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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玉姜抱着捡到的婴儿发愁,抱去派出所福利院呢?还是给她找一户愿意要的人家?
孩子虽然弱些但是身体健康,冯玉姜看着她小小的、娇嫩的脸蛋,心里忍不住愤愤,好好的孩子,哪家爹娘这么狠的心就这样扔掉了?难不成就因为她是个女孩?再或许这是个私生的孩子?
刚才医生打开包被子检查,冯玉姜也留心看了,包被子里头也没有个纸条啥的。她反过来又想,就算有又怎么样?当父母的既然狠心把她丢弃了,难不成还再找到了还回去?
那时候农村弃婴的事儿并不稀罕,因为计划生育,有的人家一心想要个儿子,闺女多了怕罚款便干脆悄悄扔了。
这样小的孩子,送去福利院派出所又能照顾好吗?冯玉姜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抱回去再说,寻摸着给她找一户愿意要的好人家吧!
钟继鹏叫司机二番回头接了来,便见到冯玉姜正在洗尿布。孩子身上的尿布早已经湿了,一时半会找不到干净放心的尿布,冯玉姜便拿来两件大人穿旧了的棉布秋衣,看着洗过了的,剪开了充作尿布先换上,一边把小五小时候的尿布找出来,下过水之后晾在外面,就手也把换下来的脏尿布洗了。
小婴儿皮肤嫩,放时间长了的尿布,没下水洗晒不敢放心用的。
“你咋把她抱回来了?你该送到福利院去。”
钟继鹏说着就去看放在沙发上的小婴儿,这会子婴儿喂饱了,进了暖和的屋子,已经香甜的睡了。钟继鹏咂嘴:“这小娃,高鼻小嘴,怪俊气的,也不过弄饭时多添一勺水的事,生一回养一回,谁家怎么就舍得扔了?”
“就说这话。现如今日子也好过了,怎么也饿不死人,还有扔孩子的人家。”冯玉姜晾好了尿布,说:“我给她喂饱了,你看一会儿,我先去饭店里看一眼。”
“你去饭店,我就不用去上班了?这都小傍晌了。”钟继鹏抗议,“叫我说你还是送到福利院吧,福利院也能给她找个愿意养的人家。难不成你还打算留着喂?咱倒不愁养她,可谁有工夫带?”
冯玉姜笑:“反正都晚那么多了,你别去算了。我看你那个供销商场,一天到晚也没几个人买东西,尤其你那个文化品柜台,平常哪有几个人?早晚得倒闭。”而且也不会太晚了,快倒闭了吧?
冯玉姜说着拿了盒雪花膏擦手,这时节洗过手不擦东西,很快就皲了。“我寻思,福利院里头也就那样,未必能照顾好的。咱先照看着,有人家要,看着能行的就给他抱去养。眼下不是过去,女孩也稀罕,有人家想要的。”
就这样,小婴儿暂时就留在钟家了。中午小五放学回来,一眼看到沙发上放着个小婴儿,高兴地凑过去盯着看,问冯玉姜:
“妈,你哪弄来的小娃娃?”
冯玉姜笑着说:“我今早上自己生的。”
小五撇着嘴说:“哄小孩呢,你又没有大肚子。你到底哪弄来的?”钟小五同学觉着自己已经长大了,最不喜欢人家哄小孩。
冯玉姜便告诉他说在路上捡到的。“人家扔了我捡的。小孩子都是捡来的,你也是我从大路上捡来的。”
钟小五同学嗤笑。“我是你生的,她是你捡的。大人怎么喜欢这样哄小孩?”他说着伸手去抱婴儿,问:“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小妹妹。”冯玉姜哪里敢给他抱?赶紧拦住他。
“小妹妹就留着咱家喂吧,我同学大多数都有弟弟妹妹,小弟弟调皮添乱,小妹妹好玩。要是小弟弟,我就不想要。”
冯玉姜说:“你想要,你能喂她?你有奶给她吃?”
