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使上下打量了下,有些揶揄的笑着问道:“一个小娘们?犯了什么事儿了?”
子然饶有深意的压低了些声音凑过他耳边,“不就是那事儿嘛。”
那事儿?副使闻言更是细细的观瞧了一番这个一身米白的人儿,一脸的不可思议。
“那就是要去地字号了?”
子然抬了抬眉没有答他,却是从后头一脚踢在蝶熙身上,“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进去。”
正直午后十分,轻衣卫的校场里还有好些人真练着靶子,蝶熙稍稍抬起头来侧目观瞧了一会,身后的子然也配合的停下步子来。
“很熟悉?”
“很熟悉。”蝶熙点了点头,被掩去的目光中有些怅然。
“走吧。”子然拍了拍她,“这里人多。”
看得见的不可怕,那些看不见的才见真章。
蝶熙嗯了声,垂下头继续往前走去,语气里已经没有了方才一闪而过的低落,“你要带我去地字号?”
“怎么,觉得你有资格进天字号?”
“那倒不会。”蝶熙摇了摇头,“要是一年前,许是应该进天字号。”
因为一年前的自己是皇家的人,是在金碟玉册里留了名的人。
“那倒是,天字号到底是关皇家的人,这么说来,你个死人进地字号倒也是应该。”子然在身后嘿嘿的笑着补刀,官员中犯事较轻者,依情节进玄字号或是黄字号,可要是下了地字号,那就真的不可能活着出来了。
不过,凡事总该有个意外,比如这个家伙,“进去之后有什么打算。”
“立即提审,你亲自来,做做样子过上一两道。晚上等到大家熄灯睡觉的时候,找个人替我,我去办事。”
见蝶熙说的干脆,子然倒是有些讶异。“过上一两道?说的这么轻松?”
“说了是你亲自来了。”蝶熙动了动脑袋,想要白他一眼的样子。
子然立即又踹了她一脚,有些暗爽的咧了咧嘴角,“不怕我公报私仇?”
“你不会。”蝶熙一下停住脚步,看着眼前的大殿有些恍惚。“我死了,你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有很多事情,不知道的话就不知道了,可是知道了却得不到,才是最挠人心痒的。
子然闷哼一声不接话,顺着她的目光看将过去。这处大殿是轻衣卫的正殿,是接见了贵客大员的地方,她……看什么看?
子然不知道,蝶熙心中惆怅的不是因为这个地方,而是在这里。是她和凤修筠第一次相见的地方。
那个时候她虽然也是个孩子,可心里已经像是历经了沧海桑田的老人了一般,从教场上仰视过去,可以看着人人景仰的美艳男子,可那时候的她却是低首垂眉,眼里只有自己腰间的佩刀刀柄。
睿王是何人,与自己又有何干,自己是轻衣卫的二等同知,兼任暗影两卫,前无古人。估计也后无来者,这是一份骄傲,也是一份作态。
所以,凤修筠会选了自己。也许也是因为觉得戏弄一下高傲的人的自尊是件有趣的事儿吧。
子然见着远处一个向他们走来的身影,轻轻的又催促了一声,“走吧。”
蝶熙才踏出了几步,立即就被一个高大的人给挡住了去路。
“听说翼火蛇出去一趟就有斩获,真是……上天垂青。”
说话的人一脸戏谑,嘲弄之情全不遮掩。
他是轻衣卫的一等指挥使。白虎。
蝶熙没有抬头,只见着他腰间的一把把佩刀就已经知晓了来人。
“是呢。”子然心中暗叹一声不妙,眼中透过一丝无奈和愤然。死丫头,以为是郊游吗?走走停停的,惹来了最麻烦的人。
“听说要进地字号?”白虎走近一步,一把钳起蝶熙的下巴细细的打量,满脸的期待之情溢于言表。
蝶熙见着他的口水都有要溢出的样子,本能的皱了皱眉,心中立即起了层不详的预感。
果然,这个小小的表情没有被白虎错过,他咧着嘴几乎想要大笑出来一般戏笑着说:“好一个标志的小妞,不如就让我……”
他话没说完,脸色一下一沉下来,高大的身子一下抬起,长臂猛的向后挥去。
白虎没起杀心,身后的人也接的随意,被接下的手腕被用力的甩了开去,那人似乎有些嫌弃白虎一般还慢慢的拍了拍自己的手,直接无视了白虎越过他走来子然面前,“怎么才回来。”
“朱雀……”子然的头皮都开始发麻了。都怪自己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一个两个的都是麻烦。
朱雀全然不理会他的无措,又平声问了一遍,“怎么才回来。”
“出去办事的时候,碰着些事情。”子然拽在手里的绳子向自己收了收,暗暗用力的指甲都被掐出了白印。
“卫所里这么多事,一个犯人,用不着二等同知来办。”朱雀说着,伸手就要去接捆住蝶熙的绳子。
白虎有些期期的一遍“诶”了一声,“翼火蛇既然这么忙,不如……”
“二等同知都这么忙,你个一等指挥使会很闲吗”朱雀一下用力扯过绳子,没好气的回了白虎一句,拎着蝶熙抬脚就要走开。
子然见状,情不自禁的出声想要制止了他,“等等。”
等等?白虎和朱雀都有些纳闷的看向子然。好大的胆子,竟敢忤逆了指挥使。
箭已离弦,就是后悔也没用了,子然定下心来问道:“朱雀大人……是打算怎么处置了她?”
“地字号的人,配得上三等都尉来审,你去让淼过来。”朱雀说罢,又用力的扯了把蝶熙往一边立岗的副使那儿走去。
找淼……还好是找淼。
子然不作声色,在心中长长的吁了口气,朝白虎拜了拜,立即跑开了。
白虎饶有深意的看着已经被副使押着要离开的蝶熙,嘴角的那抹冷笑越渐越现。朱雀,真是个好领头。
蝶熙不以为意的被押进了地字号,狱门被紧紧的关上,一样的死牢,一样的那方小窗,蝶熙抬头对着空中哈了一口气,却没有一点痕迹。
无奈的笑了笑,蝶熙随意的坐在了一边蜷起脚来等着淼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