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了澄心院的门,清霜就上来和清沅说话:“你很得意吧?”
清沅看了她一眼:“二姐姐这话怎么说?”
清霜盯着她,“我们房里总出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二房里却长年风平浪静的,你看了心里很高兴吧。”
清沅说:“二姐姐想岔了,都是一家人,闹出点什么事来大家都是一损俱损的,我怎么会隔岸观火。”
清霜正想说“谁和你是一家人”,话到嘴边,突然想到了什么,笑起来,“听说三叔父有七个姑娘,你有六个姐妹,想必府中一向热闹吧。”
“谢谢二姐姐关心,”清沅还是没有被她挑起情绪,“若父亲有幸能调任回京,一家人总有机会见面的,我的几个姐姐到时候也一定能和二姐姐相处融洽。”
清霜冷笑,“三叔父离京近二十年了,也不知是不是真能像妹妹说的这样轻易调回来。”
“总也不是轻易的,”清沅笑了笑,“都是父亲自己的政绩,我们做晚辈的也不过妄自揣测罢了。”
每次和她说话,都占不着什么好。
一个丫头从她们面前走过,惶恐地行了礼,就要往前去。清霜认出这是惠姨娘身边的丫头,顿时火起,说道:“你往哪里去?见了主子也不好好行礼。”
那小丫头忙回答要去厨房端燕窝。
那个贱人也配吃燕窝?清霜不由气闷。那小丫头仿佛看出了她的不豫,战战兢兢地添了一句是老爷特地叫人吩咐的。
清霜更是又气又怒,冷笑说:“说起来,刚刚走得匆忙,都忘了姨娘身体不适,我应该去看看的好。”又转头对清沅说:“沅妹妹要不要一起去?”
清沅摇摇头,看清霜的架势便能猜到她要去干什么,自己可不是她,敢闹到隔房姨娘那里去。
清霜转头带了几个婆子丫鬟便重新进了澄心院的门,清沅远远看着。
“姑娘……”忘忧有些担心,“要不要去回了老太太和二夫人,看二姑娘这架势……”
“算了,和我们没有关系,回去吧。”
果然没有多久,澄心院就传来了消息,说是清霜去了以后不知怎么与惠姨娘的婆子起了口角,那些下人以下犯上,不懂规矩,一时叫清霜手下的婆子看不过,两方竟动起手来,闹得鸡飞狗跳不可开交。
清沅微愕,大家小姐,竟带着下人去姨娘房里动手。
可是事情却没有这么简单,没过多久就听说澄心院那里叫看管起来了,连同住的几位姨娘都不能出入。
屋里几个丫头轮番去外头打听,费了好一番功夫,先是凝香回来说:二姑娘不知怎么就在惠姨娘屋里发现了施厌胜之术的东西,就藏在帐顶上,是两个雕刻过的桃板人形,上头竟然写着杨氏和老太太的年庚八字,还叫插了几根绣花针。
然后是合欢打听来的:已经都惊动了,老太太第二次赶了过去,随即下令命人抄检了惠姨娘房里,还发现了几盒子闹香,都是些施巫术的东西,最要不得的,就是发现了那几味落胎药里的药材,已经使人出府去了,大概是要寻卖这药的铺子。
到了掌灯时分,忘忧从外面回来,带来消息:惠姨娘已被看管起来,不得与外面通气,连大老爷的面都不让见,一干下人都拉下去动了刑,那桃板人形也已经叫人出去细查,这种东西,大都来自些道士道姑,一点一点查下去,内宅女眷能接触到的外人,相信很快就能查出来。如今府里都在说,惠姨娘陷害杨氏不成,才使了这歹毒的奸计,竟连老太太都恨上了。
这件事这样想着却不通,清沅蹙眉,惠姨娘从产房里挪回去才一天,她怎么可能就这么快能下手施术,况且此前她在孕中,最应忌讳这些巫蛊之物的。
便是要咒老太太也说不过去,老太太什么身份,向来不理会这些身份低贱的姨娘,她不可能要动心害老太太。
是有人要陷害她,叫人预先藏了东西在她屋里,而只有药材才是她自己的。
这个人,一定就是杨氏了。
她与惠姨娘两人为彼此设局,却没想到撞到了一起,如今才一并事发。这事漏洞很多,杨氏的计划应该是被清霜无意提前的,而如今老太太却摆明是要治惠姨娘的罪了。
她能想明白,老太太不可能想不明白,除非……老太太已经决定了,要将两桩事全部推到惠姨娘头上去。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恐怕惠姨娘也要因此丢了性命吧。
念头一转,只是……杨氏本来的计划是什么?
从以往来看,这件事多半是她指使了别人要去和惠姨娘打擂台的,是不是真如自己所想呢,那这个人又是谁?
恐怕只有这个人手里才有关键性的证据……
想多了头疼,内宅斗争,也相当诡谲复杂,好在自己没有身陷其中,已是万幸。
最多两天,这件事就要有分晓了,清沅便也不多想,收拾了就去内室就寝。
如清沅猜想的一样,随着情势急转,短短两天惠姨娘就已瘦地不成人形,从前水汪汪的大眼睛如今瞧着却只觉得空洞洞的叫人害怕。
她大概也觉得自己要死了。
然而事情又发生了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变化,下起大雪的清晨,宋姨娘亲自跪到了万寿堂的门口,听闻进去了半个时辰,最后是叫婆子带出来的,回到澄心院便被看管起来,而惠姨娘却可以吃饭用药了,连断了的炭火也叫老太太吩咐给补上。
众人议论纷纷,这和宋姨娘有什么关系?
宋姨娘就是阮清雯的生母,宋如烟,她一向深居简出,常年身子不好,虽早年容色可人,如今也在汤药积年的浸泡下显得面黄憔悴,阮铨更是早就忘了这个小妾,一年也去不了她那里一回,唯一可以提醒府里人记起她的,就只剩三姑娘清雯了,大家总会想一会儿才说一声:哦,原来是三姑娘的姨娘。
又过了两天,才传出风声,说是宋姨娘找老太太认的罪,惠姨娘屋子里的东西是她放的,是她嫉妒惠姨娘受宠,怕她生了孩子自己和三姑娘更没地位,便想了这么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