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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三郡的州城呈箭矢形状坐落,此时莫问统帅的东征大军已经打到了箭尖处,三路大军会合为东西两路,燕军所处的最后一座城池熊州是座山城,位于北方八十里处的山中。
鹿州和虎州位于平坦区域,在沦陷之前呈犄角之势协助北部的熊州抵御燕国,三州之中以熊州最大,为主城。鹿州和虎州城池较小,为熊州辅城。
莫问与蒲雄自领西路,驻鹿州。东路由妙若和图鲁统领,驻虎州。
对于太子将统兵将领换成自己的嫡系一事,莫问并没有太过在意,用人唯亲是人之常情。他此时忧心的是最后一场仗怎么打。燕军在后撤之际将他目前所在的鹿州和东面八十里外的虎州尽数焚毁,这两座城池与西阳县北面的清平城类似,都是没有百姓的驻兵城池,燕军焚毁了城中的军营,令得赵军驻守的条件十分恶劣,只能在城中支撑营帐。
驻扎条件恶劣,城墙残缺低矮,这些都不是莫问发愁的主要原因,他愁的是己方只有五万兵卒,妙若统了三万,步弓骑各一万。他与蒲雄统了两万,大部分是步兵没有骑兵,驻守鹿州的半月里他屡次请求朝廷将妙若统帅的一万骑兵分出一半驻鹿州,朝廷也的确下了旨意,骑兵却一直没有调过来,妙若出于自身安全考虑从中作梗有一部分原因,主要原因是后来补充的一万骑兵都是胡人,胡人知道他统兵甚严,都不愿到他麾下接受指挥。
“这种三足鼎立的局面最为危险,我不管你用何种方法,必须将骑兵调五千与我,不然无法互相驰援,也无法快速进攻敌人。”莫问于帅营内冲石真大发雷霆。
“骑兵真的调不来,你也知道太子的脾性。”石真苦笑摇头,这三年她只回过邺城一次,与皇上的感情有些疏远,最主要的是太子越来越独断专行。
“燕军有十万兵卒,单是骑兵就有五万,倘若五万骑兵连夜攻袭虎州,虎州的破旧城墙如何能够挡得住他们,我又如何能够率军驰援?骑兵必须给我调来,没有骑兵此战必败无疑。”莫问高声说道,战争打到后期太子的一些举动令他处处掣肘,派了个只知道骚首弄姿的妙若尼姑不说,还将他一直厌恶的图鲁派了来,太子的这些动作令冀公主一方也很是不满,造成的结果就是军粮供给不及时,经常拖延。
石真闻言也不答话,只是苦笑。
“我知道你有难处,骑兵就算了,发海东青回朝廷,让朝廷调拨五千匹战马过来,半月之内赶到,必须赶在降雪之前拿下熊州,不然就会不战而败,前功尽弃。”莫问退而求其次。
“东征打到现在前后已经折损了十几万士兵,马匹也死伤无数,真的没有战马可用了,你要驴子也许还能凑一些。”石真说道。
“如果不是妙若和图鲁无能,你们又怎会死伤那么多士兵。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总之一句话,我要骑兵!”莫问喊道,没有人能逃脱环境的影响,这三年的统军生涯令他不可避免的沾染了将帅的勇武习气。
“别骑兵了,骑我吧。”石真笑道。
莫问闻言愕然皱眉,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又到了石真发疯的时辰了。
“看我脸上都有褶子了。”石真凑了上来。
“你不过二十出头,哪来的皱纹,”莫问探手推开了石真,冲帐外喊道,“小七儿,喊蒲将军过来,我有军事与之商议。”
先前那十三岁的小兵此时已经十五岁了,听到莫问喊话,答应一声,快步跑走去请蒲雄。
石真不喜欢有外人在场,便在蒲雄到来之前离开了帅帐。
不多时,蒲雄到来,冲莫问笑道,“又拿我当挡箭牌?”
