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问心纯粹

“少爷！”

“快！快救人！”

周围的保镖见段真突然跃入浅海，顿时脸色大变，一个个如同下饺子般接连入海。

可段真猛地发力，已经深深沉入海中，游出了一段距离。

“轰轰轰！”

远处天空的云层越来越低，不断翻滚，丝丝银蛇在深黑厚重的云中涌动。

段真只感觉全身毛孔都在海水的压力下挤胀开来。

他保持着重心，加速朝远处游去。

“放开我！”

可他最终还是被后面追来的保镖控制住，拉扯着上岸。

之后的一个月，他都时不时会突然跃入海里，令那些保镖一阵头大。

“十一，你也是快到化劲的大高手，你当时是怎么练到暗劲的？”

段真今天依旧站在海岸边，询问着身边的燕尾服男子，段十一。

“少爷，我不知道。”

“不知道？”

“对，我只知道如果不能进步，我那个时候就死了。”

段十一语气很平淡，没有太多感情波动。

“...这样吗？”

段真思索良久，像是明白了什么。

第二天，他和段十一商讨良久，总算让那些保镖不再抓他。

他抱着一个足足一百多斤重的铅汞大球，直直扎进海里。

岸边的海水深约莫十米，他猛地跳入，一时再也没上来。

海水中幽静万分，无数水流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铅汞大球将他死死钉在海底，根本无法浮起。

他双手抱住铅汞大球，稍稍运劲转动，可才刚动两下，就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炸开。

心肺如同在轰鸣一般。

水底运劲，果然比在陆地难百倍！

段真感觉脊椎筋骨关节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身体像是被巨型车床持续碾压，根本无法抵抗。

全身毛孔瞬间失去控制，一下子拿捏不住气血，劲力泄开。

“再来！”

段真眼中发狠，努力控制气力，合抱着铅汞大球，双手如同磨盘碾动，展开一套太极柔劲。

一时间，他的耳膜都在轰鸣作响，眼前开始发黑，身体止不住发抖。

“轰轰轰！”

云层上不断翻滚银蛇，厚重的雨水倾盆落下，狂风暴雨来临。

段真只感觉一切的声音、光线全部远去，他的劲气已然用尽，再也抱不动手中的大铅球。

他口里不自主地吐出空气，带起团团气泡。

肺里的氧气全部排出，身体缓缓松弛，随着水流沉下，眼睛也渐渐合起。

已是弥留之际。

恍惚间，过往的一切如同幻灯片一般，在脑海中浮光掠影。

那些画面太快，他模糊的意识已经无法捕捉到详细。

“我要死了吗？”

段真心中升起最后一个念头，而这最后一丝想法也迅速消失。

他终于再无意识。

彻彻底底，如同灯光燃烧殆尽，只剩无边无际的黑暗。

什么是纯粹？

死了才是纯粹！

人只要还活着，怎么可能没有念头？

杂念心神？胡思乱想？

人死如灯灭，一切皆休！

段真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自己的纯粹。

他做不到体会天心，感悟时代精神洪流。

也做不到去除杂念，纯定心思。

他只能在生死间找到那种纯粹！

“玄元生造化，天地定轻灵...”

最后关头，最后一刻，他的身体不自主运转起玄元定清诀。

一股极为细微的精神力渐渐漫过全身，如同打开了什么枷锁。

毛孔深处莫名产生一丝气力，在体内不断涌动。

足底、四肢、腰腹、脊柱，以及最后的眉心祖窍。

“轰！！！”

段真猛地睁开双眼，身体发劲，直直冲出海面。

他大口呛出肺里的海水，在海面上不断运劲。

远处的雷声暴雨不断轰鸣，他顶着风雨，回到岸边。

“少爷！”

段十一焦急的看着段真，终于松了口气。

旁边的救援队早已准备就绪，段真再晚十秒钟出来，他们就要下去救援了。

“接我一拳！”

段真却直直朝段十一冲来！

三步并作两步，冲力而过，拳如炮弹，凌空炸下！

脚下如同躺着泥水，又如一头巨象跃起，再猛烈坠下。

竟是刹那间就跨越了五六米的距离，直直扑来！

八卦游身步！香象渡河！

段十一见段真这一拳来势极为凶猛，避无可避，他也大喝一声，脚步猛地一垫。

骤然间，他的身体都像长高了很多，手臂直直抡起，狠狠下劈！

如同抓着一把大斧，欲要劈开段真的拳势。

虎形劈拳劲！

“轰隆隆！”

远处风暴越来越大，电闪雷鸣轰轰作响。

两人拳掌相交，正好又是雷爆之际，仿佛这一拳一掌引动了天地异像！

“打的好！”

