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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得很香。
是宁七近一年来质量最好的一次睡眠。
当她睁开眼,侧身看到不熟悉的壁纸。
下意识的有些恐慌。
没耽误正事儿吧!
刚想坐起,腰间缠绕的手臂就让她安了几分。
乔凛还在睡,她撑着手臂小心翼翼的拿过床边的手表。
看了眼时间,还好。
昨晚折腾到了后半夜。
但她的生物钟一直都是早上七点。
今天稍晚了些。
七点四十。
没有睡死过去。
“……”
身后的人似乎不满她的乱动,嘟囔着发出呓语。
圈着她的小臂紧了几分。
宁七慢动作的躺回去,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
面冲向乔凛,细细的看他。
乔凛睡熟时眉宇间会完全散开戾气。
像个小孩子。
纯净安然,漂亮精致。
让人很想保护。
“乔凛。”
宁七轻轻地叫着他,“起床了,你醒醒呀。”
乔凛眉头轻蹙了几分,呼吸平稳。
宁七笑了。
指尖顺着他的锋眉滑到高挺的鼻。
触到他唇瓣时。
她凑近脸。
轻轻的吻了吻。
眸眼只有寸距的打量着他。
近些日子,她听了许多许多劝她离开的话。
无外乎就是,你还年轻,你才二十岁,你知道什么是深爱?
日后,你会遇到别人的。
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不算年轻了。
在二十八年里。
她从未爱上过任何人。
乔凛是第一个。
也是她最后一个了。
这种喜欢。
是一步步看着他走近自己的生命。
然后,刻进了她骨子里。
再也割舍不掉的喜欢。
宁七笑着眼慢慢的红了起来,悄悄声,“乔凛,你也系在我心里了。”
抚摸着他的头发,宁七在他圈着自己腰的同时,抬高了一些重心,把乔凛的头拥在了自己的怀里。
这种安心满足的时刻。
以后怕都不会再有了。
时光一分一秒的过去。
宁七搂着他。
矫情的感觉过去了一生。
她幻想一个和煦温暖的午后,她和乔凛在沙发上坐着,孩子在膝前跑来跑去。
一家三口。
该是多么圆满的画面。
幸福的定义。
就是回归简单,再简单。
可人生,真的没有公平。
心口逐渐的开始刺疼。
你生来光芒万丈,似清风磊落坦荡。
而我还未生出翅膀。
仰望你,映衬我的懦弱悲凉。
天阴沉沉的,窗帘的缝隙中,没有透进来一丝阳光。
宁七擦了擦眼角的泪,不敢再过多留恋。
学着乔凛的样子吻了下他的额头。
小心地挪动到床边,在他的手臂下塞进一个枕头。
他贴的她太近了。
一个人占了床的三分之二。
宁七不敢动作幅度太大。
别惊扰了他。
下了床。
她才感腿脚发软。
大腿的都抽抽的疼。
穿上睡裙,踏着棉花一样走进洗手间。
对着镜子一看,双眼倏然睁大……
她这锁骨以下。
被谁给揍了么?
略微回忆了一下。
周遭情景重现~
乔凛厚积薄发。
咳咳!
不敢深想了!
她简单洗了把脸。
怕将他吵醒。
推断他大概率会睡到下午。
三粒呢。
她可是眼瞅着他喝下去的。
换好风衣。
宁七从包里拿出印有皇冠图标的皮盒子。
摆在乔凛的床头柜处。
想了想,写了一张纸条留下,‘我走了,就当是对你的青春做出补偿,我们没办法再走到一起,请你忘了我,继续安稳的生活,马宁七。’
嘴里咸涩的。
最后看了眼睡着的乔凛。
她弯身对着他的唇角留下烙印。
无声道,“再见。”
我的少年。
愿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安然无恙。
愿你的冬天永远不缺暖阳。
愿你的明天不再经历雨打风霜。
愿你的未来永远热泪盈眶。
深吸了口气。
她挎着包,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外门轻轻地合上。
音儿微不可闻。
“……”
乔凛的墨眸却旋即睁开。
拿过床头柜上的纸条。
瞟了眼就给撕碎了。
“美得你。”
视线落到盒子上。
他拿过后打开看了看,轻笑了一声,眸底流光闪烁,“马宁七,你拿我当侍寝的呢,玩完了就用钱打发?”
