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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路易莎·巴尔扎克是整个瓦松数一数二的女继承人,是最受欢迎的结婚对象。但和外界想象的不同,这位尊贵的布鲁多伯爵长女,并未在华丽的布鲁多宫廷中成长——事实上,她自小就被送进了丰特罗的一所修女院中,由自己的姑姑抚养长大。
“...所以,玛丽,你需要尽可能地与路易莎郡主友好相处。”在马车接近修女院院时,马里奥神甫依旧在告诫自己的侄女。
坐在他对面的年轻姑娘,年纪不上十五岁,但已经颇为丰满艳丽了。
对于叔叔的话,她有些不解:“为什么?叔父,我以为伯爵还没决定,说不定他不会满意,那样路易莎郡主就不是路易莎郡主了,只会是路易莎修女。”
‘路易莎·巴尔扎克’,乃是马里奥神甫的恩主,布鲁多伯爵的长女。按照布鲁多这片土地上的‘长子女继承法’,没有兄弟的她会是这片土地的第一继承人...但问题是,她很早就被送进了修道院,大家以为伯爵的意思是叫这个女儿做修女的。
女人一旦做了修女,就如同男人做了神甫或者修士,都会失去和世俗的关系,继承权自然也就谈不上了。
布鲁多伯爵还有一个女儿,是第二任妻子所生,她也可以继承爵位,成为未来的布鲁多女伯爵。
“或许伯爵原本是那样考虑的,他认为自己还会有儿子。但现在看来,这事儿不大可能了,所以他必须考虑召回自己的长女。”马里奥神甫没有解释太多。
玛丽撅了撅嘴唇:“可是伊娃小姐——”
马里奥神甫打断了侄女:“伯爵已经做出决定了,比起伊娃小姐,路易莎郡主才是最重要的。”
‘伊娃’正是布鲁多伯爵的次女,只能被称作‘小姐’或‘女士’,而‘郡主’是伯爵第一顺位继承人的长女的专属称呼——这很少见,问题不在‘长女’,而是此时女人很难得到继承权。
马里奥神甫是布鲁多伯爵的私人神甫,一直在布鲁多宫廷中为伯爵效力。玛丽五年前来到布鲁多宫廷,立刻就被奢华的宫廷生活迷住了。在这期间,她受到伯爵夫人的教导...相比起从未见过的‘路易莎郡主’,她当然更希望‘伊娃小姐’成为布鲁多女伯爵。
“伯爵会后悔的!”玛丽赌气别过脸,嘟嘟囔囔着:“想想吧,一个在修女院长大的郡主,一个古板的小修女。说不定我们会见到一个脸色苍白、绑着头巾,只会做祷告和唱圣歌,其他什么都不知道的姑娘,这样的姑娘怎么有资格统治布鲁多?”
马里奥神甫没有理会侄女,等到他们抵达丰特罗的修女院时,这里显得比平时热闹很多,似乎在开宴会——这在修道院是非常不常见的,毕竟建立修道院的初衷就是叫修道士和修女能过隐修生活。
“看来,我们赶上了一场‘婚礼’。”马里奥神甫下了马车。
他们一行队伍庞大,除了马里奥神甫、其侄女玛丽、两名嬷嬷外,还有十几名骑士。他们是一起来迎接布鲁多未来的女伯爵的,负责一路上护卫‘路易莎郡主’。
这样显眼的队伍当然引起了修女院的注意,很快就有人出来迎接。
除了穿着深色道服,雪白头巾系紧,又披着云波巾的修女,领头的是一个戴着无边小圆帽的主教。他今天负责主持一场极为重要的‘婚礼’,所以穿着较平常更加华丽。
神职人员都会穿的大麦提袍是丝绸的,还绣满了十字架形纹样。外面罩了一件棕褐色的呢绒斗篷,领口、前襟和下摆同样绣满了十字形纹样,另外还用银色的盘辫装饰。
他手腕上搭着一条两头缀着流苏的雪白亚麻拭巾,手上则提着一只长链子系着的青铜镀金提炉,炉盖上是精美的宗教故事题材,提炉里还烧着乳香呢!
所谓‘婚礼’,其实是少女成为正式修女时举行的祝圣仪式——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发愿成为修女,也是一种‘婚姻’,修女又被称为‘**的新娘’。
祝圣修女是主教的特权,这也是本地主教出现在修女院的原因。此时他走出队伍,带领众人欢迎马里奥神甫。
“我们是来迎接路易莎郡主的。”马里奥神甫与本地主教肩并肩走进女修道院时,和对方这样解释:“布鲁多伯爵认为,布鲁多未来的统治者不能一直呆在修女院。”
主教显然也听说了一些消息,点了点头:“巴尔扎克夫人暂时离开了修道院,我已经派人去请路易莎郡主了。”
‘巴尔扎克夫人’指的是路易莎·巴尔扎克的姑姑,布鲁多伯爵的妹妹,也是这座女修道院的院长。‘夫人’在此时也可以是对修女的敬称。
主教将马里奥神甫、玛丽一起引进修道院的一间小会客间,这里和修道院其他任何房间一样朴素。几把高背椅都裸.露出木头的本色,没有任何雕刻装饰。而家具除了椅子之外,只有一张很小的桌子,桌子上放着水壶。
主教和马里奥神甫占据了小桌两侧,玛丽则坐在马里奥神甫一侧靠外的位置。一个修女端来了葡萄酒,斟给客人喝。
没多久,主教派去的修女就带着一个穿着世俗服饰的少女走进了会客间。显然,房间里的人都意识到了,那个少女就是‘路易莎郡主’。
虽然玛丽之前说的那样不以为然,但她对‘路易莎郡主’的表现,是和自己叔父一样在乎的——不同的是,马里奥神甫是在替布鲁多伯爵考虑,希望路易莎郡主足够优秀。而玛丽则是希望路易莎郡主糟糕一些,越糟越好!