段真携突破之势，同风雨而来，这一招三步炮拳劲猛地打出一声空气爆响！

这是明劲巅峰，气劲贯穿全身，筋骨皆通，力量足足有千斤之威！

拳掌碰撞间，段十一便感到一股极强的势冲涌而来。他本就无战意，仓皇间也未用全力，那招如同开山巨斧般的掌击，居然被段真一拳打开，隐隐有些发酸。

“哈哈哈！十一！你不用全力，恐怕不是我的对手！”

段真从水面突破而上后，心神隐约都产生了变化，一股豪烈凶猛的气势展开，如同世间再无让他畏惧之事。

生死关头走一遭，还有什么怕的？

他微微稳住身体，径直化拳为爪，手上根根大筋盘动，指节充血，如同一只下山捕猎的猛虎，猛地朝段十一抓去。

虎魔掏心！

段十一那一掌没有劈开段真的拳势，一时间，空门大开！

段真这一抓竟让他躲闪不及。

“砰！”

段十一到底是老牌暗劲高手，全身气劲只差一处便能踏入化劲。

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身体如同缩骨一般，猛地朝后退一步，紧接着再双手齐动，打出一个如同磨盘一般的架子。

左右手不断打着圈，仿佛在碾磨豆子一般，缠住了段真的双爪。

八卦九牛推磨！

段真也是一惊，没想到段十一会的这么多。

九牛之力有多强？

段十一还没入丹道，打不出那种横扫覆盖般的力量。

这一招如果是丹劲高手运转打出，抱丹坐跨间带起的力量，一块青石大磨盘都会被直直碾爆！

“厉害！”

段真双手一被缠住，居然难以动弹。

他果断足底发力，脚下一踏，斜戳而上，如同一条毒蛇，猛然跃起撕咬。

这一下又猛又快，根本不给段十一反应的时间。

袖底脚！

这是一招杀伤力很猛的踢法，各种各样的技击流派都有这一招。

不过练好很难！

这对腿部肌肉韧带需要相当程度的锻炼，普通人如果没拉过韧带，根本踢不起来。

这一脚直直踢向段十一的下巴，如果击中，必是下巴脱落，脖颈断裂的下场！

“踢的好！”

段十一双手正牢牢缠住段真，一时间居然没能做出反应。

他不得不佩服段真打法之精妙，竟然能在瞬间找出他的破绽。

九牛推磨那是需要全身发力，腰腹脊柱、大腿小腿无不用劲，他如果松开手抵挡，气力一泄，就再也挡不下段真的手打功夫。

可如果不松手，这一脚就会将他直直踢死！

根本不需要选择，段十一双手一甩，径直后跃，避开了段真的踢打。

“哈哈哈哈！十一！你还有力气吗！”

段真见一脚落空，双臂顿时展开，如同白鹤晾翅紧贴而上。

段十一被连逼两次，也是打出了火气，他单手下劈，手上的不自主泌出汗水，终于使上了全力。

这一劈之凶险，远超之前的形意虎形劈拳！

太极单鞭手！

太极练法看似无比柔弱，可打法确是凶猛无比，光是发力方式就有炮、锤、鞭三种。

至于四两拨千斤，除非功夫比对方高明十倍，同层次的高手是不会用这种巧劲对打。

“少爷！小心了！”

段十一这一单鞭径直划开空气，仿佛真的拿着一把极长的鞭子，抽动空气。

远处的雷声轰鸣更甚，这一鞭如同天地合力，划开了空间。

“好单鞭！”

段真见这一招比之前几乎强出一倍，知道自己终于是逼出了段十一的全力。

他双手猛地一顿，不断交叉变化，手指如同抽搐般打出手印。

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

力与神合！

暗劲喷涌而出，玄元定清诀运转。

那股细微的精神力随着劲气一同从手中发散开来。

恍惚间，如同一块看不清详细的印章，从手中浮现而出。

这印章高远悠深，带着一股难以揣测的意味，摄人心魂。

可再仔细一看，依旧还是指节结成的手印而已。

“这是什么？！”

段十一刚看到那复杂的手印，便感觉神思混沌，眼中都失去光彩。

他的手臂马上便要接触到段真，可一身战意却在急速消退。

这一掌顿时变得如同朋友之间的招呼，轻飘飘落在段真身上。

他呆立在原地，全身气血一松，头脑越来越昏沉。

“点到为止！”

段真见段十一头脑昏沉，立马收回手印，那股令人晕眩的力量渐渐散去。

段十一使劲摇着头，将眼中的晕沉甩开，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远处暴雨轰鸣，豆大的雨水溅射在他身上。

最后，他轻叹一声，道：

“少爷，你的功夫已经练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