……
宁七开车先回到小楼。
洗了澡换身衣服。
看了眼时间。
正好八点半。
她下楼开车到乔淮订好的金湖饭店。
无论如何。
她都得出现。
在资本面前。
她现时做不到任性。
唯独能做的。
就是让乔凛不出现。
反正她是做不到在乔凛面前签约什么婚书。
至于日后怎么样。
再说吧!
配合完乔淮这一次。
她就算仁至义尽。
荒唐的事儿。
打死都不会再做了。
腿疼的走路都很难受。
宁七坐回车里,想按摩一下腿部。
疼的她直咧嘴!
明明第二次她体会到了那种……
蛮妙的。
怎么还会……
缺乏锻炼吗?
宁七揣着乱八七糟的想法。
快到饭店才想起来。
呀!
她是头一回,留下那啥没有?
昨晚慌乱之下她都没注意。
乔凛也没提。
两个人在刚开始切磋武艺的时候。
费了些劲。
找不到重点!
好不容易达成共识了。
她仓皇逃窜进浴室。
随后就……
二次会议了么!
介回可算让她做了详细的笔记。
只不过她完全被动。
懵逼的最后都忘了注意这茬儿了!
“……”
算了!
宁七兀自摇头。
无所谓嘛。
她本来就有问题。
可能压根儿就不趁那个。
不能拿正常女孩子的标准去要求自己。
没有的话她也不会去解释什么。
她做了想做的事儿。
乔凛怎么想。
她顾不上了。
九点。
宁七准时到了金湖饭店。
车子停在门口四处看了看。
南郊么。
未开发完全。
马路都很宽阔。
车子不多。
饭店附近的人行道旁还都是大片野生草丛。
“马小姐。”
乔淮的助理迎上来,“您很准时。”
宁七颔首作答。
跟着他进入饭店庭院。
穿过花园门廊。
进到建筑的里面。
大厅充斥着江南风情。
屏风壁画。
青黑色的地砖。
打造出水墨之感。
没过多欣赏。
直接进到宴会厅旁边的化妆室。
化妆师和一个女助理已经准备好。
立马给宁七整理起了妆发。
得益于宁七底子好。
短发也不用盘头。
打点发胶做个造型就成。
妆面很快就完成了。
“马小姐,您试试礼服。”
女助理带着衣服过来,“不合身我马上叫人给您改。”
宁七看过去。
乔淮真给她换了。
香槟色长裙。
上身是无袖的中式的旗袍款。
点缀着一些碎钻,裙身宽松垂顺。
她没做多言。
谢绝女助理陪同。
一个人进了更衣间。
这身上全是水果印。
被别人看到多尴尬。
换好礼服。
宁七穿上平跟浅口鞋。
按说她应该穿高跟鞋的。
好在裙身很长,完全垂地。
遮住了脚。
看不出她穿的是什么鞋子。
“马小姐你好漂亮。”
女助理赞叹,眼里透露出羡慕,“您这一身,特别高贵。”
绝对不是彩虹屁!
冲马宁七这短发造型……
她开始还觉得穿这种气质风的长裙有些突兀。
没成想!
宁七全身换完。
明艳中又带着那么一抹仙。
大气脱俗。
气质糅杂的特别微妙。
当真用颜值撑起了这一身。
女人看待美丽的心理很特别,遇到个长相差不多的人。
哪怕对方穿金戴银,心理也是不服气的。
可要是这份美丽达到了让人仰望的高度。
就会另人脱离出含有偏见的攀比的情绪。
迸发由衷的赞赏。
换言之!
无论是颜值还是能力。
想令人心服口服。
都得用实力说话。
马老板呢。
能力暂且不谈。
脸是真真正正超群。
扛打到穿个麻袋出街都是时尚。
面对赞叹。
宁七没什么大反应。
心不在焉的对着镜子看了看。
坐到一旁候场了。
今儿她就是演员么!
现场所有人,哪怕是女助理,化妆师。
都清楚仪式是假的!
