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至半夜,阮清沅突然被一阵声音吵醒,醒过来看见映在窗上的人影幢幢,还带着火光,立刻惊觉有事发生,连忙张嘴喊:“忘忧,忘忧!”
坐起身来一看,床边替她守夜的铺子上却没人,披了衣服正打算出去,却见忘忧急匆匆进来,张嘴就说:“姑娘醒了,快快!随奴婢往东边去吧。”说罢就利索得收拾起几个重要的包裹,清沅第一次见她如此慌乱,赶紧扣好衣服,趿上绣鞋,拉住她问:“怎么回事?她们两个呢!”
忘忧扯着清沅就往外走,“姑娘快走吧,今天晚上是遭了贼人了,咱们西院这里人手不够,李妈妈吩咐我快带着姑娘往曾家人那处去,合欢已经出去探消息了这会儿也不知道这丫头……”
“她一个这么大点儿的人,探什么消息,真是糊涂!”清沅气合欢给自己添乱,又看见忘忧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连收拾行装的手都在抖,却还得强装镇定,心里一叹,也是难为她们几个,到底都还是孩子,她一把把忘忧扯过来,反而安慰她道:“别慌,馆里这么多人手,总不会叫贼人得逞了去,你先告诉我,凝香和李妈妈呢?”
“凝香给我报了信儿后就直接带了人去找合欢了,妈妈哪里走得开啊,那头的几个婆子媳妇都乱成一锅粥了。”已经半带哭音。
清沅自己拿上斗篷,拉上她打开门,只觉得门外声音嘈杂,火光更盛,竟只有双福一个在门边瑟瑟发抖,斜刺里正巧蓝田也白着一张脸跑上来,清沅立刻对他道:“你赶紧去找凝香和合欢两个,别怕,不会有大事的,我们这里安全得很,有双福就够了。”
蓝田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妹妹,自家小主子却神情肃穆,镇定如常,当下也定了定心,便点点头转身跑开了,清沅对双福说:“打起精神来!现在立刻将灯笼熄了,我们从花园里过去!都别出声,脚上步子快些!”
他两个登时不敢言语,同清沅一块儿摸黑往东边走。
到东院这儿一瞧,没想到火光更大,清沅心里一惊:自己真是急坏了,怎么没想到,这贼人必定是朝着曾家的寿礼来的,这里当然更不安全!
清沅一把拉着他俩退到树丛里,呵道:“蹲下,都别出声!”
忘忧颤着嗓子问清沅:“姑……姑娘,咱们不去找……曾家人吗?”
这会儿只怕他们都自顾不暇了,“不去,这里最安全!”她又转头问双福:“你还怕吗?”这半大小子强撑着朝主子摇摇头,清沅对他道:“你现在从原路回去,找到咱们家的家丁,让他们来接我们,记住,听到人声就躲起来,别怕,贼人的目标是曾家,咱们西边闹不大。”
清沅相信李妈妈也是一时急昏了头,过一会儿就能把人手理出来。
双福猫着腰回去了,清沅搂着忘忧,将她也裹在自己的斗篷里,两个半大的女孩子摸黑躲在一起,大气儿都不敢出,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没底,深怕被哪个眼神好的贼人看见,嘴里却十万分笃定地对忘忧说着:“别怕,不会有事的!”
过半晌,外头打闹的声音小了些,清沅腿都快蹲麻了,忘忧也冷得不小心打了个喷嚏,立刻就听见外面一个声音喝到:“什么人,出来!”
清沅心下一跳,随即又放下心来,拉着忘忧走出来,果然是曾家的护院,他们一见两人,有些诧异:“可是阮家姑娘?就您一个人?”
清沅苦着脸笑笑,“不巧我们院子里闹起来,我与丫头慌不择路,还请各位大哥送我们回去。”
护卫还没说什么,突然一个清澈的嗓音从后面传来:“怎么了?”
众人让开一条道,却见江府的三少爷江篱走上前来,见到她们两个时目光闪了一下,随即转头说:“接这两位姑娘回正堂。”
护卫们领着她们往曾家的院落去,清沅拍拍忘忧的手,轻轻说:“别怕,都解决了。”忘忧点着头,还是哆嗦着,不知是害怕还是冻的。
正堂里灯火通明,几十支蜡烛都点着,里外站着十几个训练有素的护院,清沅想,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家仆护卫,这闹贼也很快就能平息下来。李妈妈在堂里急得到处转,见到清沅时才算放下心来,一把拉过清沅转了几个圈,问道:“姑娘没事吧?一切都可好?都怪老身……”
清沅被她转得头晕,忙说:“没事没事,我藏得好,妈妈可好?大家都好吗?”
“都好都好,多亏曾家少爷援手,那起子贼人都拿下了,我们府里也只伤了一个婆子几个家丁,姑娘别担心。”
突然一道男声笑起来,“这小姑娘小小年纪,却是个胆大的,这样大的惊吓也不害怕哭闹,实在了不得。”
清沅转头,看见一个穿青布直裰的清俊男子立在堂中,一派从容,不见狼狈,想必是曾家的主子,她微微屈膝行礼,答道:“其实心里是很怕的,多谢曾家叔叔出手帮忙。”
当清沅说出叔叔两字的时候明显见到他脸上划过一丝尴尬,曾瑜却很快掩饰过来,他这个年纪,的确是叔叔了。
右侧边的次间里又转出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明显是刚换过衣裳而来,他穿了一件元缎鸦青色暗补子的直身,脚下一双虾蟆头厚底皂靴,头上却簪了一支银包金头簪,长得眉清目秀,仔细一看眉眼间却有几分世家公子的脂粉气,清沅瞧着他一双眼在自己身上打了个来回,顿时有些不舒坦。
曾瑜皱着眉,“不是让你穿得素净些么,忘了是什么时期吗!”清沅猜测,这家人大概在孝期,否则这浪荡儿定不止这身打扮。
那少年不满地哼哼,“哪里不素净了。”随即又把话头引向清沅,“这小丫头倒是个有心的,脱险后第一桩事问的是下人的安危,难得难得。”突然,他又转头对一直默默远远站在暗处的江篱说道:“表弟,你这般身份,实在不该出来,万一伤着磕着,你让我们如何向京里交代。”
清润却带着疏离的少年嗓音又响起,“区区幼女尚且还有几分胆识,我却如何能做个缩头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