小五一脸受不了的表情说:“你不会给她吃奶粉?给她喝米汤?她这么小小的,一点点东西就吃饱了。”
冯玉姜真没想过要留下来养,钟继鹏说的对,他们家现在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剩下她自己不上班不上学,比上班上学还要事多,要照顾一个才出生的婴儿,太难了。
冯玉姜捡回来一个婴儿的事,很快就叫外头知道了,也有人到家里来看。因为是个女孩,并没多少人真心想要抱去养。两天之后,一家姓李的找上门来,是东乡一个村里的,表示想抱回去当闺女。
“我媳妇不生养,你要是愿意,就给我抱去吧!我家里说富不富,说穷也不穷,养这孩子还养得起。我现在城东头跟人干电工,你一问就知道。”
来的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看上去倒也忠厚老实,看穿着也不能太穷困。冯玉姜照顾了这两天,心里头真有点舍不得了,她抱着孩子,看了又看,钟继鹏就在旁边说:“给他吧,他家里不生养,抱回去肯定疼得慌。”
冯玉姜就算舍不得,可想想也是,只好收拾了孩子的奶粉、衣服、尿布啥的,包了一大包都交给了李家。那人反复道了谢,挎着大包,抱着婴儿离开了钟家。
这件事过去也就过去了,小五回来时听说小妹妹给旁人抱走了,也无非就是生了几天的气,气得不理他爸他妈,过几天也就忘了。冯玉姜忙着准备钟传强结婚的喜事,渐渐也就不再念叨这事了。
两个月后的一天,饭店里偶然有个知道这事的客人来吃饭,跟冯玉姜提起了孩子的事。
“那孩子,快叫他家喂死了。”
冯玉姜吓了一跳,连忙追问,那客人便跟冯玉姜说道起来。原来,李家的媳妇是个半憨不傻少肝肺的,死馋死懒,过了门一直也没开怀生养,也没去检查过,农村里往往就认为是女人的问题。孩子抱回去以后,男人倒也算上心,买了奶粉、葡萄糖什么的,就是吧,这些子东西,没多少吃到婴儿嘴里。
“弄点奶粉啥的,全走了后门了,都叫憨媳妇吃了,拿着奶瓶喂小娃,自己一口气就喝了半瓶,喂两口,馋瘾来了,她自己再喝,连一小半都喂不到孩子肚里,孩子饿得哇哇哭她还嫌烦。男人起初还叨叨奶粉咋吃的那快呢,两个月下来,个憨媳妇逢人就问你看我胖了吧。男人倒也想尽心照顾,但整天在外头跟人上工挣钱,小娃就叫个憨货喂得皮包骨头,眼看着活不成了。”
冯玉姜心里狠狠地疼了一下,连忙追问:“那现在呢?他家就这样了?”
“唉,那男的看着不能行,再下去真要喂死了也难听,便放出话说要送人算了。我头先才听说邻村有个老光棍缺儿少女的,想抱去养,李家说养了两个月了,要二百块钱补偿,老光棍不同意,还在僵着呢。”
冯玉姜爬起来就往外跑。
冯玉姜费了半天工夫打听着找到了那李家,进了院门,果然看见一个憨胖脸的女人坐在屋门口头晒太阳,旁边并着两张凳子,红花布包被子放在上头,应该就是婴儿了。
冯玉姜几步冲过去,抱起了婴儿一看,那小脸真是黄黄瘦瘦的,没有肉啊,这大冷的天,这憨媳妇就把孩子放在椅子上,也没多盖个小被子,那婴儿真不比冯玉姜当初捡到时重多少。冯玉姜眼泪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都怨她,要不是她把孩子给了这么一家子人,孩子哪里能弄成这样?冯玉姜抱着孩子转身就走,憨媳妇跟在后头追。
“哎,你抢我小娃做什么?”
冯玉姜一转脸,恶狠狠地说:“哪是你的小娃?你给我听好,这孩子是我的,我抱回去不给你家了。”
冯玉姜抱着孩子出了李家的门,憨媳妇一路跟着她尾巴吊裆地追,边追边喊:“你不能抢我小娃,值二百块钱呢!”
冯玉姜是叫陶江波开了饭店的小货车带她来的,小货车停在巷子口等着,冯玉姜在前头走,憨媳妇跟在后头追,一路走出小巷子,冯玉姜抱着孩子站住了。憨媳妇这么一路嚷嚷着,已经有几个妇女出来伸头探脑了。
冯玉姜寻思就这样把孩子抱走了,憨媳妇说不清道不白,回头旁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于是冯玉姜就站在那儿等。
没多大会子,当初去抱孩子的男人匆匆赶来了,看见冯玉姜,脸上便一愣,勾了头。
“我当初把孩子交给你,你说得好好的,现如今你家里的照看不好,你还要拿她卖钱花?你还叫个人吗?”