没有人送啥祝福。
大家心照不宣。
都是为了各自利益来配合出演罢了。
……
十点,乔淮准时进门。
简明扼要道,“三宝,走吧。”
省去没必要的夸赞和寒暄。
直奔主题。
宁七面无表情的起身。
跟在他身边便朝宴会厅走去。
相比自个儿的‘盛装’。
乔淮仍旧穿着参加马兴文婚宴的那套西服。
没换新的西服。
常人眼里看不出差异。
依然是儒雅斯文的模样。
宁七却懂。
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
无声的的宽慰徐文馨。
可宁七一点都没感动。
相反还觉得有些可笑。
何必呢!
“和老三谈妥了?”
乔淮低声的问,“他今天会来吗?”
“谈的很好。”
宁七面不改色,“他不会来的。”
“我猜他会来。”
乔淮轻着音儿,“三宝,你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
宁七一愣,侧脸看他,“你如何肯定?”
“凭我对老三的了解。”
乔淮淡笑道,步到宴会厅门外,他微微曲起手肘,示意宁七挽住他小臂,面容优雅,低音儿而出,“三宝,记得老三来了,一定要演好这场戏,狠狠地推开他,记住了没。”
“你怕是要失望了。”
宁七抬着笑,搭上他的小臂,身体空着社交距离,:“二哥,记住我只配合你这最后一次,要知道,兔子急了也是咬人的。”
乔淮牵着唇角算作回应。
大门在二人面前打开。
轻快的乐曲流淌而出。
宁七跟在乔淮的身侧走进。
偌大的宴会厅。
中式韵味。
风雅至极。
红色基调为主。
搭配着喜字,中国结,灯笼,流苏。
视线所及之处。
无不强调着华贵。
现场却仅有五张宴会桌。
四五十号人。
最靠近前台的两个主桌是乔家亲友派出来的代表。
二十多个人。
除了乔中华和叶静仪夫妇。
余下皆是衣着华贵的女眷。
至于剩下的三桌宾客。
基本都是乔淮的心腹伙伴。
‘群众演员’。
每个人都皮笑肉不笑的注视着一对入场的准‘新人’。
巴掌声极其敷衍。
搞笑的是。
现场的安保比宾客都多!
一个个眼神犀利。
威武雄壮。
跨立站姿,神情严肃。
遍布宴会厅内四角。
乔淮瞄到宁七眼底的诧异,唇未动,音儿滑了出来,“既然是假仪式,就没有惊动我的叔伯们,人少些,这样,你演起来也不会太紧张。”
宁七低呵一声。
这低迷的氛围和宴会厅喜庆格调真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把红色改成黑白。
音乐换了。
喜字摘了。
他妈的就是个追悼会现场呀!
祭奠感十足!
司仪是一位长者。
穿着唐装,正在红毯尽头等着他们。
叶静仪和乔中华满脸复杂的看着两人走近。
真心笑不出来。
宴会厅很大。
红毯很长。
如果是真正的新人。
大抵会享受这一刻。
恨不能走慢一点。
再慢一点。
祈求时光就此定格。
坦然接受着亲朋好友对其幸福的见证。
而当下!
宁七却觉得煎熬。
每一步。
都沉重闹心。
终于到了长者旁边。
司仪先说了开场致辞。
手上解开一封纸卷,拿着腔调就诵读起来,“平平仄仄缔良缘,恋爱情丝自早牵,海石山盟皆缱绻,相亲相敬乐绵绵……”
宁七耳膜嗡嗡作响。
面向着一众宾客。
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
只觉自己像个小丑。
词儿无一句不透着可笑。
司仪念的很长。
宁七后面都没听。
整个人都写满了烦躁。
期待的,就是那一句结束。
“在这里,我代表双方父母,再次恭祝二位准新人,婚到一平慰向平,况兼佳偶自天成,下面请问乔淮先生,你是否愿意与马宁七小姐订立文书,择日迎娶,以结同好?”
宁七身体一绷。
乔淮面色无澜道,“我愿意。”
“请签字。”
司仪拿出一份黄底儿文书,标题处有醒目的红字——
‘婚约盟书。’
乔淮接过递来的笔就在下面签上了名字。
笔锋稳健。
宁七憋了一口气。
手上轻轻地整理着裙摆,想跑。
司仪又看向宁七,”那么,马宁七小姐,你是否愿意……”
“她不愿意!”
