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
当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会因为别人给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东西而感激涕零。可当知道这个人可以买很多这样微不足道的东西,数量难以想象的时候,起初的感激就会逐渐淡化成零,甚至会产生怨恨。
人不仅奇怪,有时候也很矛盾。有相当一部分人计较的不是公平不公平,而是自己是不是受益者。
袁招娣当初因为林微给的一块钱,暗下了要为她好好做事儿一辈子的决心,可现在看到林微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心里瞬间就产生了不平衡。身份上,林微是乡下人,她是城里人,即便是郊区。
可现在林微拥有的钱财,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袁招娣认为,这些财富是她辛辛苦苦弄来的,而林微只是出了最初的一点钱而已。
这种不平衡,可以说是人之常情,可最根本的却是源自于她不是这个事件中的受益者。
那咽口水的声音太大,林微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袁招娣赶紧低下了头,一颗心因为别有想法,而急促地跳个不停。
林微还以为她不舒服,看了她一会儿,见她不说话,这才收回视线,笔直站立,等着男人把钱数好。
眼前男人咧着嘴,笑得眼角都有些皱纹出来,一张又一张地数着,一遍又一遍地数着,似乎希望这个动作永远都不要停下来。
直到他数了五遍,林微才忍不住出声,“数目对吧?”
“对对对!没有错!”男人一叠声地说完,赶紧又去看她,“不对,你说过要给我两张侨汇券,还没给呢!”
他话音刚落,林微就掏出了两张崭新的侨汇券递过去。
这人刚才那么兴奋,她怎么好意思打断他。
“行,咱们银货两讫,你可以走了!”
男人摆摆手,直接让她走。
家里当年昧下来的东西,今天算是全部清了出去。为防这人杀个回马枪举报自己,他还是趁着有钱有闲,收拾收拾,赶紧走人为好!
两人各背了一些玉石原料。
林微背着竹筐,里面有四五十斤的重量。
袁招娣挎着一个竹篮子,里面大概三十斤的样子。这次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抢着干重活儿。林微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跟那男人招呼了一声,便领着袁招娣往外走。
这个地方离首都市区有不近的距离,从这个村子要往前再走一段路,才能看到来时的路。
回去的时候有点沉默。
跟来的时候,形成鲜明对比。
林微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如今的她,身上是一分钱都没了。收回来的这些东西该放在哪里,还有怎么去赚这个月生活费,是她当前最需要考虑的事情。
一个月的生活费一时半会儿是赚不回来的,饿肚子也是不能的。
所以,要么短时间赚到钱,要么去借钱。
不然,只能饿肚子了……
“侨汇券是什么东西?”袁招娣突然开了口。
林微满脑门都是怎么赚钱,外界似乎都被她隔离开来,所以袁招娣的问话,她是一点儿没听到。
见林微不说话,还皱着眉毛,似乎不耐烦的样子,袁招娣不甘心地抿了抿唇,大声又问了一遍,“侨汇券是什么东西?”
这些天她认识了不少汉字,也见过大团结,所以那个侨汇券与人民币的不同,她也看了出来。只是有点不明白,侨汇券又不是人民币,更不是粮票之类的,那人为什么一定要侨汇券。
袁招娣这么大声一喊,林微才恍然,皱眉仔细想了一下,还是想不出来她说了什么,于是只好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
袁招娣见林微皱眉看着她,心里突然有了一些怒气,强笑着说了三个字,便低下头去。
不愿意解释就算了,毕竟人家有钱,长得漂亮,还有知识!
她算什么东西?
不认识字,还被婆家抛弃,现在还要靠她管吃管住,还要靠她给月钱,在她林微眼里,她估计就是旧社会里给人当奴仆的下等人!
“袁姐,你有什么事儿就说,我能帮的就帮。”
林微不喜欢猜人心思,太累。身边的人,能直来直往,那是再好不过了。
她看得出来,袁招娣很不对劲儿,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都跟以前有很大的差别。似乎想要说什么,偏偏还有那么一丝犹豫。
“什么事儿都能说,你不会生气?”
袁招娣像是鼓足了勇气,抬头看着林微,眼神里有些不服气,也有点不甘心。
“嗯。”
林微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袁招娣仔细看了林微一下,咬了咬下唇,语速极快又声音很低地说了一句话。
“……”
林微无语,“袁姐,你说了什么?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楚。”
要是声音正常,她这个语速,她是肯定能听出来她说了什么的。可惜声音太小,她一点都没听出来她说了什么。
“我说,”袁招娣吸了一口气,“我不想这样下去了,我想单干!”
她不想给人当奴仆,她想成为富人!
她有本事儿做这个,当初是没有钱,现在有了工资,还有日常给的节日费,做这个完全可以!
要是单干,这钱就是她一个人的!
林微有知识有文化,以后赚钱的地方多着呢,少了她,也没啥影响。再说,她都帮她赚了那么多钱了,也算是把当初的那些钱,那些恩情都还完了吧?甚至超出当初的一块钱不少了!
所以,她不用愧疚什么!
“你再找人吧。”袁招娣底气足了一些,“老太太那房子,以后我自己交房租就成,不用你管了。”
老太太对她挺好的,还教她识字算数,以后她好好孝敬老太太。
林微看着袁招娣,有些不可思议。
单干?
意思是她袁招娣以后要单独做这个?
她明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六十年代,国家打击投机倒把。七八十年代,打击二道贩子。
她们现在做的这些,只能是背地里进行,一点不敢拿到明面上。
那么,她说的单干又是怎么一个单干法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