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之后,顾蘩秋已经在等她了。
“怎么样,喜酒吃得开心吗?”
夜里风凉,他主动拉过她的手包在自己掌中。
阮清沅只觉得一阵暖意透过指尖传到四肢百骸。
眼前的女孩子一对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自己,顾蘩秋笑了,“怎么?”
他凑过去闻了闻,“喝酒了?怕不好受吧,你年纪还小……”
阮清沅突然就扑进了他的怀里,顾蘩秋一愣。
就当是她喝多了酒吧,不知道为什么,和江篱谈完之后,她总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她这辈子一直在欠人情,她知道,她欠了很多人,她为了自己,为了父母,拖了很多无辜的人下水。
在他身边,她觉得很心安,他这么厉害,他帮了自己这么多……
顾蘩秋知道人一旦喝了酒后,便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很理解自己怀里这颗黑色的小脑瓜现在一定十分混乱。
他会不会后悔呢,他知道不知道我是个坏女人?阮清沅的确陷入了胡思乱想,原来真正地“嫁”人是这种感觉,上辈子自己嫁给贺梓归,她只过着比婚前更紧绷更压抑的日子,原来也可以是这么轻松的。
难怪阮清漓这么奸诈的人都胖了几分。
顾蘩秋当然不知道她这会儿已经想到自己姐姐的身材上去了,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说:“你坐一会儿,我去让忘忧煮些醒酒茶来,你喝了再睡。”
她却拉住了他的手不让走。
“怎么?”顾蘩秋有些好笑,“我倒不知一杯酒能让你年轻十岁。”
在自己面前,她一直是这么坚强,甚至是……有点故作老成吧,他何曾见过她这副样子,他做了什么让她这样?
“你这样我倒是没预料,原先也是能预料到的,不过我要说的话还没说。你就先这样了。”
她坐在他原本坐着的圈椅上,他则是蹲在她面前,手里还握着她的小手。
什么话?她用一对眼睛问他。
“我知道你不放心,岳父岳母赴任一事。他们的身体虽然一直很好,可是人总是说不准的,因此我特地去了一趟太医院……”
阮清沅“啊”了一声。
他又笑:“你夫君可没那么厉害,太医毕竟都是皇家的人,我不能太僭越。不过院判李大人向我荐了他的堂弟,这位大人医术也很了得,又喜游山玩水,不愿受制于太医院,此次正好陪着岳父岳母赴任,你也就可放心了。”
阮清沅觉得这样也已经是太过了,“那、那位老大人……游山玩水,岂不是……”
顾蘩秋知道她要说什么,“你放心,他也不会亏待自己的。他也是有子侄的不是,又不是他孤身一人,他想要去旁的地方也没人拘着他。”
李老大人医香世家,他家出来的,都是一等一的好大夫,她怎么会不放心呢。
“我、我……”她觉得眼睛有点酸,他竟然连自己的这点心思都猜到了。
她从来没说过啊。
“这可不能哭啊,你已经嫁人了。”顾蘩秋取笑她。
就是嫁人了才敢哭啊,阮清沅心道,在家里时。她这么强势,和杨氏母女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她又怎么能哭呢?
“好了,”他拧一把她秀挺的小鼻子。“不许再胡闹了。”
“我可没胡闹。”她抬起脸,瞪了他一眼。
“既然没胡闹,能歇息了吗?”他轻轻带着她进自己怀里。
阮清沅有点不好意思,由着他带自己往内室去了。
第二天起来,顾蘩秋不意外地看见桌上又多了一碗乌鸡黄芪汤。
这大早上的……
他用食指敲了敲桌面,好笑地看着一边虎视眈眈的阮清沅。
他有这么差劲?需要这么大补?但凡前夜两人有……
隔日起来她就一定会吩咐厨房给自己炖乌鸡汤来。
真的是……他该说什么好?
他尴尬地拢袖轻咳了一声。阮清沅立刻又把碗凑近了他两分。
“喝了再出门吧。”她一脸殷切。
顾蘩秋知道,这个时候是不能退让的,他此时喝一碗,日后就有无数碗。
他笑一笑,“你还记得当日在山西,我们投宿在一户农家,你也去弄来了鸡汤。”
阮清沅道:“是忘忧那丫头的手艺。”
顾蘩秋心道,当时只觉得这是个好东西,如今却叫他发愁了。
“你喝吧。”他道:“昨日还是你比较辛苦。”
阮清沅的脸瞬间烧红了。他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的身体你不用担心,从小我就这样,脸色也不是不好,放心,死不了的。”他顿一顿,“我不会舍得死的。”
阮清沅心里听了却暖暖的,他都明白的。
顾蘩秋哈哈一笑,“所以,还是你多补补吧。”说罢就起身出门了。
去给阮镛夫妇送行的时候,阮清沅反而很平静了。
崔氏是真舍不得她们,拉着手眼泪止不住地流。
旁边的煦哥儿已经长牙了,咿咿呀呀地正学说话。
阮清沅叹口气,也好,要是没这个孩子,崔氏也不会这么轻易同意离开京城吧。
还是阮清漓劝得好,她只对崔氏说:母亲,你以为大房就这么轻易死心了?如今他们借着华阳伯府的势,你觉得大伯娘会吃这个亏,煦哥儿才那么大点,我们又都嫁了,母亲就这么放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她当然是吓崔氏的,大房里再闹风浪,她们姐妹俩估计也都不放在眼里。好歹崔氏是真信了两分。
“你们都主意身子,在婆家别太闹腾……”崔氏还是不放心她们,一遍遍来回叮嘱。
“好了,母亲,你还不知道我们么。”阮清漓带头打断了她。
崔氏把阮清沅拉到一边,嘱咐最后的话:“你五姐姐六姐姐那里,若是可以,你就帮衬些,尤其是你五姐姐,她如今和阮清霜做了妯娌,这日子……”
阮清沅拍拍她的手:“瞿家不会的。”
崔氏叹口气,好好地又端详了阮清沅几眼:“你这孩子,我如今也终于放心了。”
阮清沅忍住泪意,笑道:“弄得像生离死别似的,我们大了,母亲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那边煦哥儿又吵着要崔氏,崔氏只好过去了。
等他们出城,阮清沅才松了口气。
阮清漓拍拍她,“这已是最好了。”
阮清沅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