清朗的男音响起。
宴会大厅的门忽的被人推开。
司仪语气一顿。
本能的朝门口看去。
一众宾客也好奇的回过头。
纷纷看向门口。
光晕照射进来……
勾勒出来人高大的身材。
乔凛一袭正装,黑色西服,白色衬衫,肩头锋锐挺拔。
窄腰长腿,霸气硬朗。
“凛……”
叶静仪率先认出,“凛凛来了!”
众人虽有准备,仍哗然的站立而起,“老三?!”
乔凛目不斜视,直看着前方。
隔着一道红毯,看向不远处的美丽姑娘。
迈出腿,从容不迫的朝目标走近。
“!!”
宁七先是一惊,旋即眼底一热!
嗓子里发不出声音。
脑子空的!
她迈步就要迎过去,小臂却被乔淮一拽,“三宝,你输了。”
宁七被他提醒。
心头一激。
她是看着乔凛喝下有三颗助眠药的白水。
怎么会……
想着,视线和乔凛相撞。
是啊。
他被乔淮用计吃错药时都能挺过去。
三颗助眠剂不值一提呀。
含着泪。
宁七凄凄一笑。
他还换正装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乔凛穿西服呢。
移动的荷尔蒙。
好好看。
“凛凛!!”美丽
叶静仪大叫了他一声,“今天是你二哥的订婚仪式,你不要闹!”
“……”
乔凛没回话。
从始至终,他只看向一个人。
马三宝。
不过他并不是单枪匹马。
走进来后。
江四海便跟在他身后。
保镖一般。
满脸冷峻。
宁七看到乔凛除了江四海再未带来帮手。
免不了又开始担心。
动起手来……
会吃亏呀!
“二爷……”
宴会厅内的安保们蠢蠢欲动。
乔淮给出个眼神。
他们均提起口气。
严阵以待。
“老三,你……”
乔家亲友女眷见乔凛走到了宁七身前。
不由得发表起意见。
“二姐,你别急,都不要吵。”
乔淮淡定着眼看过,压着乔凛的气场,看向说话的女士,“我们应该感谢老三能来,这说明,他已经放下过去,要给我这个二哥送来祝福。”
视线落到乔凛脸上,:“你说是吧,老三。”
宴会厅内安静异常。
宾客们统统站着,焦急的看着三位主角。
空气中~
无端飘散起零星的火药味道~
乔凛没看乔淮,眼神依然在宁七脸上,唇角斜斜的翘起,“马三宝,你的药沉底儿了,没毒死我。”
宁七的泪一下就出来了。
生抿的唇角控制不住的发颤。
“不要哭,影响财运。”
乔凛笑了声,抬手给她擦了擦泪,“我今天,配不配的上你。”
“……”
宁七说不出话,没摇头也没点头。
泪眼蒙蒙,手背抵着鼻子,肩头微微抖动着。
“小爷就是来找你算账的。”
乔凛微微俯身,薄唇凑到她耳边,悄声道,“你一个晚上就想打发我?老子纯着呢,含苞待放二十三年,被你给祸害了,吃干抹净了就想走,做梦呢。”
“嘁~”
宁七蓦的喷出记笑音儿。
“世上可没那好事儿。”
乔凛直起身,捧着她脸擦干泪,“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我和你把婚定了,也省的我们俩,再去费心思置办。”
“老三!”
乔淮表情严肃了几分,“你如果不是来送祝福的,那二哥就只能请你出去了。”
“三宝……”
乔凛不看他,聋了般听不到旁人说些什么,只看着面前的姑娘,牵起她的手,温柔的笑,“你说过,我得求婚,我要诚心,我不能……”
“来人!”
乔淮神色一厉,“把你们的小三爷给我请出去!”
宴会厅内的安保大汉寻声就要冲过来,宁七心里紧着,刚要护住乔凛,就见江四海掀开了外套,拔出腰间的东西对向乔淮的眉心,“我看谁敢!!”
哗然又起!
安保大汉们瞬间收住了脚步!
无一不被震慑。
“啊!!”
宾客中的女眷发出惊叫,“那是是抢呀!!”
“!!”
宁七亦然惊恐的睁大眼,直愣愣的看着江四海手中的黑家伙。
鼻息处~
当即蔓延出一股子冷器的味道。
“乔凛,你……”
她忽的想起江四海说的‘买’……
是买这个?
