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雯的及笄礼上,清沅见到了郭夫人,为人倒也十分和蔼,她正诧异,郭夫人看来修养极好,不知怎么却与杨氏有了这样的交情。
不过很快便有了答案。
阮清霜和阮清雯两个都到了议亲的年纪。
而听说郭夫人娘家有一个侄子,天生痴傻愚钝,不仅大字不识两个,整日只像三四岁孩童一样说话都缠夹不清的,拖到如今十九岁了还没说上一门亲事。
虽说这傻子人是傻了些,到底郭夫人娘家还算门庭不错,家中嫡子要娶妻,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会寻个什么庄户人家的农家女进门。自然,京中有些门楣的家中所出庶女是最为合适的。
阮老太爷毕竟曾经贵为阁老,阮铨是他的嫡长子,清雯虽说是庶出,对郭夫人娘家来说,却无异于高攀了。
因此杨氏刚起了这个心思,郭夫人便顺藤而上。别人与她方便,她自然也与人方便。
不多久,便听闻杨氏竟结识上了华阳伯夫人。
用庶女的亲事做垫脚石去铺自己亲生女儿的路。
这样的事那些贤德的主妇自然不屑去做的,相反很多待庶女十分好,生怕别人在背后指摘。可杨氏在阮府横了这么多年,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她从来就不想博什么贤名。
何况阮清雯,对她来说不过像是一只老鼠而已,若不是郭夫人娘家有这么个傻子等着,她就是顺手弄死了那个小贱人也不过眨眼间的事。
从前的事情让她知道,这个阮清雯装得好,实际却是个刺头,捏在手里不好对付。
与其赔上嫁妆让她风光嫁出去,以后还撺掇着婆家来和自己作对,杨氏倒更愿意直接要了她的命。
不过如今,这小妮子倒也还算是幸运的,杨氏想着。
那曹家虽说不是大富大贵。比上不足,比下却也有余了,阮清雯嫁过去,就是名正言顺的少奶奶。因为阮家的门楣,曹家家里的长辈恐怕也不会苛待她。若是她命好,三五年后生下个一儿半女,也算是她的福气。
不过那傻子知不知道周公之礼是怎么回事还是两说了。杨氏心里觉得,还是太便宜那死丫头了。但是此际。敲定清霜的婚事才是首要的。
郭夫人上|门两次,连铭二太太也上了几次门。
这就再明显不过了,恐怕杨氏还会让铭二太太做这个现成媒人,毕竟她是族老的儿媳妇,便是阮铨和阮老太太知道了杨氏要把清雯嫁给一个傻子,她也能过来说道两句。
阮清沅恍然大悟。
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桩事,她一直以为阮清雯上辈子拼了命要去给姐夫做妾有两分自甘堕落的味道,却原来是杨氏将她逼急了。
只是不知道华阳伯夫人何时会登门拜访,若自己没有法子,恐怕清雯又要自作主张了……
她心里觉得烦躁。大房里的人,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她劳心劳力来帮阮清雯,人家难道不会记她一声好吗。她早就知道的,阮清雯此人实际上十分凉薄。
可是她又清楚地明白。自己不能不和她合作。
阮镛夫妻就要进京了,接踵而来的即将是京城几年中的风云变化。
那华阳伯府也不是什么顶好的门第,家中爵位也不是世袭罔替,那华阳伯世子说穿了日后前程还未可知。他们全家不过是上赶着给康王当枪使的喽喽罢了。
前世清霜嫁过去,嫡房嫡女,自然而然地,杨氏、阮铨。甚至整个阮府,便都不可避免地被打成了康王派系,虽然她觉得康王根本看不上阮铨夫妻,可是阮老太爷毕竟早年声名在外。朝中受他恩惠、有所牵连的官员数不胜数,靠这一点,也算能给他一些助益。
阮镛又因为这样那样的,清沅也不知道的一些原因,与傅有怀的人扯上了关系。
这便是如同在阮家里面划了一道楚河汉界,大房与三房势必是不能同气同声的了。
而阮清霜又是个没脑子的。杨氏更是看不起三房和六房,后来康王即位成功,鸡犬升天,华阳伯世子的爵位也承继下来,而大房也跟着水涨船高。
阮镛一家人更是无处容身,阮清沅心中虽嫉恨他们不愿意对自家施以援手,却一直有个可怕的猜想在脑中徘徊不去。
她深知自己的父亲阮镛并不是个笨人,对于书本古籍的兴趣远远大于仕途经济,她那时候少不更事,现在仔细想想,当年皇上还未逝世,康王也还未夺位,父亲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一直待在家中。
他应该是立刻注意到风向不对,便韬光养晦起来。
她那时候刚嫁去永宁侯府,整日缠在贺老夫人,后院婢妾,各种庶务之间,根本没有精力去理会朝堂风云,娘家琐事。
如今想来,比起那些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的******们,阮镛在她回家归宁时也并未露出什么异样来,崔氏也不曾说过要拿银钱去给他打通门路。
一切都很正常。
所以她可以断定,即便阮镛曾和傅有怀的人扯上过关系,也不至于要让他被新皇忌讳至此。
可当时阮镛却是康王即位后清算名单中的第一批啊。
要知道除了傅有怀名声在外,不可擅杀,只贬谪至蜀地之外,剩下那几个人可都是太子和傅有怀的左膀右臂,心腹之臣。
连高光彦这样,坐实傅党,傅有怀的学生,都能逃过一劫,那阮镛却为何被判地这样重?
并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当时若以华阳伯府和阮家出面,大概只是一句话的事,阮镛完全可以安然度过那段时期。
可是杨氏却在朝廷旨意还没下来之前,便执意请族老,立刻分家,理由还十分牵强。而分家这事刚敲定两天,阮镛便被锦衣卫的人带走了,剩下崔氏一人,根本无力抵抗杨氏的雷霆手段,连哄带赶,五天内彻底搬离了阮府老宅。
甚至阮老太爷生前吩咐分给三房的产业她都拿回来不到三分之一。
崔氏当时甚至省下求医问药的钱,自己拖着病躯,拿那些钱在其后的日子为阮镛打点,根本只是沧海一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