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比想象的还要残酷

方致远越听越心惊，越听越难过，觉得那个单纯正直的陈楠已经彻底消失，只留下一个被金钱迷住双眼，对世界充满恨意的陈楠。他不希望自己变成这样：“这么做是错的，我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了！”说完，他转身就走。

周东雨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甚至透着几分凶狠：“是你把我带进这个世界的，现在想走，有那么容易吗？你不跟我一起干，那我就去举报你！”

方致远停住脚步，转头看着已经黑化的陈楠，目光无比悲哀。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把陈楠变成这样的。如果陈楠真的要报复，那也是自己自作自受。

就在这个瞬间，他突然感觉台词跟自己此时的心理状态有点不符，决定按自己的感受来演：“把你拖进来，是我的错！要是你举报我，那是我罪有应得！”

说完，方致远带着满心的愧疚想要逃离。

监视器后面的陈思成轻轻拍了拍手，由衷赞叹道：“致远接得很自然，有点举重若轻的味道，没有释放太强烈的情绪，却轻轻松松把东雨那么强烈的气势给接下来了，有点太极拳四两拨千斤的感觉，不过他好像改台词了。”

徐争眼中满是佩服：“真有四两拨千斤的感觉，致远演技真的强！”

宁皓也觉得方致远演得好，但他觉得方致远的台词改得更好：“原来的台词是，你举报吧，那我们就扯平了，致远改成了，把你拖进来，是我的错，要是你举报我，那是我罪有应得，愧疚感强烈了很多，有一种强烈的赎罪感在里面！”

徐争同意宁皓的看法：“没错，这么改张捷的悔恨感强烈了很多。”

周东雨没想到方致远会改词，微微一怔，不过她本来就喜欢即兴发挥，当初拍《同桌的你》时她跟方致远经常即兴发挥，马上反应过来，沉声威胁道：“影响的不只是你，陈浩然、吴安然他们都会因此遭殃，如果GER知道这件事，甚至整个考区的成绩都会取消，所有人都会因为你而遭遇。”

周东雨的脸变得有些狰狞，眼睛闪着凶狠的光：“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在毁掉我的前途后，你觉得自己还能心安理得的留学，还能跟女朋友去国外逍遥吗？如果你不跟我一起干，那大家一起完蛋！你好好想想吧！”

方致远楞在原地，无法相信陈楠会变得如此疯狂。他轻轻闭上眼睛，回想过往的一切，回想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清楚的意识到是自己害了陈楠，是自己把陈楠变成这样的，自己应该承担一切。

在周东雨说出“你好好想想吧”的瞬间，他终于下定决心，去EtS自首，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一切。他猛然睁开眼睛，转头看着已经彻底黑化的陈楠，目光无比坚定：“你要是想举报，那去举报好了！这件事本来就是错的，如果陈浩然他们受到惩罚，那是他们应得的！至于我，不需要你举报，我也会承担自己的责任！”

说完，他迈着坚定的脚步，义无反顾地离开了。

监视器后面的宁皓拿起步话机，大声喊道：“停！大家休息一下！”

方致远快步回到导演组，问宁皓他们：“你们觉得怎么样？”

宁皓起身把座位让了出来，笑着称赞道：“演得特别好，中间有一段，你改台词了，改得特别精彩，东雨明显楞了一下，没想到你会改台词，但从观众的角度看，她是没想到你会说，要是被举报，是自己罪有应得，这段特别精彩。”

陈思成在方致远肩膀上拍了一下，调侃道：“东雨演得特别好，爆发力十足，我们本来很期待你接不住戏，没想到你不但接住了，还把台词改了，真的太厉害了！”

方致远笑骂道：“你们这群禽兽！竟然想看我的笑话！”

徐争马上否认：“我没这么想，我知道你肯定能轻松接住东雨的戏！”

宁皓附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对你演技是绝对信任的！”

陈思成无语地道：“你们两个太不讲义气了吧！”

方致远把刚才的表演画面调了出来，就像宁皓说的那样，自己改台词后周东雨的反应特别精彩，完全是本能反应，就算来第二遍，也不可能演到这种程度，这一段绝对可以保留。至于其他的，自己和周东雨演得不错，但可以做得更好。

他跟周东雨是老朋友，对周东雨的能力非常清楚，知道周东雨可以拿出更好的表演来，而他自己还没有完全进入状态，也是可以拿出更好的表演来的。

方致远拿起步话机，大声宣布：“我们再来一遍！”