“别担心。”
乔凛手还牵着宁七,似给她安慰,磁腔轻着,“只要二哥配合,什么都不会发生。”
“老三,那是你哥!!”
叶静仪跺脚!
想要上前推开江四海,“江四海,你给我放下抢!!”
“叶老师您别动。”
江四海冷声看去,“我这可上膛了,您要是一碰我,保不齐就得走火。”
“……”
叶静仪一吓,收回手,“江四海,持抢是违法的!你是安逸日子过够了,想被抓进去吗!”
“我不在乎。”
江四海眉眼凛然,“我这条命,都是三哥的,为了三哥,进去几年又算得了什么。”
“你们呀!!”
叶静仪崩溃的坐回到椅子,哭着道,“这叫什么事儿呀!”
乔中华虽清楚江四海不会真的开抢。
但那东西着实慑人。
他绷着张脸,提醒乔凛冷静!
余光扫到一众女眷亲朋……
就算都清楚是一场闹剧。
亲兄弟,如此相杀也是难看。
乔中华暗自摇头。
脸呀。
没法要了。
荒诞。
“老三,你本事了。”
乔淮双手似无奈状抬起,“记得小时候……”
“二哥,我不是来跟你叙旧的。”
乔凛眸底溢出猩红,看向他,“只要你保持安静,让你的人安静,你我,就还是兄弟。”
“好。”
乔淮点头,退了两步,“我们给你空间,你有话,就说。”
宁七琢磨着乔淮的计划。
他怕是也没想到乔凛会带着抢来吧!
这要是真走火了……
她看向乔凛,紧张的道,“我什么都不想听你说,你赶紧走……”
“我不。”
乔凛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下沿,“你在哪,我就在哪。”
宁七张了张嘴。
满心酸楚。
宴会大厅里再次沉寂下来。
画面着实诡异。
江四海持抢的手还高抬着。
无声的威胁着乔淮。
叶静仪默默哭泣。
乔中华以及一众女眷。
皆是满眼焦灼无奈。
周遭绷起无数的细丝儿。
唯独乔凛,在这样的环境中还是一派恣意从容的模样。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声线清朗柔和,“三宝,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担心你爱上别人吗?”
“你自信吧。”
宁七沙着嗓子应着。
她做不到乔凛那样的‘没事人’。
可又不想按乔淮说的去甩乔凛巴掌。
她舍不得!
心里真七上八下的。
“我又哪里来的自信呢?”
“……”
宁七摇头,“不知道。”
与生俱来的?
笃定她只非他不嫁。
“很简单。”
乔凛孩子气的笑笑,“因为我给你施了法术。”
哈?
“法术?”
宁七唇角抽了抽。
被他带着节奏,莫名轻松几分,“乔凛,你能不能不幼稚了?”
大威天龙,般若诸佛,世尊地藏,般若把嘛空呀。
“你不信?”
乔凛抿着笑,眸光璀璨的,从兜里拿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小布袋,扯过宁七的掌心,把小布袋放上去,“这就是我的法术。”
“什么。”
她打开小布袋。
很轻薄。
朝着掌心一倒,几颗沙粒便落了下来。
宁七不懂,“这是……”
“人参土。”
乔凛眸底潋滟,漾着清风柔情,“七年前,我陪你上山挖野山参,这是我从那里带回来的土,马三宝,你也知道,长过野山参的土地,五十年不会再有人参。”
宁七定定的,看着掌心薄薄的沙土,“你是在我们挖完山参后,就把土带回来的?”
“对。”
“那是什么时候挖……”
宁七看向他,猛然记起,“是你在树干做记号时,挖的土?”
乔凛单独在那刻的。
她和二哥小柱子没陪在旁边。
“是。”
乔凛笑着点头,“我是不是很厉害?”
“可……”
宁七想到那晚的凶险,“咱们遇到了野猪呀,那么疯跑折腾,你这土怎么带回来的?”
“就揣在兜里。”
乔凛平着音儿,“我只抓了一把,回到我姑父家,土还在,这说明老天爷都是帮我,要我留着这土,给你施法,将这土融进你的生活。”
“你怎么融了?”
宁七对着他的眼,脑子里’叮’~了一声,“你送我的钢笔,里面是不是放土了?!”
