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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尼·斯科特被巴尔扎克伯爵邀请来布鲁多宫廷,教授布鲁多的郡主东罗马帝国文字和语法——他原本正以知名学者的身份周游列国,当然,同时也在寻找潜在的资助人。来到瓦松后,布鲁多宫廷的邀请可以说非常及时。
巴尔扎克伯爵承诺了不菲的报酬外,还答应会资助他的炼金术实验...是的,他还是个炼金术师。他曾跟随东罗马帝国宫廷内的占星师学习,那位占星师就同时是学者和炼金术师。这不奇怪,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占星术与炼金术都有很深的渊源。
“看起来还不错,父亲。”跟随安东尼·斯科特同来的还有他的女儿海莲娜,她打量了父亲一番,确定他今天的衣着没问题。
安东尼的妻子很早就去世了,他没有再娶,只和自己女儿一起生活。他的女儿今年已经27岁了,但丝毫没有结婚的意思。对外的说法是为了照顾自己的老父亲,毕竟周游列国这种事儿还是很辛苦的,没有人一路照顾,那对一个老年人就太难了。
实际的话,那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海莲娜自己对结婚一点儿兴趣也没有。相比起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女性,她受到了更完备的教育,更能看清楚女性在这个社会中的处境。结婚这种事不能让她觉得向往,只会打从心底里拒绝!
比较幸运的是,海莲娜有一个爱自己,并且相当包容的父亲。安东尼并不觉得自己的女儿选择不结婚有什么的,只要她觉得幸福就行了。至于说以后的生活,就算自己将来去世了,以海莲娜的博学,在贵族家庭谋得生计也很容易。
“...一场宴会,希望宴会上不会有讨人厌的宾客,上一次在西岱...”似乎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安东尼摇了摇头,转而对女儿说道:“愿主保佑,我唯一的指望就是路易莎小姐是个让人省心的学生。”
对于自己即将有一个女学生,安东尼喜忧参半。
根据他的经验,女性贵族普遍的文化素养要比男性贵族强。这或许是因为男性贵族很多依旧是几百年前的想法,认为‘知识无用’,那是‘祈祷的人’念经才需要的——中世纪将人分成三类,即祈祷的人(宗教人士)、战斗的人(战士)、劳动的人(以农民为主)。
真正的军事贵族应该以武力炫耀,以无知识的‘质朴’作为有别于他者的特征,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世俗武士。
他们害怕知识侵蚀自身,就如同那些越来越多褶的衣袍、挂着丝质小旗的长矛、锃亮的铠甲、高床软枕、金杯银盏...这些美妙而无实际意义的玩意儿,将骁勇善战的质朴武士诱惑,教他们堕落入孱弱、狡猾、放.荡、玩物丧志的境地。
当然喽,世界的变化不以少数人的想法为转移。人类的根性就是这样的,喜欢不劳而获、唯我独尊、大吃大喝、虚荣享受,早期筚路蓝缕的时代过去了,有能力享受了,有几个人还能保持先辈的‘朴素’?
古今中外都是这样的,第一、二代人风气质朴,后面只会越来越浮华。具体到‘文化’这一项,第一代或许是文盲、半文盲,之后就得是‘治定功成,礼乐乃兴’了。
总之,此时的军事贵族们,多少还有一些‘祖宗之法不可变’的意思。所以学知识的人很多,不学的也不稀奇...虽然即使是这样的贵族,日常生活也早就和祖先不一样了,各种吃喝用度可没有祖先那么朴素。
这甚至让人忍不住猜测,他们排斥知识,到底是坚持祖先的道路呢,还是有些受不了学习的苦?恐怕两者兼而有之吧。
女性贵族在这点上要好得多,至少没有思想上的包袱。很多城堡之中没有专门的老师,来此学习的侍童,都是从城堡中女性贵族那里学习基本的文化知识呢——虽然总说骑士中多的是文盲半文盲(严格意义上,所有的军事贵族都是骑士,国王也有一个骑士的身份呢),但他们不至于连地方俗字都不认识,那太容易被愚弄了。
另外,骑士七艺中的吟诗、音乐等,多少还是需要一点儿文化底子才好掌握的。
问题是,女性贵族在追寻知识的道路上往往更没进取心——这当然不能责怪女性贵族,男性此时若师从知名学者,往往会更认真,那是因为他们学到的东西是真有用武之地。女性贵族的话,除非是本身就喜欢这些,图一个兴趣,不然哪来的动力学呢?