然而她失望了,她甚至不可置信。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是在女修道院长大的——
路易莎·巴尔扎克自从知道布鲁多伯爵要派人接她离开修道院,就换上了世俗服饰。
此时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她穿着一件时髦的蓝色丝绸科塔尔迪长袍,上身修身剪裁。从肘部到袖口衣袖收紧,有一排细密的金质扣子。下身裙摆散开,最下摆接巴掌宽金色的布料(与领口的金色镶边布料映衬),上有细小珍珠缝出四叶草图案。除此之外,有一根装饰性金色腰带松松系着。
黑色的辫发盘成双耳壶样式,发髻上罩着小圆珍珠发网。除此之外,唯一的首饰是她脖子上的一条珍珠项链,但只是这一条项链就抵得过其他所有——这些珍珠有成年女人指头肚子那么大,每一颗都呈完美的圆形,无暇而光泽熠熠。
玛丽瞧那串项链眼热,这样的珍珠别说串成项链,弄来一两颗镶嵌首饰上都很难。她也有一些珍珠饰品,但这样的珍珠就连一颗都没有。
差不多的珍珠她只在布鲁多伯爵夫人的冠冕上见过,那是每颗都能要价一千芬尼的最优质珍珠。
即使玛丽以最挑剔的标准去看这位‘路易莎郡主’,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并非在布鲁多宫廷长大的贵女拥有第一流的高贵气度——她的皮肤雪白,牙齿白净整齐,眼睛是瓦松人最为推崇的绿色,行动举止上有一种不以为然的轻巧。
什么是贵族气度?在此时来说其实就是华丽的服装、美丽的面容和顾盼自如的态度。
玛丽从未见过那样的绿眼睛,‘路易莎郡主’的绿眼睛是一种很特别的灰绿。比一般的绿眼睛要多一点儿灰调,像细雨中的森林,并未因此暗淡,反而更显得清新可人,自有一种庄重而雅致的美。
‘路易莎郡主’的视线扫过玛丽只是一下,她却因此印象深刻。
但相比起视觉印象,可能嗅觉上的感受更超出玛丽的经验——在最靠近‘路易莎郡主’的那一小会儿,她闻到了一股新奇甜美的圣洁芳香。那味道是那样清纯,没有一丝杂质,更没有熏香的烟气,且不同于玛丽所知道的任何一种香料。
乳香、没药、玫瑰、茉莉、柑橘、丁香、洋甘菊、檀香...总之不是任何一种。
路易莎哪里知道这一下玛丽想了这么多。她作为一个现代人,穿越到这个架空中世纪的国度已经十多年了。在逐渐适应修女院单调乏味生活时,忽然有人通知她,她那个都快要被她忘记的便宜父亲要派人接她回去...她内心其实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
虽然她很快脱下了修女的袍子,解下了束得紧紧的头巾,穿上了世俗服装。但这只是她作为一个现代人的常识——她没法反抗这辈子的父亲的安排,对方既然要让她重回世俗世界,那她最好表现出配合。服装只是小事,但很多时候就是这些小事决定了别人的态度。
马里奥神甫是来接她回布鲁多宫廷的,这一点路易莎之前已经从父亲的信件里知道了。眼下这事儿没什么好说的,她已经做好准备。而在马里奥神甫询问她有什么要求时,路易莎的要求只有一个。
“是的,神甫,我只有一个要求,我希望能带让娜一起回布鲁多,她是修女院的女仆。”
虽然说都是修道院,但修女院和男修道院是不同的。修道士们往往还被鼓励从事体力劳动和学术研究,过自给自足的生活,修女基本上就只让整日诵经祈祷了。这样的话,修女院一些体力工作谁来做呢?除了一些地位不高的修女做一部分不那么劳累的,就需要雇佣仆人来做的。
这倒也正常,修道士几乎是没有门槛的。修女院则不同,固然有姑娘两手空空就加入了修女院,可绝大多数修女院对加入者都是有实际上的‘入院费’的。
譬如路易莎,她年幼时来到丰特罗修女院,布鲁多伯爵就为此支付了一袋金币做‘入院费’。此外,她在修道院穿的修道服,屋子里的家具,也都需要自己置办。如果她到十五岁时决心成为一名修女,要举行相应的仪式,那也会有相应的开销——当然,现在看起来她是不会做修女了。
显然,大多数来做修女的姑娘都有一个相对来说不错的出身,在世俗世界也算养尊处优,习惯了女仆照料。
所以修女院有女仆是非常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