以为做衣服的大师傅,必定是上了年纪的媳妇呢,没想到赵掌柜的这么年轻,瞧着竟不比我们大多少,真是让人想不到呢!”
那小丫鬟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的样子,一看就是寻常会逗人乐的,王妈妈只笑着道:“你能知道多少,这世上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快去告诉姑娘一声,就说赵掌柜的来了。”
赵彩凤跟着王妈妈进去,也没沿着抄手游廊走,只绕过了中间一个带着假山的小花圃,便瞧见里面雕栏画栋的三件正房,才到了门口,早已经有小丫鬟上来挽了帘子,那帘子掀开的瞬间,便有着一股淡淡的馨香从房间里面飘散出来,幸而是很清单的,不然像赵彩凤这样闻不惯熏香的人,只怕还要打几个喷嚏呢。
房间里静悄悄的,日光顺着窗格子穿进来,只见帘子隔开正厅的帘子一掀开,方才那出来迎人的小丫鬟已经走了出来,笑着道:“妈妈,姑娘请了你和赵掌柜里面坐,大炕下面,暖热一些。”
虽然过了严冬,但京城的春季还是有些冷的,这样的天气确实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晒着舒服些。赵彩凤心里便觉得,这位姑娘到是挺会享受的。
王妈妈应了一声,便带着赵彩凤进去了,丫鬟便退下了备茶去了。招财才进去,就瞧见一个十四五岁样子的姑娘,斜依在炕上的软榻上,一双杏园的大眼珠格外有神,鼻尖小巧挺巧,瞧见赵彩凤进来,尽有些自来熟的笑着道:“我就知道能画出这样好看衣服的师傅,怎么可能是个老婆子呢!偏生她们还不信我,这回可信了吧?”
郑五姑娘一抬眸,就瞧见赵彩凤身上穿的衣裳,只笑着道:“你身上的衣裳真好看,看着简简单单的,颜色就配得特别好。”
其实赵彩凤今儿倒是随便穿的衣服,今年开春她各自拔了不少,以前的衣服到底穿着显小了。她在孝中,也不能穿什么鲜亮的衣服,无非就是豆绿色、藕荷色、雪青色的,今儿她穿着一件雪青色的衣服,下摆上绣了一些散落的丁香花花瓣,在她一群花红柳绿的丫鬟中,果真是让人耳目一新。
“姑娘你谬赞了,不过就是随便穿罢了。”赵彩凤只谦逊道。
郑五姑娘便笑道:“你就这样随便穿,可把我这一屋子的丫鬟都比下去了,你看看她们,哪个不是花红柳绿的,可我就是觉得没你好看。”
那小丫鬟听了这话,虽然知道自家姑娘只是玩笑,可还是忍不住装作生气道:“姑娘说这话奴婢可就不高兴了,我们怎么就花红柳绿了呢?若论花红柳绿,谁能比得过二少爷房里的丫鬟们呢?姑娘你是没瞧见,我们跟她们一比,我们就是一群苦哈哈的。”
郑五姑娘只嗔怪的戳了一下那丫鬟的脑门,笑着道:“就你会说话,得了,等我量好了尺寸,也让赵掌柜给你们也量一下,横竖接下去应酬多,我拿体己钱给你们添补两套行头,这下可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