说完这话，他起身离开座位，再次来到表演区域。

方致远有点完美主义倾向，对表演精益求精，而这场戏又是重场戏，甚至可以说是《天才枪手》最重要的一场戏，他自然是高标准，严要求；再加上拍摄过程中，他又产生了新的想法，不但按原有的方法将这场戏拍了好几遍，又按最新的想法拍了好几遍，等到这场戏拍完，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在拍摄完成后，剧组工作人员迅速行动，搬运器材准备转场；场务开始收拾现场的垃圾；而方致远跟宁皓他们聊了两句，也准备和导演组前往下一个拍摄场景。

就在这时，周东雨带着疑问走了过来。

这场戏越演得最后面，她对陈楠越同情，越想知道陈楠未来的命运，可这些剧本没有交待，剧本是方致远写的，陈楠未来会如何，方致远肯定比其他人更清楚。

周东雨走到方致远面前，问道：“导演，我想问个问题。故事到张捷自首就结束了，没有交待他们后来的命运。你觉得他们未来会怎样，陈楠会继续做枪手吗？”

方致远没想到周东雨会问这个，想了想道：“去年有个案子，有对夫妇被判刑，其中男的是博士，女的是硕士。他们最开始是创业做教育培训，但囿于白手起家，缺乏专业性，无生源等因素，导致创业失败。一次偶然的机会，丈夫被朋友邀请当枪手，轻松就赚了一笔报酬。这次做枪手的经历，让他们看到了商机，他们从最初的亲自替考，到业内合作，发展业务合作伙伴，到最后形成完整的产业链。光是去年研究生考试，他们组织作弊的学生就有884人，在几年里赚取了数千万。”

方致远微微叹了口气，颇为同情地道：“陈楠跟这对夫妇很像，也打算通过给人做枪手赚钱，然后成立公司，将枪手业务做成产业链。她最终结局大致有两种，要么像这对夫妻，因为大规模组织学生作弊被抓；要么不做国内业务，只做留学生业务，那有可能将这个生意长期做下去。”

周东雨感觉有些揪心：“如果让你选，你希望陈楠是哪种结局？”

方致远笑着问道：“你觉得我会选哪个？”

周东雨想也不想，就道：“会选第二种，陈楠说了，她想成立一家公司，招募枪手，帮陈浩然他们考试，写论文，她还专门提到了留学生，应该是想做留学生生意。”

方致远笑着点点头：“没错，是第二种。如果可能，我希望陈楠赚几百万就收手，找个稳妥工作，安安心心过日子，但就像吸毒者知道吸毒的危害，却很难戒掉一样，陈楠做枪手轻轻赚到上百万，要让她找份普通工作，安安心心过日子显然不可能。”

周东雨不解地道：“为什么不可能啊？”

方致远本来想用周东雨放弃舞蹈，进影视圈作例子，但觉得有些话说出来，可能会伤到她的自尊，就换了个例子：“我小时特别羡慕童话大王郑渊洁的儿子，因为他小学没毕业就可以不读书，去干想干的事，不过现在看来，郑渊洁儿子是失败的，根本就没有干出什么名堂，他现在的工作就是运作郑渊洁童话的版权。

这就是富裕家庭的孩子跟穷人家孩子的区别的，富裕家庭的孩子可以失败，就算失败了，有家里为他们兜底，他们的人生就像打电子游戏，死一次，可以满血复活，而穷人家孩子要是死一次，可能就永远翻不了身，可能就真的死了。”

方致远继续往下讲：“对陈楠来说，做枪手是一次改变人生的机会，是通向成功的捷径，而做其工作不确定性太大，她的人生经不起失败，有了做枪手这条捷径，她肯定不会再选其他路。我能想到最好的结局就是做留学生生意，给留学生写作业、写论文，甚至组织人到海外替考，这样就算手下被抓到，她也不会有事，毕竟英国美国不可能跑到中国抓人。”

周东雨还是有些不明白：“那张捷为什么能拒绝呢？”

方致远轻轻叹了口气：“张捷的家庭条件比陈楠好，父母有工作，身体健康，短时间内不需要考虑父母养老，他之所以活得很累，是因为找了个白富美女朋友，阶层差异让他背上了沉重的压力。当他跟女朋友分手后，身上的包袱就卸下来了。做枪手是不道德的，甚至是违法的，而他本身足够优秀，没有必要再去做这种事！”

周东雨感觉心里堵得慌，长长叹了口气道：“之前你讲过，这个故事是通过替考，反应当今社会贫富差距和阶层问题，我知道陈楠、张捷、陈浩然他们属于不同的阶层，也明白其中的残酷性！可听完你这番话，我发现这个故事比想象的还要残酷！”

方致远苦笑道：“是很残酷，可现实比电影还要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