“你好笨。”
乔凛眼底流淌着爱和些微的无奈,“我一直等你发现,马三宝,你赚钱的精神头但凡分到这上面一点点,也就不至于,今天才知道了。”
宁七哑然。
她看着掌心的沙土,嘴里发出一记苦涩的笑音,“我是好笨好蠢的,我舍不得用那支钢笔,就没有拧开过,后来被人拧开,我看到钢笔里面的土粒,还以为是被人弄脏了……”
马翘翘算是背了好些年锅了。
打死宁七也想不到。
乔凛会把人参土带回来呀。
“三宝,人参守土。”
乔凛脉脉的看着她,“你心口长了我,就容不下旁人了。”
宁七酸了鼻子。
想起乔凛在秋月姐家喝醉的那晚,呢喃的也是,守土……
守土……
原来用意是在这了!
“马三宝,我喜欢你,七年前我就开始喜欢……”
乔凛眼底映出水光,“你问过我,究竟是哪一刻喜欢上你的,我确定的是,在挖野山参时,我就喜欢上了,我想带着土回来,想让你守着我,想跟你一起五十年,等到第五十年的时候,我们再去挖一棵,再加五十年,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我们离开人世。”
“……”
宁七说不出话来,眼泪簌簌的流着。
透过氤氲,直看着乔凛在她身前矮了下去。
他单膝跪地,不知何时拿出一枚钻戒,俊脸抬起看她,眸底的红润层层绽开,“七年前我遇到个小胖子,那时我就知道,我完了,她都没有我的腰高,我却忘不掉她的脸,我总是想,她站在石台上,那装蒜的模样……”
宁七扯着嘴角,哭着,又在笑。
“我故意的惹恼她,激怒她,只想让她记住我,让她看到我,只要她多跟我几句话,讨厌我,又算得了什么?”
乔凛牵着唇角,如墨的眸底都是水汽,“多少次我都在想,她有什么好,有缸粗没缸高,扔人堆里,都容易被踩着,脾气很大,又烂好心,身后无一人撑腰,愣装腔作势,穷横穷横的……可是怎么办,我偏偏就是喜欢她,遇到她,我觉得天都亮了,三宝,你帮我谢谢那个小胖子,是她,让我明白,我不再孤独,我也可以爱上一个人,守着她,过一辈子。”
“……”
宁七哭得妆都花了。
她多么想说。
他才是她的月光。
遇到他。
是她此生最大的收获。
“三宝,我真的好爱她。”
乔凛握着她的手,持着钻戒,“请让她,嫁给我好吗?”
“我……”
宁七哭得都看不清他,点头,伸开手指——
“三宝,你别冲动。”
乔淮的声音插了进来,“大家都在这看着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倾盆大雨浇灌了宁七的同时,一众宾客也从感动中清醒过来。
其中有几人都跟着掉起眼泪了。
她们慌忙的擦了擦眼。
这种情况她们怎么能跟着哭呢。
“别说话!!”
江四海持抢的手抬了抬,心情复杂的,“我三哥说话的时候,谁都不许打扰!!”
“……”
众人低呼出声。
乔淮悻悻,“四海,别走了火,闹大了就难看了。”
“三宝?”
乔凛不在意周围人怎么样。
他拿着戒指,依然看着宁七,“请你不要放开我。”
启唇,说了一句英文,“the,longest,day,has,an,end。”
最难过的日子也有尽头。
宁七咬着内唇。
痛感刺激着她的神经。
不会有尽头了。
她的病不会好。
透过泪光。
她看到了乔凛露出的手腕。
黑色的皮带是新的。
露出的熊猫表盘拼命抓挠着她。
她把戒指推开,见乔凛眸底微怔,她扯了扯唇角,“七年前,我看到一个少年,他在人群后,肆无忌惮的对着我笑,他欺负我,惹怒我,我想我很讨厌他……
但他陪着我上山挖参,护着我不让野猪伤到,我心里就有了他,可那时我很懵懂,没有在意过这些,直到在一个下雪的夜晚,我才恍惚的明白,原来我早早的就有了意中人。”
宁七吸了吸鼻子,笑着道,“我好开心,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因为我的男朋友,他尊重我,鼓励我,陪伴我,他是真正的陪我进步,没有一丝一毫的限制我,他完完全全的信任我,他坚定不移的爱着我,可是……”
她屈膝慢慢的跪在乔凛身前,双手捧住他的脸,泪如雨下,“乔凛,我真的没办法继续跟你在一起了,我很辛苦,很累,我坚持不下去了,我不值得你这么付出,你这么用心,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你如果想要我好,就跟我分开,咱们各走各路吧。”
“……”
叶静仪看不去了。
这一瞬间,她忽然和三宝有了共情。
别开脸,叶静仪泣不成声。
“三宝,别放开我。”
乔凛的额头抵着她,低低音儿,“如果今天我牵不到你的手,那么四海抢里的子弹,就会留在我的胸口。”
“!!”
