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思弦死定了。
即便不死,也得脱层皮。
父母要将他送到那种地方。他知道接下来可能面临的囚禁、体罚、饥饿,甚至所谓的药物和电击治疗。
哪种地方?
雷电法王听说过吧?就是那种地方。
……
当他被四名“教官”连拖带拽地往外抬,他双手死死抓住自家门框,放声高喊“我操你……”
目力所及的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
父亲双手死死按住母亲的肩膀,将她本就不甚坚定的解救闫思弦的念头一把按灭。
终于,闫思弦的手被从门框上掰下来,他怀疑可能折断了一根手指。
剧痛之下,闫思弦放弃了挣扎,他终于被四名教官抬进面包车,面包车绝尘而去。
除了四名教官,同行的还有一名女老师。
在闫思弦被教官往外抬的时候,女老师就挡在他父母身前,将“戒除网瘾”“绝不体罚”“洗心革面”之类的词汇不断变换组合,句式清奇,语速飞快,吐沫星子还喷到了闫父的眼镜儿上。
显然,她属于营销人员,主要职责是蒙骗类似闫思弦父母这样的金主。
面包车里共三排座位,司机和副驾驶位置是第一排,坐了两名教官。
中间一排可以坐两个人,此时,女老师就坐在中间一排。
一上车,她就拿手机追起了剧,两耳不闻窗外事。
闫思弦则被另外两名教官夹在了最后一排正中间。
前排两名教官已经叼着烟抽了起来,一包白沙按照座位顺序向后传。
女老师竟也叼了根烟,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
车内空气辣得人肺燥。
一抽上烟,几名教官精神没那么紧绷了,下马威似的,他们开始高谈阔论,谈论内容包括某网瘾男生被连续电击四小时,期间失禁三次;某早恋女生被脱得只剩内衣内裤抽鞭子,男学生回避,男***却不必;某早早退学混迹社会的青年被教官轮番殴打教训,一天内跪地求饶……
闫思弦低头看着脚尖,没人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狠色。
就这样?呵呵,并没比想象中差到哪儿去。
胡侃了一阵,教官们打算抽第二轮烟,可只剩下一根了。
闫思弦小心翼翼地掏出了半包软中华,上供一般捧给了坐在他左侧的教官。
左侧的教官一愣,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彪莽男人,留山羊胡,翘着二郎腿,使本就拥挤的后排空间更加逼仄。
山羊胡接过烟,自己点了最后一根白沙,倒是把软中华分发了一圈,对闫思弦道:“你小子有点眼色。”
闫思弦叹了口气,“教……教官,我不想惹事,既然非去不行,那我就好好改造。”
教官们哄堂大笑,少年的唯唯诺诺让他们得到了莫大乐趣。
山羊胡重重拍着闫思弦的肩膀,“你们这些兔崽子,在家不是嚣张得很吗?”
闫思弦右边的教官则将拳头捏得咔咔响,“没劲,我还以为碰上个能练手的硬骨头,怂包!”
那教官一张口说话,露出满嘴黄板牙,口中气味大得让闫思弦怀疑他嘴里藏了个公厕。
……
车子一路行驶,上了通往外省的高速。
过了一个又一个休息站。
到第三个休息站,司机决定修整片刻,前两排的三人先出去放水。
三人回来,一人手里捧了一碗泡面,换后排三人出去放水。
黄板牙对山羊胡道:“我不去,回来给我带碗泡面,酸菜的。”
山羊胡抱怨一句“屁事儿真多”,便自顾自地下车,并不招呼闫思弦。
闫思弦连忙做捂裆状,看着车门口,“我……我也想去方便一下!”
女老师回身,推了闫思弦一把,“你忍着!”
闫思弦嗫嚅道:“万一……把车弄脏了……”
山羊胡自车外不耐烦地挡开女老师的手,冲闫思弦威胁道:“小兔崽子,敢耍花样打断你的腿!”
“嗯嗯嗯。”
两人走向休息站的公厕,一进门,脱离了车内几人的视线,闫思弦便掏出钱包。
“教官,这些钱在学校肯定用不上,您替我保管吧。”
山羊胡四下看看,没人,迅速接过钱,数了数,1855,有整有零。
“去方便吧,不准关门。”
他所说的是卫生间隔间的门。闫思弦照做。
见闫思弦胆小怕事,十分听话,两人方便完,山羊胡又带着他去了趟便利店,还给他也买了一碗泡面。
“我也不亏待你,”山羊胡道:“原本我们只管接人,不管饭,你算特例。”
“谢谢,谢谢。”
一千多一碗的泡面,闫思弦决定,他要吃得一滴汤都不剩。
表面上,闫思弦依旧唯唯诺诺道:“以后进了学校,还要麻烦教官多关照。”
“好说,”山羊胡一边在自助区往泡面碗里接热水,一边道:“我看你钱包里挺多卡,不会都是空的吧?”
闫思弦一愣,立即道:“我的压岁钱,一万多,密码……我存您手机上?”
山羊胡接过卡,打开手机备忘录,将手机递给闫思弦,看到闫思弦记下六位数字的密码,心满意足地收回手机,这才给出承诺,“只要你小子听话,随大溜儿,不惹事儿,我保证不让你吃苦头。”
“哎哎哎,谢谢您。”
浑浑噩噩地颠簸一路,闫思弦看到了学校的真容。
学校租用了某部队的闲置房产,也因此,大铁门看起来格外冰冷严肃,若不是门上有油漆草草刷出来的“亚圣书院”四个大字,闫思弦还以为到了监狱门口。
进门前黄板牙拿出塑料袋,要求闫思弦将手机、钱包等随身携带的物品交出来。
交出东西还不够,又被搜了身,确定毫无保留,这才放行。
进校门,黄板牙不怀好意地笑道:“先关几天禁闭,你可以在禁闭室随便闹腾。”
后半句他没说完:
我的拳头会让你知道闹腾的后果。
闫思弦看向收了他好处的山羊胡教官,山羊胡全程不看他。
呵呵。闫思弦收回的目光又冷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