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出身后的气息慢慢平静,蝶熙心头掠过一丝疑惑,转而继续将注意力移到手里的书上。
《千家斗》原本只是凤修筠的生母贤妃闲来无事的消遣读物,贤妃死于后宫争斗之后,凤修筠为解思念,也时常拿来品读。
不过这也只是上一世的事情,蝶熙原也只是拿来当作道具,看着看着倒也有些食髓知味一般,翻页的速度越来越快。
凤修筠瞥了她一眼,亦是拿起自己的书来慢慢翻阅。车厢里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有缓缓而过的街景被推移到身后,很快队伍就出了京师。
走了些时候,队伍偏离了官道,马车的颠簸逐渐厉害了起来,蝶熙侧过身微微掀开车帘来,原来已经上了山路。
山与山之间的间隙逐渐狭窄,压迫感也越显强烈,这道峡谷里本该流淌的小溪早已干涸,留下的河床颠簸不已。蝶熙放下帘子,抬手才拿起书来,又被凤修筠给抽了过去。
“《千家斗》?”他眼底黯然一沉,语带质问,“你怎么会有这书?”
蝶熙摊出小手招了招,“殿下这话问的有趣,一本市井的杂书怎么妾身就不能有了。”
因为这本书不一样。凤修筠心里酿出一股复杂的心气,母亲生前看书的模样又浮现脑际。他想以为这只是个巧合,但今天的白少熙确实有些不一样,但说故意又怎么可能,他从来没和钧浩以外的第三人说起过这本书。
多心了吧。他劝慰了句自己,收起书来和《女诫》放到了一起,重新回到自己的书上,慢条斯理的说道:“这里太暗了,不适合看书。”
蝶熙收到他眼底稍纵即逝的动摇,心里窃喜,脸上却老大不高兴的嗔怪,“那你为什么能看。”
“因为本王美啊。”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的一句,呛的蝶熙瞪大了眼睛。世上怎么有人这么厚颜无耻,“你把书还我,适不适合看是我的事。”
蝶熙已经起身想去抢回来,凤修筠却更快一步坐到书上,他放下书来看向蝶熙,表情依旧一派悠然,“暗成这样你能看见什么?还是你觉得书里那些辞藻能抵过本王美貌的万一?”
“无耻。”蝶熙低哼一句,坐回去的时候趁他不备,一把夺过他的书去,“《永嘉典记卷之一十一》!宁王殿下不是说还没修好吗?你怎么会有的?”
凤修筠宠溺的看着她兴奋的翻看着,倒也没有再做阻止的念头,许是她脸上露出今天第一抹笑来,让他的心又被搅起了波澜,他微微含笑,一字一顿的说:“因为本王美啊。”
翻过了山头终于抵达出行后的第一个驿馆,钧浩查探妥当,和护卫军首领交谈了几句,便过来迎了两位主子入住。他识相的将两人分开到相离最远的两个房间,凤修筠斜睨了眼他,却也不多话先行进了房间。
蝶熙更是没有意见,上了楼挺直了腰板进屋关门,对身边伺候的小丫头说:“小若,你去把轻衣卫的淼找来。”
“淼?”小若有些为难,她只是个低微的侍婢,哪里认得轻衣卫的大员。
“就是队伍里唯一一个女的。”蝶熙打发了她出去,坐去窗下,手指不自禁的轻轻颤抖起来。
方才的队伍里,那个人分明就是她的淼,跟在她身后快十年的淼,和她一样经历过失去师父的悲怆,和她一样无血无情看不到明天的淼。
她好吗?还在为杜承喆伤心吗?淼啊,不要伤心,杜承喆还活着,空也活着,他们都在神威,他们都活着!
过了好一会,门外才响起轻轻的敲门声,蝶熙唤了声“进来”,房门被轻轻推开,走进两个人来。
蝶熙看了眼在后头的小若,冲她吩咐道:“小若,你去门外候着,如果有人过来,你就说本妃一路颠簸已经歇下了。”
小若恭敬的回“是”,弓着身子带上门退了出去。
淼立刻跪地拜礼,“卑职轻衣卫淼拜见睿王妃。”
“起来吧。”蝶熙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待她坐定才问道,“轻衣卫一路辛劳,你可还好?”
淼露出吃惊的神色来看着蝶熙,好似在问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怎么会关心自己。
蝶熙抬了口气想要再问什么,却觉得一阵突兀,硬生生的把话又咽了回去。是啊,自己哪有什么资格关心她呢。
顿了顿,蝶熙才说:“本妃听闻你医从杜承喆,也是轻衣卫里有名的下药高手,今日本妃确实是累了,觉得憋气的很,你替我看看。”
说着她伸出手去,淼看了眼蝶熙,虽然觉得唐突,还是探了把脉来,恭敬的回道,“王妃只是疲累,休息一下就好,不碍事的。”
“那就好。”蝶熙心里堵得慌,戚戚的看着淼,僵硬的收回了手来。
“王妃早些歇下吧,若是没事卑职先行告退。”淼不明就以,说罢起身就要离开。
“你等等。”蝶熙也立刻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这才稍稍镇定下来说:“把你袖里的长针留两根给我。”
淼微微眯起眼来,长针是自己独门暗器,除了轻衣卫里熟知自己的人,他人怎么可能知道自己袖口藏有长针。
“王妃是不是错信了什么?若是觉得轻衣卫不得护卫,卑职这里有一柄上佳的匕首可以赠与王妃防身之用。”说着,她从自己的腰间带出一把匕首留在桌上,施礼之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蝶熙手指拂过刀身,只觉得一阵冰冷的疏远在心里蔓延,却又有股不明言状的恐惧逐渐扩张,我真的可以保全所有人吗?
路途上的几日,蝶熙更加寡言,见到故友,心头惘生的一股苍凉在身体里乱闯,那种想要立即嘶吼的冲动被死死的卡在喉咙里,压缩的她卑微到了极致。她做了他的王妃,却成了一世的废人,没有功夫,没有官位,只是一个空有虚名的睿王妃。
接近奇哒的最后一段路途,护卫首领过来建议,趁着最后一个驿馆好好休息,第二天再行赶路也不迟。蝶熙这些日子食不知味,日显消瘦,天气渐冷,她只觉得浑身似乎冒着股股不寻常的寒气来。
凤修筠看着她苍白的小脸上掩饰不去的疲惫,也不回绝,一队人马收拾妥当,进入驿馆打算做最后的休整。
十月的夜刮起不寻常的寒风,透进窗户,打的屋里一阵阵的发寒。蝶熙紧紧的裹着被子,身体不住的发着抖,意识渐渐模糊了过去。
冷。她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冰湖一般,灌顶的冰水压着她渐渐往下沉去,好像每一个毛孔里都在渗进寒气,血管里淌着冷如寒霜的血液,流经的五脏六腑都在冻裂。
“殿下,殿下您快去看看,王妃……王妃她,她寒疾发作了!”
凤修筠已经就寝,听见门外小若焦急的喊话声,心里一凉,寒疾……
他随手抓起床边的披风披上,脚下轻步微点,下一瞬间已经来到蝶熙的门前。一把推开门,只觉得室内一股凉风袭面而来。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些火盆来。”他冲将将跟过来的小若吼了一声,抬脚去到蝶熙的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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