冯玉姜这么一质问,李家男人嚅嚅着说不出话,憨媳妇在旁边喊:“咱家整天给她买奶粉,花了那老些钱,怎么不要回来?”
冯玉姜没理会她,冲着李家男人说:“我当初把孩子给你,奶粉、衣裳的我给了你一大包,我跟你要钱了吗?这孩子叫你家养成这样,你还有脸做人?”
冯玉姜说完,拉开小货车驾驶室的门坐到副驾位子,叫陶江波:“赶紧走,我越看他越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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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娃,我养了。”
冯玉姜把孩子直接抱回了家。晚上钟继鹏回来,冯玉姜就跟他这样说了。钟继鹏才张开嘴,还没说什么呢,冯玉姜又来了一句:
“你同意就同意,不同意我自己养。”
钟继鹏弄清楚了前因后果,便说:“是不是跟几个孩子商量一下?山子都要结婚了,这时候你抱个孩子回来养,儿子儿媳妇能同意不?”
“关他们什么事?我又没叫他给我养!”冯玉姜说,“你不用说了,我再把她送一家子,再遇上个不是人的玩意,这孩子还有命吗?你谁也不用说了,我想好了,这孩子我自己养,我给她姓冯,姓钟的谁也别想打拦坝。”
冯玉姜就是怕钟继鹏反对,干脆丑话说在头里。钟继鹏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忽然就笑了,说:“你看看你,弄的跟个气蛤.蟆似的,谁跟你反犟了?姓钟姓冯,还不都在咱家养?”
钟继鹏去沙发上抱起婴儿,看了看,说:“真他妈不是个东西,你看看她,两个月了都没见沉,喂得这样瘦,这样的憨女人蠢男人两脚踹死算了。”
冯玉姜看着钟继鹏抱小婴儿的样子,两只手捧着,根本就不会抱。家里孩子小的时候,他也是不敢抱的,说软不拉塌的抱着拿劲。看他这样托着小婴儿,冯玉姜稍稍消了气,说:“我不忍心再把她送走了,咱家留着喂吧,小五还真想要个小妹呢!”
“唉,留就留着吧,一个小孩罢了,我钟老四还养的起。”钟继鹏放下小婴儿,说,“你等着,我去买个婴儿床来,放在沙发上多不方便?回头一泡尿把沙发也尿湿了不好洗。”
钟传强跟刚子他们回来,听说冯玉姜要养这个孩子,倒也没什么反应,钟传强想了想,说:“妈,你要留着喂我不反对,不过全指望你跟我爸照看,也太辛苦了。叫我说,你真要养,家里还是找个保姆吧!”
找保姆?也行啊,不然还真没有旁的法子。冯玉姜便托人在四周乡里寻找合适的保姆,要三四十岁年纪,带过孩子有耐心的,为了挑到好的保姆,冯玉姜给的工资也是高高的。有人介绍了一个何嫂子,三十多岁,家就住在县城里,两个孩子都上学了,人也干净利落,细细打听了人品也不错,冯玉姜便留下了。
自从这孩子留在了钟家,家里人就“小六小六”地叫,没几天小五不乐意了。
“你们这些人还真懒,我叫小五,她就叫小六,你们就不能好好给起个名字?”
冯玉姜笑笑说:“小六哪里不好听了?你不喜欢,你勤快,你给起个名字。”
钟小五同学头一次接受这么严肃重要的任务,便去拿了本字典,念念叨叨了一晚上,还真起了十几个名字,写在一张纸上拿给冯玉姜钟继鹏看。
冯玉姜跟钟继鹏拿着那张纸,边研究小五起的名字边笑。
“冯秋实?这个不好,你想起来那个冯玉秋了没?最厌烦人了。不叫这个。”
“冯春?名字是好听,可这孩子明明是秋天生的呀!”
“冯桃桃,这个好听。”
“什么桃桃,不能叫,瓜桃梨枣,都是给旁人吃的,不好。”
两个人选来选去,讨论来讨论去,选的旁边小五一脸气愤了,冯玉姜终于决定给这孩子叫冯小萌,她喜欢这个“萌”字,太阳月亮捧着小草芽芽,多好啊!
钟继鹏还有些意见,说:“要叫叫钟小萌,还真要姓冯?”