宁七一僵,“你说什么。”
“我没出息。”
乔凛薄唇蹭着她脸上的泪,“与其放过你,不如就此别过,人生已然无趣了,不是么。”
“……”
宁七一抖,“你说什么傻话!”
“凛凛!!”
叶静仪听到,满脸的揪心,“别吓妈妈呀!!!”
“老三!”
乔中华大骇,“别冲动!”
“你们怕吗?”
乔凛看向宾客,视线凉凉的扫了一圈,兀自发笑,眸底黯然着,“既然怕失去我,为什么,还要逼着我心爱的人离开我呢,你们究竟是希望我好,还是想我死的更快些?”
“我……”
叶静仪喉咙梗着,“我们都是为了你更好呀!!”
“我信了。”
乔凛深吸了口气,看向宁七,小心翼翼的道,“三宝,我带你走好不好,我们离开这,我带你去国外,奶奶也跟着我们一起,我们去过自己的日子,谁也不会打扰到我们,好么。”
宁七对着他的眼。
拒绝的话横亘在胸口。
憋得她四肢百骸都无比难受!
心下一沉,她点头,“好。”
受不住了!
“三宝。”
乔凛毫不遮掩眸底的欢喜,将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处,尺寸正正好好。
起身将她抱到怀里!
唇瓣重重的印在她的额头,“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开我,你不舍得我,你爱我。”
宾客们齐齐吸了口凉气,“她接受了?!”
妈呀!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呀!
“……”
宁七用力的圈紧了他的腰,脸埋在他的锁骨处,“乔凛,我不想跟你分开,我这辈子,只想嫁给你,我……”
“把他们拽开!!”
乔淮怒了,“马三宝,你这是做什么!”
安保们跃跃欲上!
江四海持着家伙四处比划,“我看谁敢!!”
“三宝,还记得那晚吗,我们一二三……”
乔凛面上带着笑,孩童般狡黠,扯着宁七得手,“走!”
“……”
宁七亦然不想再管那些!
阴暗的心头居然在此时射进了一抹阳光。
同他十指紧扣,她握紧布袋的同时,手上还拽着裙摆,抬脚就朝着门外跑去!
身后的宾客惊呼不已,“他们走啦!!”
“卸下他的抢!”
乔淮呵斥出声,“快去追!!”
江四海持续威胁,“来呀!!”
一群人围着江四海!
害怕他家伙的同时,前后夹攻!
乔淮身边不乏身手好的,绕到江四海的身后,一下子钳制住了他的手腕!
卸抢!
“四海……”
宁七被乔凛拉着狂奔,忍不住回头去看,别伤了人!
江四海被众人围攻,焦灼了几秒,他扣动扳机,“啪!!”
“啊!!!“
一众宾客抱头蹲下。
宁七却在冲出门的瞬间,看到他抢里喷出来了一杆水——
枪声还是他自己配音的!
宁七懵了!
一众宾客,包括乔淮,统统傻眼!
“哈哈哈~”
乔凛拉着她的手,笑声恣意,“三宝,这抢牛不牛?”
“你那是……”
宁七回过味儿,也有些发笑,“呲水抢呀!!”
“你以为?”
乔凛带着她跑出大厅,“小爷且得守法,看牢你呢!!”
“……”
宁七飞扬起唇角。
不管身后的鸡飞狗跳,握着乔凛的手用尽了全力。
门厅里亦有三五个乔淮的人。
他们见乔凛跑来,阻拦的脚步通通被乔凛的眼神扼制。
没一人敢冲上来!
