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一出神的时候,王管事突然就停下来,扭头跟她们叮嘱。
“是是,小的记住了,王管事的大恩大德,等有空在黑爷面前说话,小的一定多替管事美言几句…”
傅清欢笑容弯弯,虽然那略长的发遮住了她的脸,但那弯起的唇角却也格外讨喜。
“嗯,就这样了,你们过去吧!记住,不该你们看的东西,打死也别去看!这样你们还能活得久一点…”王管事最后语重心长的叮嘱,圆脸上带了一种悲天悯人的神色,转身向来处走去。
“阿一。”
傅清欢深吸口气,抬眸向前望。
“嗯?”阿一刚才差点猝不及防就撞上傅清欢,这时听到傅清欢唤她,就奇怪的向她看过去。
但傅清欢却直直的望向前方。
“怎么了?小姐?”阿一清冷的脸上微露了些不解,顺着傅清欢眸光所望的方向看去。
浩淼的湖面上,在曲折木桥的尽头,一栋古朴奇巧的楼阁在视线的尽头矗立。
一眼望去,如同仙境一般,幽静淡泊。
住在这样居所的人,性子竟会是不好的么?
从这种一眼顿觉浩大的景色中回神,两人站在木桥的中段,身后的王管事已经不见了,远处那些个来往行走的小厮们,如同被这清粼的湖面隔开,看起来都不太真切。
而前路,异常的幽静更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我们走吧!”傅清欢抬眸望着那清幽的楼阁,忽而坚定的说。
阿一点了点头,抢先走在了傅清欢的前面。
这木桥曲折蜿蜒,几乎是横穿了大半的湖面,傅清欢和阿一终于来到了木桥的尽头。
近距离看着楼阁,仰头去望,竟有一种遮天蔽日的感觉,但那飞扬的檐角却又系着铜铃,有风吹过的时候,那铜铃叮铃作响,别有情趣。
抬头望罢,傅清欢就向前看去,在木桥上走得久了,再看到地面,反而会格外亲切。
她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踏上了岸,这一踏之下却又差点腿软,好似仍在那碧波荡漾,木桥微晃的桥上。
阿一伸手扶住了她,悄无声息就向这楼阁里打量。
叩!叩!
细碎的凿木声,好似从什么地方传来,傅清欢和阿一屏神凝气,放慢了脚步循着那声音过去。
转过那道弯,抬眼就看到一个黑衣人,一手扶了一块木头,另一手拿着凿子,放在那石桌上,正去琢着什么…
傅清欢和阿一对望一眼,傅清欢唇角带笑,向前一步试探的去问,并作势要行礼。
“黑爷,我们是大管事派来的杂役,见过黑爷!”
那凿声顿时一凝,“你们找错了,我不是黑爷,我不过是个木工。”
“黑爷平时都是晚上才回来,你们是新招的杂役么?怎么是个女人?”
那淡淡冷冷的声音,如同含在冰窖里的薄冰片,锋锐的冰片划过夏日的燥热,直接刺中傅清欢。
“你到底是什么人?!”傅清欢瞬时退了几步,却又一手拦住了要动手的阿一。
“那你们又是什么人?”那黑衣的木工这才抬起脸,清清冷冷的看向傅清欢和阿一。
那张脸俊秀有余,又带着一种世家子弟的气度,但那清冷的气质却如同刻进了骨子里。
阿一是冷在外面,而这个人,连那目光都带了些冰寒的气息,神色却又是非常平和。
“我们是大管事找来的小厮。”傅清欢再次重复。
“哦,你说是就是吧!我也就是个木工。”那黑衣男子又低下头去,他的手很好看,修长而润泽,这双手如果按在琴弦上,一定比他拿着凿子更加顺眼。
傅清欢目光不自主的落在他的手上,又忽又眸光一闪的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明宣。”冰寒薄冷的声音,凿子一下下起落,他应着,却头也不抬了。
“你能不能别把我们的事告诉黑爷?”傅清欢的目光落在明宣那双手上,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如果你帮我们保守秘密,那我就不告诉宋夫子你在风月阁的事情。”
“那和我有什么干系?他又是谁?”明宣凿子顿了一下,索性放下了,又换了一个细长的工具握着,好似在进一步的琢刻。
“但是你姓宋,对不对!”傅清欢笃信的说,她的目光灼目,却落在明宣那双近乎完美的手上。
虽然他们长得并不相像,但这双手却给了她同样的感觉,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同样是近乎完美的手,一双因为历经沧桑,粗大的指节让它不再完美,而另一双却是握起了凿子。
“宋明宣,就凭这个名字,你也要帮我!”傅清欢放低了语气,毕竟她才是求人的人。
“你怎么知道?”
宋明宣手里的东西,被他彻底放在了桌上,整个人坐直向傅清欢,那冰寒眼中有着几乎纯粹的疑惑。
他是在问傅清欢怎么知道这件事,同样也是在问,她是怎么发现他。
她赌对了!
傅清欢笑了笑,虽然她并只有两成的把握,但却不赌不行!
“因为宋夫子同样在教授我琴艺,我也听他提起过自己曾经的事情…”
“他现在还好吗?”宋明宣的目光在傅清欢的手上扫了一圈,显然蹙了眉。
“还好,只是一直一个人,难免孤零。”
傅清欢静静的应。
这也不算是她欺瞒宋明宣,关于宋夫子和宋明宣的事情,她前世多少风闻了些,但宋夫子前世是死在黄河决堤那一次。
他上山去拜访故人,结果这一去恰逢决堤,大水漫山,等人找到他的时候,早已经没有生息了。
“那就好!那就按照你之前说的,我们相互保守秘密。但如果你是奔着那女人腹中孩子来的,劝你还是打消主意吧!”
宋明宣竟然勾了勾唇,虽然这太过讥嘲嘲讽的弧度,和笑并不能搭边,但终归算是冰山破冻,也更像雕像染上凡尘的颜色。
“那女人已经没几日好活!不管你们是谁派来的,都不用心急,反正早晚都是死,也就别介入了…若是不信,你们现在就去二楼那看。”
“那黑二自负得紧,这楼阁里除了我,谁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