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尾随的黑衣男子闪身进入一处修葺精致的宅院,屋里没有任何光亮,他恭敬的单膝跪着,谦谨的低垂着头回报道:“殿下,那采花贼已经顺利逃脱,性命无虞。”
被唤作殿下的男子背着身,反剪着手看着窗外,春雷炸响,意料之中的雨似乎还大了一些。
“可有被发现?”
“殿下放心,属下做的隐蔽,无人察觉他的逃脱和属下相关。”那名黑衣男子语气甚是自信,那双露在外头的黑瞳闪烁着几分自傲来。
“做的好。”那位殿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满意的一笑。
“属下还有一事回报,听负责睿王府的兄弟说,今日夜里睿王妃……似乎有意出逃。”他刻意顿了顿,紧张的注意着座上的反应。
“哦?那倒有趣。”果然,那位殿下侧了侧头,多出几分兴致来,“知道她想逃哪儿去吗?”
“看方向,像是丞相府。”
“知道了,没别的事就退下吧。”他注意到身后没有气息,这才关上窗转过身去。她想去丞相府,为何?
净琦被放回来之后一脸的气愤,一边仔细的替蝶熙的膝盖上药,一边口齿清晰的复读着两个字,“叛徒。”
“好啦,情况紧急嘛,更何况你也没什么……啊啊啊。”
蝶熙话没说完,只觉得伤口一阵钻心的停,忍不住叫出声来。
净琦这才轻柔了些许,冷哼一声,“殿下刚才还在鼓动着要策反本姑娘,要不是我忠心耿耿,早就不是您的人啦,哼!”
“我错了还不成嘛。”蝶熙看着自己的伤口,不由的呲了呲牙,这官家小姐怎么这么细皮嫩肉的,碰一碰就伤成这样,“你还好是跟着我,要是跟了夏氏,让你死你都不准说不的,哪还能这么嘀嘀咕咕的。”
“诶,话不能这么说。”净琦抬起眼来想要辩驳什么,见蝶熙皱了小脸冲她不停的使眼色,她才低下头去继续处理伤口,嘴里还继续说着,“小的时候老爷就说了,您这性子不知道随了谁,欢脱的厉害,出嫁前老爷还要我好生看管好您呢,您要是夏氏,老爷还用得着担心呀。”
“你说什么?”蝶熙缩了下腿,疑惑的看向净琦,爹……这么吩咐她的?
净琦自觉失言,“额”了半天,生硬的扯开话题去,“您晚上究竟要去哪儿啊?我才跟殿下说您溜出去了,他立刻就气急败坏的派人牵了马来,到底是什么好地方啊?”
他当然猜得出来,自己天天唠叨着丞相府。哎,金蝉脱壳是失败了,看来得上苦肉计了。
蝶熙拉了一把净琦对她轻声说:“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办,明儿你去打桶水来放在屋里,别叫旁人瞧见了,还有,晚上支开所有人,不准任何人来我屋里,明白吗?”
“为什么呀?那如果是殿下呢?”净琦一脸疑惑的看着蝶熙,却见她脸色凝重,不知做着什么打算。
“那你就替我拦着,你那么聪明,这点小事没问题的。”
夜深湿寒,关着门窗的室内一片漆黑,蝶熙褪去外衫,只穿着白色的中衣,冷风吹过惹得她微微的发着抖。她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拖着腿挪到桌边,掀起桌布来拖出藏在里头的那捅冷水。
虽近三月,寒风渗进室内,依旧冷的厉害。蝶熙深深吸了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将那捅冰冷的水灌顶而下。
主腰受了水紧紧的勒着她的胸口,她只觉得一股窒息的紧致从胸口蔓延开来,不由的张大了嘴贪婪的吸了几口气,这才平躺在了地上。
浑身酸痛的厉害,喉咙里还一阵阵的发痒。蝶熙动了动身子,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慢慢的转醒过来。
“您可醒了呀,昨儿晚上您做什么了呀??怎么烧的这么厉害?”净琦取下已经烧干了的帕子,重新搓了搓盖上她的额头。
晨起过来,房里如旧,她去取了那水桶想要放出去,却发现水桶里早就没了打来的井水,还觉得奇怪,就听得床榻上的人儿痛苦的咳了几声,烧的厉害。
“我没事……”蝶熙虚弱的笑了笑,想不到这身子一个晚上都熬不住,真是出乎意料。
“净琦,你去请示殿下,说我这身子不是府里的大夫能医的,要丞相府的张大夫来,他了解我这身子,知道该用什么药,快去。”
“殿下万一不同意呢?”府里的大夫已经把了脉开了方子,更何况张大夫是丞相府的大夫,她当然会担心。
“那就用求的。”
净琦大大的叹了口气,出门对一旁的侍婢们吩咐了几句,便往外离了开去。
蝶熙昏昏沉沉的翻了个身,拢了拢被子重新盖严实,这才悄悄的把手伸进枕头下头。
凤修筠正在偏殿里招呼着什么人,净琦跑去正瞧见候在门外的钧浩,她谄媚的对钧浩笑了笑,轻轻柔柔的说:“钧浩大哥,殿下……很忙吗?”