“五个孩子都跟你姓了,小六跟我姓,不行?”
钟继鹏嗤笑:“你姓的什么冯?你自己个本来也姓钟的,我给你改个名吧,叫钟玉姜多好听,咱一家都姓钟!’
“去你的,我还就给她姓冯了。往后这家里有两个姓冯的了。”冯玉姜认起真来了。
名字是起了,可是一家人叫小六已经叫顺嘴了,仍旧是“小六小六”地叫。命名者钟小五同学一开始也还坚持了几天,过后也被拉过去叫“小六”了。
就这样,钟传慧放寒假回来,便多了个小小的妹妹,软软的,一身的奶味。另外,她很快还要多个嫂子,钟传强的婚期近了。
钟传强定下了大年三十结婚,这日子好啊,过大年热闹喜兴,正好年初一新媳妇搁家过年。周君梅的父母在结婚的事情上头一口就答应了,一方面,这门亲事实在叫周家满意得不行,另一方面,两个年轻人整天黏糊在一起,周家又不傻。
再说那孙军,年年暑假是常驻钟家,这寒假要过年了,本来是打算把传慧送回来,就去家赔父母过个年的,可这趟一来到,便发现多了个好玩的小娃娃,钟传强还要办喜事了,这样的事情哪里能少了他孙军?索性给父母打去电话,我要留下来喝喜酒,暂时就不回去了。
所以说这儿子呀,有时候真是给旁人家养的!
叫大家伙儿窃笑的是,钟传强跟周君梅越来越黏糊了,钟传强带周君梅回来吃饭,赶到天晚,索性就不走了。
这两个人还真住一块了?冯玉姜抬眼看钟继鹏。
你看,我就说吧!钟继鹏挑眉看冯玉姜。
一块就一块吧,反正他两个马上就结婚办喜事了。
就是,管他呢,现如今年轻人都这样。
冯玉姜跟钟继鹏交换着眼色,冯玉姜怀里抱着小六,忍不住就想笑。这就是个儿子,这要是闺女,今晚上天再晚他也得给我滚出去!
乡间对这样订婚之后的同居是相对宽允的,碰上那样精刁的人家,还会千方百计叫未过门的儿媳妇跟儿子先同居,生米煮得熟熟的,免得出现退婚之类的变故。
钟传强啥也不说,也不理会一家人各种色彩的目光,拉着低着头的周君梅,上楼去享受私密空间,没用多久,钟传强下楼来了。
“妈,还有备用的枕头吗?给我一个。”
“哥,你还要枕头啊,你两人一个枕头还不够?枕头越小才越好呢!”刚子滑不溜秋地说,钟传强瞟了他一眼,没搭理。青瓜蛋子,谁理你。
钟传强的房间正在装修布置新房,便暂时占领了刚子的房间,可是刚子怎么办?
“刚子跟小五暂时挤挤吧!”钟继鹏安排。孙军怎么说也是客人,再说孙军跟刚子都是竖高横长的大个子,他两个挤一张床怕不好挤。
钟小五同学慢吞吞地说:“叫二哥跟我睡?不行,谁知道他会不会尿床?”
坐在沙发上的钟传慧噗地喷出一口牛奶,扶着孙军的胳膊笑岔了气。这句话好笑,更好笑的是钟小五同学那一本正经、严肃认真的小脸好不好?刚子气得就去抓小五。
钟小五同学自己也噗嗤一笑,赶紧跳到钟继鹏背后藏着。
“跟你睡其实也好,你要是尿了床,可以赖给他,你就说都是他尿的。”孙军说着说着自己也笑得不行了。
“胡说,你才尿床呢,我早就不尿床了。我听姥姥说军军哥多大了还尿床。”小五从钟继鹏后边伸出头来抗议顺带抹黑孙军。
这次换了孙军想要去收拾小五,一家人都嘻嘻哈哈地哄笑。
钟家小六子就在这一阵一阵的笑声中,扑闪着亮亮的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然后眯了眯眼睛,张开小嘴打个哈欠,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又一个小萌宝来到了,这孩子如此不幸,一出生就被丢弃了,她又是如此的幸运,成了钟家的小六子。钟家六丫头,跟二丫一样,性子也许不尽相同,但同样会是个叫人十分喜欢的孩子。
感谢水漾儿妹子,又来炸雷,好有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