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
他在说什么?
蝶熙伏在马背上不说话了,一刻安静,倒让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起来,好在子然要分神对付那些凑上来的轻衣卫卫军们。
蝶熙的脑子嗡嗡的作响,那三个字不停的盘旋着夺走了她所有的思绪。
他刚才说什么?月贵妃?他说的是月贵妃?!
身边的卫军们越聚越多,攻势越来越猛,子然有些招架不住,冲着马背上的人儿吼了一声,“起来,走!”
蝶熙尚未回神,整个人像是只小鸡一般被轻松的拎起坐到马背上,马被一下抽痛,发了狂一般的想要冲出人群。
有几个拿着盘龙棍的人作势想要扫击马腿,可立即就被子然给打飞了出去。
子然接招已经堪堪,他有些疲于防守,更多的像是在消极抵抗一般。
自己这条命看来是过不了今天了,也是想过自己的死法,可以这样,也可以那样,可却是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真是可笑。
他的身上已经布满了累累伤痕,冲着马上的人儿大吼一声,“发什么呆啊!赶紧走!”
蝶熙坐在马上,月光朦胧,她侧目回望,只得见一个血迹斑斑的人坚毅的挺立着,紧绷的脸上满是怒气,可那嘴角却像是慢慢的弯起,像是笑着,抿去了所有的隔阂。
子然。
蝶熙眼中艾艾,不忍又无可奈何,握紧的缰绳都有些发着抖,不由低吼了一声,驾马离去。
子然,你别重来。
马儿的踢踏声终于听不见了,子然不知道是自己伤的太重,还是她真的走了,手中抢来的那支长戟哐当一声被扔在地上,他只觉得耳中鸣鸣作响。整个人轰然倒地。
身后渐渐失了声音,蝶熙神情木木。轻衣卫的结局总是悲惨的,不是被自己人杀了,就是死在了任务中。子然会死。应该是早就接受了的事实,就像是自己,被利用,被抛弃,也是早就写定的剧本。可是为什么?这颗心为什么……这么痛。
蝶熙醒了醒鼻子,只觉得一股温热似要夺眶而出,她亲眼见着师父死了,亲眼见着空死了,现在……又亲眼见着自己的好兄弟死了。
还想着,马儿被盘龙棍狠狠的砸中,一个趔趄,连人带马的跌落在地。
蝶熙还来不及爬起身来,薄喉上已经被架上了一把尖锋利刃,“白小姐。好久不见。”
头顶云开雾散,迷蒙的月光投射在来人的脸上,阴阴险险,却又气定神闲。
蝶熙像是认命了一般不做一点挣扎,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叹一声,“晋王殿下。”
被带回晋王府里,蝶熙才知道他原来还有一个私场,里头的刑具一应俱全,看着血迹斑斑的样子。也是时常被用着一般。
她却没有被架去哪儿,只是被拖着顺便路过,被关进了更里头的一件房里。
房里没有窗,没有光。蝶熙试着喊了一声,却一点回声都没有。想要四处走走,却发现这房间似乎大的毫无边际一般。
自己只从子然那儿得来一个火折子,这会子连快打火石都没有。在这个被剥夺去了五感的房间里,大悲之后的困顿油生,让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师父!子然!”蝶熙又试着喊了一嗓子。却依旧没有一点用处,自己什么都听不见,自己也什么都看不见。
想要随遇而安,可心中却是惴惴惶惶,这不对劲,这不可能。
这世上绝没有什么是会剥夺去了五感的。蝶熙抬手摸了摸眼睛,没有任何的遮蔽,伸手去自己的穴位上,也是空空如也。
这晋王竟然已经神通广大到了这个地步吗?蝶熙觉得不可能,晋王不过一介武夫,他怎么可能得的了这样的功夫?难道……是衡王?
他们难道并没有分崩离析,只是自己的幻觉?是他们故意做的一场好戏给所有人看吗?
可能吗?可能吗?
蝶熙在心里一遍遍的问着自己,却发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急促。这种莫名而来的压迫感不是第一次,虽然周身没有觉得一点炙烤,可她也猜到了这是什么?
是火,周围有火在烧尽了空气,所以自己才会觉得呼吸是这般的急促。
有火?有火!可是为什么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感受不到!
慢慢的,连呼吸都变的困难,蝶熙张大了嘴贪婪的想要多吸上一口气去,却发现徒劳无功。
没有空气了,没有了……
今天晚上真是个要命的血夜,一个两个的都要送了命了。
混沌中,蝶熙勉强的眯开一条缝去,眼前依旧灰霭,却能见着一些微茫的光亮刺透进来。
是光,有光。
她想要笑一笑,却发现自己没有了躯干,往下看去,黑漆漆的一片。
蝶熙有些慌神的想要抬手,却没有手,想要动一动脚,却没有脚。
没有?没有!
怎么可能!她想要呐喊,却发现找不到嘴,想要皱一皱脸,却发现没有了脸?
这是怎么回事?这又是怎么回事?可不是看得见了吗?难道……自己成了一只鬼吗?
她听说过一些故事,说人死之后如果对尘世间的怨念太重,会被留在了人间,慢慢的就成了厉鬼。
原来自己对着红尘竟是这般的留恋。
心中戚戚,却笑不笑,刚想要作罢,只觉得眼前多了一道白纱妖娆。
视线慢慢的被吸引了去,那是一个婀娜娉婷的女子,长发如瀑正随风飘舞,媚眼流转,却带着些哀怨,手指葱葱,正朝着自己而来。
多美的女子啊。
蝶熙心中暗叹一句,这世间竟能有如此美人。
“你是谁?”蝶熙想要开口问上一问,虽然知道自己没有了嘴,又没有了心,却依旧想要问上一问。
“我?”那个女子的嘴角微微翘起,像是一副致命的绝情蛊一般魅惑去了人心,她向前涟波微移,淡淡的吐纳出几个字来,“你不是知道我吗?”
那声音,似空谷幽兰,呢喃婉转,让蝶熙都不曾留意了她在说什么,不禁又问了一遍,“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