“殿下在招呼客人,可是王妃有什么吩咐?”钧浩见着她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侧了一步挡住了她。
“王妃病的厉害,想请丞相府的张大夫看看,您知道她那个身子,非张大夫治不了根,能不能通传一声?”
“不行。”钧浩断然拒绝了她,一脸严肃的说:“殿下招待的是贵客,更何况府里有规矩,不方便让外人随意进出。”
净琦啧了下嘴,悻悻然的转身离了开去。
过了许久,殿门才重新打开,凤修筠微微含笑的送别了客人,才要进去,净琦已经冲了过去跪拜下来,“殿下!求殿下救救王妃!”
蝶熙睡的迷迷糊糊,只觉得脸上被什么东西摩挲着,微凉微凉的又有些瘙痒,她睁开一条缝来,正对上凤修筠关切的俊脸来,“殿下?”
“张大夫来了。”他温柔的扶着她坐起来一些,比了比额头,表情有些凝重的让到一边。
张大夫提着药箱立刻弓着身子上前请安,“草民给王妃娘娘请安。”
“快起来。”蝶熙从锦被里探出一只手去,却见凤修筠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奇怪的对上他问:“殿下不出去吗?”
“夫人病了,本王自然要关心着,怎么能出去呢?”他朝她微微一笑,邪肆的惊人。
蝶熙瘪了瘪嘴,张大夫已经替她垫着锦垫,盖上帕子探手把了把脉,“额。”他看着蝶熙的眼神里分明写着些什么,却又有些摸不透,只得恭敬的回道:“王妃确是染了风寒,只是王妃身子素来不好,从脉象上看似乎近来又有寒疾发作,需要好好调理才是。”
凤修筠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依旧站在一旁紧紧盯着蝶熙。
“张大夫!”蝶熙齁着声,一边撒着娇,一边开始捣腾张大夫的医箱来,“你没带那个给我吗?”
张大夫又奇怪又紧张,连忙站起身子来急着想要阻止她,却眼尖的发现蝶熙从袖口里分明掉落了一个小小的纸卷,他愣了愣神,动作迟疑了一拍。
“没有宝昌行的点心哦,没劲。”蝶熙说着,重新滑进被子里,背对着所有人又咳嗽了几声。
张大夫赶紧阖上药箱,尴尬的侧过身子去对凤修筠拜了拜,“殿下,那草民先下去开方子了。”
“去吧。”他挥了挥手,重新走去床边,替她掖了掖被子。小东西,本王倒要看看,你还在玩些什么。
张大夫赶回丞相府里警惕的四下观瞧了会,才阖上房门去查看医箱来。里头那卷小小的纸卷正躺在底上,他屏息凝神的注意了下周围,才慢慢的打了开来。他看的仔细,心头亦是一惊,急急忙忙的将这纸卷藏进袖里,往丞相那儿赶去。
那张纸卷上,用娟秀的字迹写了首小诗:袖藏神机算,手携威名状,旁瞧勿须言,观者进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