“没办法,不然她会赖着不走。”莫问斜坐在帅座里探手抚额,石真一直没有放弃对他示好,最近一段时间更加频繁,原因是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石真知道他抽身离去之日将近。
“下午我们商议的事情真人考虑的如何?”蒲雄坐到了莫问下首,二人一同作战,朝夕相处,此时言行举止已经很是随意。
“东路的三万兵马是他们的嫡系,就算杀了妙若和图鲁,我们也调动不了那三万兵卒。”莫问摇头说道。
“他们是打定主意按兵不动了。”蒲雄提壶倒茶,先递莫问。
“他们巴不得让我们这两万人去跟熊州的十万燕军和那群异兽拼命,自己抽身在外坐山观火。”莫问喝茶过后心中怒气稍减。
“他们保存实力是想在咱们夺回熊州之后挥师北上灭掉燕国,真是小儿心思,你若是走了,他们能不能守住北门都难说,竟然还想心存妄想。”蒲雄鄙夷的笑道。他跟随莫问的这三年见证了莫问付出的巨大努力和万般辛苦,也看到了莫问由前期的连受封赏到后期面临挤兑的巨大变化,古人云飞鸟尽,良弓藏。这飞鸟还没尽呢,赵国朝廷已经在藏弓了。
“后事如何与我无关,这熊州我一定要拿下,此事一了我就可以抽身了。”莫问说道。
“以我之见干脆固守鹿州,燕军对真人有着发自内心的恐惧,自然不会前来招惹鹿州,必定会先行攻打虎州,让妙若大败一场,也让她知道点事理。”蒲雄言辞愤慨。
“不能这么做,虎州若是失守会牵一发动全身,届时要想收复城池又要大费周章。”莫问摇头说道。
“真人有何打算?”蒲雄再问。
“早则一个月,晚则四十天,此处必定降雪,燕军于熊州城内有安身过冬之处,鹿州和虎州可不成,大雪会将军帐压塌。”莫问放下茶杯由蒲雄倒茶,喝茶过后再度说道,“燕军也必定知道这一点,他们极有可能闭门不出,拖延时间,他们耗的起,我们可耗不起,战斗必须在一个月内结束,只有强攻一途。”
蒲雄闻言缓缓点头,莫问所说的强攻只能算是下策,但无上策和中策可用,只能用下策。
“明日我会前去观察熊州情况,待我回返,鹿州守军就拔营先行,准备与燕军决战。”莫问说道。
“好。没什么事情我先下去了,真人早点休息。”蒲雄说道。
莫问点了点头,蒲雄起身告辞。
蒲雄走后,莫问回到内营躺卧休息,一想到战事即将结束,终于能够抽身而出,他心中就感觉欢喜和轻松,这副担子压了他三年,再有一个月就可以卸掉了。
除了欢喜,也有担忧,先前得到的那些军粮在去年冬季用去一些,由于今年冀公主等人刻意拖延军粮,又耗去一些,到得此时已经所剩无几,根本就不足以支撑大军前去挖掘曹操陵寝,不过就算军粮充足,他也没有办法带走大军,战事到了后期,朝廷和太子对他的防范越加严密,不会允许他率领大军前去谋私。没有了大军就无法挖掘陵寝,只能逐一破除机关进入墓室。好在宵玉兰和黄衣郎还在,有它们相助,胜算就大了几分。
阿九走后一直没有回来过,他率军北上越打越远,此时距无名山已经有五千多里,这么远的路程,即便阿九有心过来也不能说走就走,因为她还要分神照看约束不听话的老五。
至于外部的消息更是闭塞,他位于赵国最北,世人都知道这里在打仗,少有人敢到这里来,消息自然也不得传至,而赵国朝廷也不会主动告诉他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去年秋天到现在他得到的唯一消息就是刘少卿被凉国拜为了护国真人。
次日清晨,霪雨霏霏,莫问披上鹤氅出了北门,纵身向北,前去查探敌情,在距离熊州十里外的一处土丘上远眺熊州。熊州城依山而建,山势呈八字形外延,城北有一条狭长的穿山峡谷,穿过峡谷就可以到达燕国地界,熊州建在这处峡谷的咽喉处,左右都是高山,这种地势适合对北防守也同样适合对南防守,此时东西两面的群山里隐藏着不计其数的猛兽,赵军若是自南面进入,它们定会自左右山中冲出噬人。而赵军不管有多少人马,冲到近处受地势所限都会向中间靠拢,燕军的弓箭能够最大限度的发挥威力。
城中有两道模糊的异类气息,气息模糊说明其道行高深。在此之前他前后斩杀了六位萨满大巫师,按照树鸡精当年的招供,燕军一方现在应该还有两位大巫师。
两个大巫师,东西山中不计其数的猛兽,两个道行高深的异类,十万兵卒。与燕国庞大的阵容相比,区区五万赵军真的是不足道也。若不是他先前将燕军打的怕了,燕军定然不会一心求稳固守熊州。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振翅的声响,莫问闻声回头,发现是石真乘着黄衣郎冒雨前来。
“这里很危险,你不该来。”莫问看了石真一眼将视线转回熊州城。
“有你在怕什么。”石真嬉笑开口。
莫问没有再接话,而是自心中思量破敌之策,此时是九月中旬,山中草木已经开始泛黄,等到天干物燥的天气可以放火焚烧东山和西山,只是眼下正在下雨,不知何时才能有晴天。
“你先回去,我去山北一探究竟。”莫问冲石真说道。
“我跟你一起去。”石真说道。
“不行,黄衣郎飞的太低。”莫问说完就要提气腾空,却忽然发觉头顶有一只伞盖,扭头右看,只见石真正撑着一把油伞为其挡雨,伞盖多在他的头顶。
这看似无奇的一幕却令得莫问心头巨震,思绪瞬时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夜晚,那座废弃的老宅,那棵成精的杨树,还有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