俩人穿出门廊,花园,庭院——
乌云散去。
宁七迎着阳光奔跑~
清风拂面。
她笑着和乔凛对视。
像极了两个恶作剧得逞后出逃的孩子。
千言万语。
都在对方的眼神里。
他们卸下一切。
他们无所畏惧。
这一刻!
只完完全全的属于爱情。
宁七什么都没有去想!
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畅快!
她不愿意再去纠结。
再去犹疑。
就这么跑吧。
仿佛回到了雪花纷扬的那一晚。
随他到天涯海角。
她都甘愿。
奔出酒店外门。
停车场内守着三四十名肌肉发达的壮汉。
俩人心照不宣的弃车而跑。
顺着人行道,似乎要跑到天的尽头。
“三宝,你喜欢哪个国家?!”
乔凛侧脸看着她问,“毆洲亜洲还是羙洲?!”
“只要跟你在一起!”
宁七微喘着气,脸上满是笑意,“去哪里都可以!!”
“那就说好了!!”
他迎风大喊,“马三宝,我爱你!从今以后,我就是有老婆的人啦!!”
宁七就笑,穿过马路,“你省点力气!!”
“小爷力气多着呢!!”
阳光下,乔凛侧脸镶嵌了一层金色光晕,轮廓完美到无可挑剔,“我们今晚还……”
’嘀嘀~~嘀嘀~~!!’
急促的车笛传来——
宁七寻声看去,脸上的笑意还来不及收去,只见一辆车呼啸的就朝两个人冲了过来!
她瞳孔瞬时放大!
没待反应,身体就被乔凛大力的一推!
她踉跄的退倒到身侧的草丛里!
‘嗵!!!’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
她的世界忽然无比安静!
直看着乔凛像一道抛物线一样被撞击的飞了出去!
重重的落到了前面的草地里。
“!!!”
她张大嘴,声音全部卡在了胸腔里!
眼前的景物都变得黑白。
连滚带爬的奔过去,她看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乔凛,手脚皆是发软僵硬,她想说什么,但是声音就是出不来,她碰着他的后背,嘴里啊啊的挤着音节,眼泪哗哗的流淌,头发丝都是震惊后的麻木!
“老三!”
乔淮带着一群人迅速跑来。
不知从哪同时涌出来五六个穿着白大褂的医务工作者。
抬着担架迅速冲到乔凛身边。
他们推开了失语的宁七。
开始给乔凛做起了检查。
宁七被搡着坐到地上,直看着一名医护人员给乔凛做完检查后。
转头看向跟上来的乔淮道,“乔总,问题不大,应该没有伤到头,没有骨折,不过受到撞击,晕倒了。”
“好。”
乔淮颔首,“送他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千万不要有后遗症。”
医护人员快速将乔凛抬上担架。
送上救护车。
宁七撑着地爬起,摇晃的跟上去,抬腿就要上车。
“哎,这位小姐……”
医护人员伸手拦着她,“你不用跟着,我们车里没有空余的位置。”
“呃呃……”
宁七说不出话来,流着眼泪,扒着救护车门死不撒手。
“让她上车吧。”
乔淮在后面开口,“她不会添麻烦。”
“……”
医护人员的手一松。
宁七冲了上去。
挤在促狭的救护车里,她蹲在乔凛的身边。
扯过他的手,贴到自己的脸颊。
乔凛没有明显外伤。
人像是睡着了,静悄悄的。
她默默的流着泪,想叫他的名字,依然发不出声音。
脑中回放着车子开来的瞬间,他直接推开了她……
宁七哭得不能自已。
“呃呃……凛……”
她想说你别吓我。
乔凛,你起来。
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世界都黑了。
你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
我跟你一起走。
我们去哪里都行。
天涯海角,不要分开。
这辈子都不要再分开。
乔凛,乔凛……
我好爱你。
医护人员见她哭得太惨,不由得出声安慰,“小姑娘你别哭了,根据我们的初步检查,他不会有大碍。”
宁七脸贴着他的掌心,呃呃的想说你们怎么能确定?
“她这是……”
医护人员那她当成了聋哑人,小声的聊着,“挺好看个小姑娘,居然不会说话,难怪乔总要制造这起车祸逼着他俩分开。”
宁七一怔,转头看向几名医护人员……
车祸是乔淮安排的?!
“她好像能听到。”
几名医护人员被她的眼神吓到,面面相窥之下,纷纷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