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王就这样死了,曹云平则是早就已经逃出了皇宫,到了十余里之外的洛水畔。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宫里的人还能听到他恐惧的颤声、不停重复的那句话:“求陛下饶命!”
林老公公脸色苍白。
今夜是他生命里唯一的污点。
但他终究是林公公,识得气节二字如何写,不能像曹云平那般无耻,跪地求饶。
他手掌一翻便往头顶拍去,同时逆运真元准备自我了结,做的极绝,不留任何可能。
但他的手掌落在头顶却无法下移,经脉里的真元也仿佛凝结了一般,根本无法冲入幽府。
“走吧,不要再进宫了,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余人对他说道。
林老公公怔住了。
因为先帝的缘故,他这辈子大部分时间都在皇宫里度过。
哪怕后来被天海圣后逐老家,他每天想的依然是宫里的日子。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不要再来了不管你是为了道义还是不甘心又或是别的什么。
更没有人对他说这里不是个好地方。
林老公公离开了皇宫,有些落寞,甚至可以说失魂落魄。
没有人在意他的离开,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余人的身上。
陛下的境界如此深不可测,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那轮太阳消失,夜云被秋风重新卷京都上空,再次掩住繁星。
余人看着云层某处,确认白帝离开,收视线望向北方,面露忧色。
雪老城,魔宫。
陈长生直接答了魔君的问题:“师父和我不担心京都,是因为师兄在那里。”
魔君嘲讽说道:“你以为这样就能骗过我?你离开西宁镇之时,根本没有开始修行,相信他也没有,其后你与他相见的次数有限,我确定他从来没有在你面前出过手。”
陈长生说道:“是的,直到现在为止,没有人看过师兄出手。”
魔君说道:“那你凭什么判断他的能力?不要对我说因为他是我师兄这种废话。”
陈长生说道:“我也是事后才想明白。”
魔君问道:“想明白什么?”
陈长生说道:“圣后娘娘出事那天晚上,师兄为什么会从草丛里钻出来。”
魔君神情微凛,说道:“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陈长生说道:“他是白天随师父一起去的天陵,这也就意味着,他只用了一天时间便看完了所有的天碑。”
魔君眼瞳微缩,说道:“荒唐!难道他就不能用别的法子?”
他没有去过天陵,但知道天陵的规矩。
在天陵里只有参悟一座天碑,才能去往下一座天碑,直至越来越高,最后来到峰顶。
没有人能破坏这个规矩,即便周独夫在看完所有天碑之前也不行。
按照陈长生的说法,那么余人就是在一天之内看完了所有的天碑。再联想到余人当时是听着陈长生的声音,急着去救他,那么说不定他甚至看都没有仔细看便很随意地通过了那些天碑。
这很有可能就是事实真相,但魔君无法接受。
没有人做到过这样的事情,传闻周独夫曾经做到过,但始终没有得到离宫的确认。
一日观尽前陵碑的陈长生震惊了整个大陆。如果余人只用一天时间便看完了所有天碑,意味什么?
那意味着难以想象的天赋与强大。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相王与曹云平的这场叛乱对余人来说更像是一场闹剧。
魔君甚至能够想到,白帝应该都不敢轻易出手。
天海圣后与陈氏的血脉确实可怕。
魔君甚至觉得逆天改命的传闻是假的,余人出生便要承受那么多的痛苦,可能是上苍在嫉妒他
“看来,我们真的只有认输了?”
“是的。”
黑色的魔焰仿佛沼泽一般,吸噬着所有的光线。
深渊的气息从那边侵袭过来,让所有人都觉得有些不舒服。
魔殿里很是冷清,没有奴隶,也没有嫔妃。
只有数名戴着白色小帽的官员与十余名穿着红色披风的老人,站在魔君的四周。
魔君指着那几名戴白帽的官员说道:“他们都是史官,我族最后的历史应该被完整的记载下来。”
他又指向那些穿着红色小披风的老人,说道:“这些都是我族最有智慧的学者,我想你与那位皇帝应该有足够的脑子,判断出来我族的文明成果应该得到充分的保护,然后被保留下来,灭族也别把什么都灭了。”
听到这两句话,王破与肖张对这位魔君终于生出了些不一样的感觉。
所谓君王的气度,可以理解为强撑,但这种精神层面的平静与从容一直都是强者们的追求。
陈长生说道:“当初在白帝城里我说过,不会有灭族。”
十年前,在靠近相族庄园的那座满是黄沙的大院里,他与年轻的魔君讨论过很多话题。
那些话题里有星空之上,有千秋万代,自然也有人族与魔族的未来。
更隐秘的是,只有徐有容、唐三十六与小黑龙知晓,在这十年里,陈长生与魔君一直保持着通信。
他们通信的频率并不高,一年只有两三封,但没有断绝过。
这同样是在白帝城里说好的事情。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想效仿通古斯大学者与那一代的教宗,但最后无奈地发现通信的内容还是变成了谈判。
如果人族赢了,魔族究竟在怎样的条件下才愿意投降。
没有答案。
直到此时此刻,依然没有答案。
“仆役们会变成了你们的奴隶,在阴暗潮湿的矿洞里度过自己苦难的一生。神族会被迫与你们通婚,被逐渐稀释血脉,直至无法做为一个独立的族群而存在,在我看来这与灭族没有任何区别,我不能接受。”
魔君说道:“而且神族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以及全部世界的主人,怎么能向你们这些凡人投降?”
陈长生认真说道:“但你们输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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