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早上,晚清在门外等了许久,都未听到屋里的声响,不由心中疑惑,忍不住敲了敲房门,“秀,秀……”
屋里没有人回应,晚清又敲了许久,依然没有声音,她把心一横,推门进去,床上果然没有人,她心下焦急,忙上前摸了摸被褥,已经凉了,说明秀起床许久了。
一瞥眼,看到桌上放着一张字条,她连忙拿起来,看到秀清秀的字迹‘有事出去,晚上回来’,没有名字,但是晚清认得出这是秀的字迹,倏地松了一口气。
“子谦。”晚清走到门口,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叫了一声,立刻有人出现,她问道,“秀一早就出去了,你和子渊有看到吗?”
“大秀是一个人出去的,不许我们跟着。”意思是,他们看到流云离开。
“该死的,你们居然让大秀一个人出去?”晚清忍不住提高了嗓音,见子谦沉默,她才恢复了冷静,她知道自己不该责怪他,秀的性子强硬,她不让跟便是不能跟,子谦若是暗中跟着万一被她发现,她绝不会善罢甘休,她最无法容忍的就是忤逆。
晚清立在原地,对着流云的房间凝神了许久,偏头沉思今天是什么日子,想了好一会儿才突然间想起来,忌日,秀亲娘的忌日。
主母过世三年以后,老爷将季氏的牌位放入了祠堂,只有在清明祭奠的日子里在祠堂祭奠过世的人,却不在主母的忌日祭奠了。
只是说起来,秀之前也未曾有过在主母忌日单独出去的时候,再说当初主母过世,秀只有九岁,晚清甚至以为秀大概都已经忘记主母了。
却没想到,她今日竟然会这样跑出去。
“你赶紧和子渊分头找,大秀可能去了宗庙的祠堂,也可能去了琉璃山附近。”晚清也吃不准大秀的心思,只能暗暗猜测。
子谦点点头,刚要离开,忽又转过身问:“要不要通知少爷?”
素来沉静的晚清极少有这样冰冷的神情,她转过身看他半晌,才问道,“少爷没有告诉你们,到了‘朱颜阁’,你们的主子就只有一个?”
“我知道了。”说完,黑影一闪,便没了人影。
“小六子……”晚清叫了几声,小六子匆匆跑来,她压低了声音,“秀出去办事,你赶紧派人去院子门口守着,要是有人来了就打发了,说秀今日谁都不见,要是老夫人或是老爷来了也这么回复。”
小六子蹙眉,“可是老爷和老夫人都不见的话……”
“照我的话去做。”晚清冷静地扫他一眼,小六子立刻点头如穗,她又继续道,“秀出去的事一定要保密,要是让二夫人那儿知道了又是麻烦事。”
“晚清姐放心吧。”说完小六子便离开了。
实际上,确实如晚清所想,但又不全然是对的。
这时候的流云已经立在临阳城外的琉璃山下,她让车夫在山下等她,而她自己则是只身上山,幸好她早有准备,换了一身轻便的男装,走路轻松了不少。
琉璃山从前叫虞山,后来因为漫山遍野的野花,阳光洒下来如琉璃般五彩斑斓,久而久之便被人称为琉璃山了。后来因为江湖上一场动\乱,许多人死在了琉璃山下,之后琉璃山便被蒙上了一层死亡的阴影,被视为极不详的地方。
流云手执一根纤细的拐杖,这可是她早先准备好的,别看这根拐杖看起来细细长长极易折断的样子,实际这是用上好的羊脂木所制,十分坚硬,除非武功高强之人用内力折断,而流云这般力气的人想要折断它是绝无可能的事
山路难走,她用这根拐杖支撑着往上走,也不知是不是羊脂木这个特殊的材料,那些个蛇虫倒是半点都没看到,流云也乐得轻松。
穿过茂密的树林,便是一条波光粼粼的月湖,流云没有多作停留,直直地绕开月湖,走到了她要去的地方。
擎天巨树梢头的碧叶,连成一片,撒下斑斑驳驳的影子,一座小木屋藏在郁郁葱葱的樟树后,若隐若现,那是只有流云才知道的地方,小时候季氏曾经带她来过这里,后来她过世了,流云便再也没来过这里。
她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阳光洒在身上的温暖,就像是娘亲温柔地摸着她的长发,许久之后她才重新睁开了眼睛,带着恬静的微笑走进了小木屋。
咯吱一声便推开了屋子的门,桌子上满是厚厚的灰尘,陈设简单一如从前,修长白皙的手指缓慢地拂过屋里的每一件东西,那是……娘亲曾经用过的东西。
其实有一个秘密一直都藏在流云的心里,关于她娘的死因。
她从前太依赖林氏,因而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但是现在她早已看透了林氏的虚伪,才猛然发现了一些以前从未想过的事。
她娘到底是怎么死的?林氏和她娘都说娘是病死的,她也曾经接受这样的说法,可是她娘娇生惯养,身子底子素来极好,为什么会突然得了急症而亡?
这段日子她反复思忖几年前的事,始终无果,所以她才会想到来琉璃山。
她娘从前偶尔会来这里,她常说这样的世外桃源才是她喜欢的生活,沐府的她是高高在上的主母,高贵端庄,贤良淑德,却并不是真正的她。在这里,她可以伏案作画,弹琴吟诗,这才是真实的季梦娴。
流云走到一只木箱子边上,打开木箱,果然看到满箱子的宣纸,这些都是她娘从前写下的诗词歌赋,却,无人欣赏。
她眸子突然一顿,拿开成堆的宣纸,最下面居然有两本册子,流云立刻拿起来翻阅,粗略翻了几页,她的脸色倏地煞白,手指一弯,册子便掉到了地上,吓得她猛然退后两步。
她捂着胸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艰难地咽下了口水,半晌之后她才终于平静下来,蹲下身重新将这两本东西拿起来,却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将它们重新放回去。
匆匆翻看两眼,她便分辨出这两本册子记录的皆是秘密之事,季氏的秘辛,皇家的秘辛,随便一件事泄露,都会惹来杀身之祸。
已经恢复冷静的流云握着册子,谨慎地思索起来,该不该让它们继续留在这里,万一被上山打猎的人拿去了,流传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该怎么办?”她喃喃自语,握着册子的手却猛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