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欢下意识的扭头望去,谢竹宣颀长的身姿向左侧倚着,衣袖和底边绣着墨竹,清隽风雅,面容是一片朦朦的白光,只能看到那俊秀的下巴和含笑弯着的薄唇。
傅清欢心中突地一跳。乱了。
“宣儿!”谢赵氏瞬间从座位上站起来,厉声呵斥。
傅清欢哪里能娶?别人是娶媳妇,这娶了傅清欢不等于娶了个姑奶奶吗?
谢竹宣低沉温和的声音,却依然带笑,继续说着,“清欢表妹,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一团烟火猝不及防的从眼前炸开,如此炫目灿烂,又让傅清欢眼前一片白亮,如同置身在茫茫田野,心中一紧一缩,说不出的欢喜,又说不出的茫然。
谢竹宣,谢表哥…这是在对她表白吗?在她明确表示自己已经心有所属之后!
傅清欢缓了缓神。
她和他可是从小认识到大,他那公子皮下的狐狸心性,她怎么会不知道?就说上辈子,傅府倾倒之势无人能挽,那时候谢老夫人已经去世了,谢竹宣执掌谢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和二皇子搭上了线。
但是那时候对谢府她无权置喙什么,因为从她嫁给曹苛时,两家已经断交了。
那现在呢?就算是死,她也不会嫁给曹苛,那谢府是否还会做出和前世相同的选择?整个傅府因为杜家的关系,就算两家再无来往,但朝堂上的一品将军也永远支持的只有太子表哥!
谢府到底会不会走上和她们的对立面?
纷繁的思绪如同盛开而凋的树,片片枯萎,只剩下恒久矗立的理智,澄澈明艳的面容不过是片刻怔忪,紧接着傅清欢眼底清明,冲着谢竹宣笑了笑。
“谢表哥,咱们又不是小孩子,哪能跟抢吃一样?这些玩笑以后莫开了,庄郡王爷要是听闻了,也会不喜。”
庄郡王爷!庄郡王爷…
谢赵氏和谢顾氏和谢老夫人,房中的所有人耳旁都回荡着少女含笑的声音,那般云淡风轻,吐出的名字却又像是在房间中丢下一枚炸雷。
瞬间震得谢老夫人久久无言,榻下一直坐着充当听众的,一众谢府女儿,都从失神中醒过来,用一种质疑或者艳羡的目光,悄悄看向傅清欢。
庄郡王爷啊?!这可是京城贵女们可望而不可即的人物,除却一些想嫁入皇室的,哪个贵女对着那清俊神秘的庄郡王爷,没有一丝情愫?但是同样,他对她们来说就是那天上的星星月亮,又有阳晨郡主的狠辣,她们连将这情愫说出来的勇气都没有,但是傅清欢做了,成功了!可她们却连嫉妒都没有。
阳晨不会善罢甘休!
谢老夫人紧握了傅清欢的手,语气严肃,“清欢丫头,郡王爷世代只娶一妻,而且有权有貌,但这却不是一般人可以沾手的!你想明白了?”
傅清欢的目光落在谢竹宣身上,这个以狐狸著称的表哥,依然是保持着半倚的姿势一动不动,甚至那薄唇含笑的模样,却是丝毫不变。
这让她落下心中大石,果然,那么讨厌她的人,怎么可能朝夕就变了,喜欢上她了呢?不过是听闻她将他摒弃,开玩笑找些场子吧!
忍下心头的空落,傅清欢打起精神,刚想开口,房间门口却传来谢竹宣悠悠舒缓的对答,“祖母,昨日清欢表妹已经当着阳晨郡主的面,向庄郡王爷告白,听闻郡王爷也是应下了。当恭喜表妹得尝所愿!”
傅清欢心中顿时自在了,还好自己没有表错情,她这谢表哥,不过是玩笑,哪里有看上她?
冲着谢竹宣的方向,倏尔一笑,傅清欢道,“谢表哥,原来你知道了,我本来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呢~”
谢竹宣没有接话,唇边的笑容忽然一收,唇线似乎向下抿了,但是转变太快,傅清欢刚想看清,他已经笑着开口,“真是要恭喜清欢表妹了,那边还有人等我,你们聊,我就先走了。”
谢老夫人这才弄懂是怎么回事,怒瞪了谢竹宣一眼,脸上还是带着笑,“你啊!从来都没有老实过,快去吧,去吧!”
仿佛深深看了傅清欢一眼,谢竹宣撩起了帘子,向外走去。
“咦,少爷,你不多坐坐吗?清欢小姐可是在里面呢。”王姑姑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傅清欢被谢竹宣最后一眼弄得有些恍神。
房间中却又热络起来…
“哎呀,我就说清欢丫头是个有福气的,怎样,这以后就是郡王妃了!”谢顾氏笑的谄媚,话里逢迎。
谢赵氏脸色难堪,却强笑,“是啊,难怪老夫人那么疼清欢丫头。”
她不想要傅清欢做儿媳,和傅清欢不想做她儿媳是两回事,人总是有个面子。
谢老夫人攥了攥傅清欢的手,眸光慈和,“那是,也不看我老婆子看人的眼光。”
“老夫人,你用点参茶吧!”王姑姑奉了茶过来。
毕竟是老人家,精神体力都大不如从前,谢老夫人果然也有些倦意,抬抬手,“也别都在我老婆子这儿了,去吧!年轻人都出去玩玩。”
谢赵氏和谢顾氏,连同一众小辈和傅清欢,起身行礼。
王姑姑服侍了谢老夫人躺下,傅清欢随着谢赵氏她们退出房间。
离开了松院,谢赵氏身为大夫人,就是这谢府后宅的主事者,没等她说话,一旁的谢顾氏就毫不顾忌的伸了懒腰,瞥了她一眼,“哎呀,这一早起来我就困了,你们玩,我就不陪了啊!”
说罢,语笑晏晏的瞥了傅清欢一眼。
谢赵氏脸色一黑,她那妯娌已经扭着瘦柳似的身段,身旁跟了婢女,径直向二房的院里走。
一众谢府女儿中,有两个怯弱一点的,小心看了谢赵氏一眼,却一咬牙跟了谢顾氏去。
傅清欢敛目站着,早就听闻谢府虽说住在一起,但是早分了家,各方的中馈都是自己把持,谢赵氏虽身为大房夫人,这隔了院墙也不能奈何。
想必匆匆离去的那两个就是二房的庶女,庶女的一切都把持在主母手里,就算有心留下,也不敢触怒主母。
不过这样也好,方便她在谢府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