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蘩秋在屋里和幕僚朱舒义说话。
朱舒义是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相貌普通,气度却不差,可是他面对年纪足够做自己儿子的顾蘩秋却依旧不敢大意。
“二爷,恐怕我们迟了一步。”朱舒义放下手里刚刚读毕的信。
“探子的消息,分明是沈王殿下也牵扯进此次谋逆中了。”
信中所言,潞安府的粮道似乎已被晋王所用,用来给后方运输储备粮草。
沈王的封地在潞安,这几条粮道一直是握在他手中的。极有可能,是他行了这方便,否则以晋王一己之力,哪怕府里再如何金山银山,也不可能养得活手下这么多兵将。
他们此行是要来见沈王的,可是这下,人家都已经站好边了,那他们还去做什么,岂不是羊入虎口。
朱舒义正琢磨着怎么劝顾蘩秋回头。
顾蘩秋挑了挑桌上的油灯芯子,那一点橘色的烛火闪了闪,屋里顿时亮堂了几分。
“这件事,你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吗?”顾蘩秋低声问他。
朱舒义想了想,“卑职心中也有些疑惑。这沈王殿下出身不高,没有晋王这么厉害的手段,恐怕搞不定当地的在任官员。”
毕竟开仓是大事,绕不过去当地父母官。
“不过,”他又继续说:“晋王势力非同小可,不说在太原府,便是整个山西,恐怕也没有敢和他硬碰硬的官员,若是他开了潞安府的官仓,恐怕当地司庾官吏也不敢上奏。”
这个晋王,来头十分之大,可以说,他就是继承大统也是有资格的。
众所周知,显祖是从藩地起兵造反成事的,将皇位从太祖嫡系手里夺过来,而前任晋王。就是太祖的嫡系血脉,虽说他早早便被指派到藩地,可是显祖依旧对他颇为忌惮,因此下令裁撤他手里的卫队和俸例。时不时派人敲打,亲王仪仗也十分寒酸。
可是老晋王声名在外,又是正派血统,在山西境内的百姓又感他仁善,对他一直十分爱戴。
而等到如今的晋王承爵。除了父辈的威望,他竟还有一付好本事,年年上贡只多不少,很懂得投皇上所爱,多年下来,竟让皇帝松口恢复了屯田护卫,甚至他自己揽下的身家,也无人来查。
他手下的卫队早已满编,早可以扣他一顶私买兵马的大帽子,可是京中却从没派过一人下来。可见此人在朝中势力有多么深厚。
“还有一点,这沈王殿下不比代王,与晋王关系十分好,可以说,他这些年来一直是被压着出不了头的,他如何在这样的大事大非面前坚定地选了晋王,岂不是可疑。”
用身家性命搏功名利禄,可不是每个人都很乐意的。
顾蘩秋听着朱舒义滔滔不绝地分析,却一直闭嘴不谈,朱舒义头上差点冒出汗来。
他知道这是自己没猜中主子心事。
他突然又想到另一个可疑之处。“这个晋王,听说是走了皇上身边秉笔太监李良进的路子,可这次打的名号却是‘诛佞监,以正朝纲’。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李良进在皇上身边说得上话,晋王这些年来得到如此多的圣宠,李良进出力不少。所以这两个互惠互利了这些年的人,为何就突然反目成仇了?
这下总算说中了要害。
顾蘩秋笑笑:“若不是有人撺掇,他何以要提李良进?他虽起事,这里头。多数恐怕由不得他。”
朱舒义悄悄松口气,看来这点上顾蘩秋早有怀疑了。
所以说,他家主子是预测晋王毫无胜算?否则他如何能气定神闲地断言人家“身不由己”。
这会儿人家可算是士气高涨呢,一路势如破竹的。
“沈王没有那么笨。”顾蘩秋道:“你想想,今年太原发生了什么?”
朱舒义仔细想了想,立刻明白过来。
时疫!
今年太原府来了一场十分罕见的时疫,田里无人,庄稼枯萎,饥民无数。而太原并不是产量宝地,因此位于南边的潞安府定然早就开仓放粮了,今年的秋收又还没有来,潞安哪里还有多的粮食去供给晋王!
朱舒义有些慌,自己竟忽略了这样大的破绽。
顾蘩秋道:“潞安过去的河南已经风调雨顺了几年,恐怕粮草是由河南进的山西。”
朱舒义问他:“那么二爷看来,是谁动的手脚?为何还要此般诬赖沈王殿下?”
顾蘩秋笑而不语。
朱舒义拿不准他是不知道,还是了然于胸,不过他好歹也明白了,这沈王还没被拉拢过去,那么他们的计划,还是可以施行的。
不过他依旧还是有几分担忧,“二爷,您这回带的人马这样少,若是沈王殿下那里出了什么差错……您的安全,可不能保证啊,卑职日后如何去向侯爷交代。”
“既然来了,自然要把事情做好再回去。”顾蘩秋道,“况且,沈王恐怕也等着这个机会。”
朱舒义不敢再说话了,顾蘩秋敢说这样的话,一向是有把握的。
顾彦端着一盅鸡汤开门进来,见到桌上的饭菜果然未动,心里感叹:他就知道,顾蘩秋如何能吃得下这些粗茶淡饭。
这会儿都凉了,可不是让人难以下咽。
随着他进来,屋子里顿时充满了香味。
顾蘩秋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你倒有空闲。”他朝碗里望了一眼,还是乌骨鸡。
这样大补,他又不是个女人。
顾彦嘿嘿嘿地直笑。
“二爷快些用吧。”
说着他把碗放在主子面前。鸡汤里还加了红枣和黄芪,扑面而来的味道更是格外诱人。
朱舒义笑说:“还是顾护卫有心,竟在这乡野地方,也收拾地这样的好东西来。”
顾彦对朱舒义道:“朱先生笑话我了,我一个粗人,拳脚功夫还有些,哪里有这手艺。咱们同行的,可不是有几个女眷嘛……您也去厨房喝碗姜汤去去寒吧,今儿都淋了雨……”
朱舒义立刻道:“果真路上还是有女眷的方便……那阮家姑娘,年纪小小,倒是很懂些人情世故的,不枉二爷助她一回。”
竟连他们这些下人都有热姜汤喝。
顾蘩秋执勺的手一顿,用眼睛去看朱舒义,意味十分不明。
朱舒义立刻觉得失言了,咬了舌头般和顾彦使了个眼色,双双退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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