若路易莎在学习上兴趣寥寥,安东尼可不会更省心!他的雇主是巴尔扎克伯爵,伯爵当然是想看到一些成果的......
安东尼带着些许担忧赴宴,今天的布鲁多宫廷宴会不算特别盛大,宴会本身的由头是庆祝万圣节——万圣节到后世已经成了‘鬼节’,印象中就是大家扮成各种惊悚怪物,小孩子会到处要糖果,‘不给糖、就捣蛋’的节日。
但这其实是相对重要的宗教节日...当然,肯定比不上最重要的圣诞节、复活节、五旬节等节日。
万圣节在此时还是一个纪念众多圣徒的节日——很多顶流圣徒都有自己的专属节日,但剩下的圣徒更多,索性就归拢到一起,在11月1日这天统一纪念,‘万圣节’之名就是这么来的。
至于后世的万圣节,那是因为万圣节与11月2日的鬼节合流了。这样的流变,很像华夏历史上上巳节、清明节、寒食节的流变,离得太近了就融合了。
严格来说,这个节日应该去教堂庆祝。不过大家白天都去过教堂了,不妨碍晚上拿这个节日做理由来开宴会。
晚宴在城堡一楼西侧的大礼堂内召开(布鲁多宫廷的城堡内有两处大礼堂,一个在西侧,一个在东侧,西侧这个更加宏伟),安东尼来时,仆人已经在大礼堂中央安排好了桌椅。
礼堂内餐桌呈U形摆放,开口朝外,那是方便仆人上菜和艺人表演用的。至于最里面,相对礼堂其他地方凸起的一块地面上,冲着开口的长桌,那是‘主桌’,坐的是伯爵一家。显然今晚没有格外高贵的客人,不然也是要被请上主桌的。
安东尼也没能上主桌,不过他的位置安排在两侧靠前的位置,离主桌很近,这也是受优待的显示。
此时桌上铺着雪白的亚麻桌布,一盏盏银烛台擦得闪闪发亮,上面数不清多少支蜡烛被点燃,照得整个礼堂亮堂堂的。只这一项就不知道花销多少,由此可知布鲁多的豪富名不虚传。
至于摆设好的餐具,每把椅子前都有的盘子、酒杯、汤匙、餐刀、洗手的水碗等,不是金的,就是银的。这倒不出意料,此时的大贵族都是这样的,这些东西又不是蜡烛那样的消耗品,传个几代总能积攒下来。
安东尼在宫廷膳务总管手杖的指引下入席,这算是宫廷膳务总管的工作吧,实在是座席安排乃是宫宴中极为重要的一环。座次如果无法安排得有序,教一些宾客心中不满,这就称不上一次成功的宴会!
有时这种错误,还会导致一些流血冲突呢!
安东尼坐下时发现座椅上安放着颜色鲜艳的丝绸作面子的绗缝软垫,之后他还没坐下多久,客人就差不多来齐了,侍从端着洗手盆和手巾鱼贯而入——总共二十人,他们都身穿蓝色绸衣(蓝色是巴尔扎克伯爵这一系的代表色),本身的身份都是骑士侍从。
在他们的侍候下,主人和宾客洗手、擦手。这一点很重要,因为此时用餐经常用手辅助,饭前洗手不只是礼节,更是为了用餐卫生。虽没有明说,但此时的人们也模模糊糊意识到了饭前洗手与身体健康之间的联系。
跟着是乐器演奏者和歌手入场,他们演奏、歌唱,为宴会的食客们助兴。
也就是此时,安东尼才有空歇去看主桌上的伯爵一家。其中伯爵是他已经见过的,他来到布鲁多宫廷后就拜会过。只不过他今天穿着较初次见面那一天更加华丽,一身丝绸的袍子,披风是织锦缎的,漂亮的腰带、搭扣和帽子上,都装饰着金银珠宝,灯火下闪烁着细腻的光。
伯爵身边两侧,一边是伯爵夫人,和传闻中一样,她生的秀丽端庄。只不过嘴唇太薄了一些,是一个大缺点。至于别的,这样看是看不出来的。还有另一边,就是伯爵的长女,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布鲁多未来的女伯爵。
同时也是安东尼的女学生,路易莎·巴尔扎克小姐。
看到这位年轻的小姐时,安东尼也忍不住感慨主对这位女士的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