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曹氏眼皮都不抬一下,春菲在那边比划,她也不过是敷衍看了一眼,就自顾用饭。
春菲有眼色的站了回去,恭敬站在傅曹氏的身后,紧攥了双手。
这么多年,傅曹氏终归是老了,连当初是她找人把春芳和她灌成哑巴,她都忘得一干二净。
望着华贵苍老妇人的床榻,春菲眼观鼻鼻观心,少了林嬷嬷,傅老夫人就是没牙的老虎,只要等着,总有一天能看到她的下场。
夜幕垂落,整个京城从正中心的皇宫开始,灯火光亮和喧闹,由里向外渐渐寂静了下来。
傅清欢一夜好眠,睡醒后身体已经舒服了很多。只胸口却还是有些闷痛,遣了珊瑚去回春堂找了大夫,开了几剂活血散瘀的方子。
那苦的涩口的药,黑乎乎的一碗,就着蜜饯才勉强入喉。
丹朱和珊瑚坐在榻旁,丹朱闲来无事还是缠了线,打着璎珞,珊瑚缝着手中的荷包,春光明媚,岁月安好。
难得偷得半日闲,傅清欢懒散靠在窗旁的榻上,后窗外榆树沙拉拉的响,手里是从府库中才翻出来不久的手稿,唔,好像是什么游士,遍游了山河大川,写的手稿。
傅清欢看的津津有味,面色也带了红润,浑然不像昨日那气若游丝的样子。
福珠从门外匆匆进来,说是风管家到了。
傅清欢抬眼去看,易风已经站在门外,冷肃的娃娃脸上,黑眸冷静如古井,看多了实在无趣。
易风冲着傅清欢抱拳躬身,“大小姐,老爷奉命去京城之外,临走前交待府中有什么事,让我什么都听您的吩咐。”
顿了顿,“昨日林嬷嬷和那坊市之人,还被人关押在后院柴房之中,小姐要如何处置?!”
傅清欢怔了怔,没想到傅延年是又离了京,那昨日风管家还说奉了爹爹之名?看来是捏了谣言。
看向风管家冷静自持的脸,她笑了笑,“风管家辛苦了,那林嬷嬷平素在府中就不老实,不如风管家把这婆子交给我,我派人去拷问。那瘦猴若是真没什么别的事,就送去京兆尹,省得别人说我傅府私设牢狱!”
这样安排极其妥帖,易风从一开始诧异傅清欢的转变,到现在也见怪不怪,平静点了点头,“那这就按小姐的安排吩咐下去。”
傅清欢含笑点头,易风向外走了两步,突然拧眉回头再福珠她们身上扫了一眼,又神情自若的问,“听闻小姐之前在府中只能吃上冷饭,可是欢院中还要再装上小厨房?”
“这倒是!风管家不说,我都忘了。”傅清欢笑容清婉,明艳的五官沾染着慵懒的味道,一颦一笑都是美不胜收。
易风被晃了晃神,瞬间回神后,神色一点未变,只是又抱拳向傅清欢躬身,“那易风告退!”
傅清欢笑容不变的看着身穿青衫的颀长男人,沉稳的离开了欢院,目光从他背影上收回,转而在身边的人身上一扫。
清秀动人的福珠小脸涨红,好似无措的搓揉着自己的衣角,娇羞神态一览无余。
傅清欢叹了口气,含笑按着自己额角,促狭拉长了语气,“哟,真是女大不由主人咯!”
福珠脸又红了,整个人烫成虾米,羞怯交加,“小姐…小姐,我…哪有…”舌头都打结,哪里像她说的什么都没有…
珊瑚和丹朱她们同样了然而促狭的笑着,福珠羞的通红,却还是解释,“我…我不知道,我只是看他在那里,就说了小姐想弄小厨房的事,没想到他就这么来了…”
傅清欢懒散一笑,也不说话,要是这风管家真的对福珠有心,那回头让爹爹查查风管家的口风,有情人终成眷属,福珠也就一直留在傅府陪她,最多先让风管家把福珠借给她再伺候几年,时候到了,就拔升个管家娘子,也算是几全齐美。
这边想着福珠的事,那边欢院的门又被人敲响了。
“也不知今个儿是什么日子,竟然那么热闹!”丹朱笑着说道。她的杏眼还有些肿,这么一笑却也娇美动人。
傅清欢皱了皱眉,这傅府中难得有什么人来看她,经过昨天的事,她算是明面上得罪了后院的主事者,谁还敢和她亲近?
若不是风管家去而复返,怕敲门之人就是来者不善。
“珊瑚,去院里瞧瞧。”傅清欢眸色沉静,吩咐了去。
“是,小姐。”珊瑚放下手中的活计,麻利的向房门外去,留在房中的丹朱和福玉、福珠,好似也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望了傅清欢,面色皆是绷了起来。
欢院是有两进,主院和院门中有一道影壁阻着,珊瑚出去不多会儿,就又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一回来扶着门,喘着粗气就道,“小姐!不好了…是…是…”
“你先喘口气!”傅清欢说着,心底隐隐也有了计较。
珊瑚平复了一下,就跺脚悄悄看向丹朱,急道,“是二老爷,二老爷带着坤院的人来了!”
丹朱的脸顿时刷白,手里拿着的璎珞‘啪’的掉在地上,整个人好似僵住了。
傅清欢起身向外走,口中沉静问着,“不慌,二叔来这儿,也不定是为了那一件事,你们可知道,今日二婶今日哪儿去了?”
“好似是回林府去了。”福珠迟疑的道。
心底的计较成了现实,傅清欢神色沉静,唤了丹朱、珊瑚和福珠,三人就向院中去。
“不管怎样,如果你不愿,我是绝不会让你过去的。”傅清欢说了一句,让魂不守舍的丹朱,镇定了心神,咬唇用力点了点头。
一进院,就听到二叔傅文虚弱却固执的声音,“去,把清欢给我唤出来。”
男声嘶哑又底气不足,仿佛声音里就带着病气,这个二叔,在傅清欢印象里就是常年缠绵病榻,他那个院里,一直弥漫的都是那种苦而臊的药气。
虽然是个庶出的,但傅府的子嗣单薄,在府中也一直当个二老爷养着,又因为身子病弱,所以整个二房其实都是靠着大房周济,只是谁都不说破,给他们个颜面。
傅清欢一边琢磨着,一边顺着声音向前走,印象里老实的有些懦弱的二叔,怎么会为一个丫环,不管不顾的来她院中讨人?
猜测着这里面有傅曹氏的影子,傅清欢微拧了眉,丹朱的卖身契还握在傅曹氏的手里,二叔又是长辈,还是得随机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