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刻

久世零华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穿过十分宽广的前院，房屋的大门在他的面前自动打开了，一个穿着一身黑红色和服的女子站在门口，恭敬地向他行礼。

零华点点头，朝着里面走去。

这栋屋子真的非常古老，完全木制的房子，哪怕是穿着拖鞋，踩上去也会发出嘎吱的声响。玄关后面的大厅左侧便是广大的围炉里之间，现在的日本还有这种古老的围炉的，只有偏远山区里的老房子了，大部分的房屋早就不使用这个了。但是有趣的是，现在的一些饭店倒是又将这玩意儿给翻出来，来提供给客人作为新奇的体验。

这幢房子的围炉里之间并不止这一处，三进的地方还有一个，那一个比这边的大的多，也要四通八达的多。

不过现在的住家里，使用围炉的果然已经很少了吧。

久世零华穿过三进，来到最里面四进三楼自己的房间里，脱掉一身校服，换上一身白色的浴衣，走了下去。现在虽然还是白天，可房屋里却显得异常阴暗。走廊和房间里尽管已经安装了电灯，可这里的住民还是更习惯使用蜡烛，走廊也好，房间里也好，都点着十分古老的蜡烛灯。烛光跳跃着，映在纸面上泛出有些惨白的光芒来。

走到三进那边的大围炉里之间，一个长相精致的女人已经稍稍减小了围炉里的火焰，围炉里的锅子散发出了十分诱人的香味。

锅子里的是煮了整整一个下午的鱿鱼芋煮，见到他过来，女人从身边的饭锅里盛出一碗米饭来，再浇上围炉中另一个锅子里的咖喱，顿时整个房间里都充满了食物的香气。

“果然，还是要重新装修一下啊。”久世零华坐在围炉旁边，左右看了看忽然说道。

“是的，零华大人。”女人点头，“零华大人，需要喝一些烧酒吗？”

“算了，我记得日本好像是20岁以下不能喝酒的来着？”零华倒是不怎么在乎法律的问题，只是万一在家里喝习惯了，出门也喝酒的话，会吓到自己的同学们的吧。

“好了，决定了，最近都不怎么喝了。”零华点点头，“顺便，明天让寺社番将们将房子再修一下吧，除了厨房浴室之类的地方外，其他的几个房间也稍微修得更现代化一点。”

“是的，大人。”女人恭顺地点头。

“对了，我的床不要去管，我自己会买。”倒不是零华不喜欢寺社番将的手艺，但是以他们的木工手艺做出来的床，看起来与其说是床，倒不如更像是供奉用的祭台，虽然对他来说的确是祭台更贴近一些。

晚饭过后，一群穿着白色衣服的男人就拿着各种工具走了过来，开始装修。

零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坐了没一会，门口便有人轻轻地敲了敲门。

“进来。”他放下手里的水笔点头说道。

“零华大人，门口有一个滑头鬼前来拜访。”门外的女人小声地说道。

“我知道了，带他去大广间吧，我这就下来。”零华并不奇怪，他在学校里就遇到了一个滑头鬼与人类的混血儿，这个时候对方家长找上门来，那真是一点也不值得奇怪的事情。

滑瓢站在大屋的玄关处，虽然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可是脑海里的神经却绷得紧紧的。孙子回到家里他就看出来了，陆生的身上带着非常不正常的诡异气息，气息实在太古怪也太过于飘渺了一些，以至于一开始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发现这是什么。

装成不正经的模样随口问了一下，奴良陆生竟然告诉他，他路上和一位住在这附近另一头的同学一起回来的。滑瓢可不是陆生那样的小孩子，奴良组另一侧的的方向，有的只是一栋十分巨大的鬼宅。

那是一幢货真价实的鬼屋，其中的怨气之浓烈，就算是滑瓢这样等级的大妖怪也不会想要无端去招惹。

那里居然有人住进去了？

滑瓢虽然还是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为了孙子的安全，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走一趟的。

那栋鬼宅的外围和奴良组一样都有着不少植物，这边由于常年无人居准的关系，道路两旁的树木杂乱丛生。原本已经被乱木覆盖的小道现在已经被清理了出来，远远地看过去，鬼屋外面的庭院也变得整齐了不少，整栋屋子看起来顺眼了不少，就连外溢的戾气都少了许多。

就在他以为这里是不是变得好起来之后，庭院门口开门的女人就让他忍不住地倒吸了口气。那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孔，阴沉到足够让他都觉得毛骨悚然的气息，这里哪里是变好了，分明就是变得更糟糕了。

“这位客人，请往这边走。”门口的女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开口说道。

“好。”滑瓢的直觉告诉他，这里很危险，可是不论是他自己跑进了人家怨灵的地盘里还是为了自己的孙子，他都得进去一趟。

好在自己逃命的本事还留着，滑瓢如此安慰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地拿出自己的旱烟来狠狠地吸了一口，这才跟了上去。

走在昏暗的回廊上，听着底下走路的时候传来的木头的嘎吱声，滑瓢只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很多年以前。要知道就算是他们奴良组的房子，现在也已经布置上了许多现代化的设备。

走了好几分钟，滑瓢才走到了一个相当宽广的大房间里，抬眼便看到有些空旷的房间里一个穿着和服的人跪坐在那里，那人的身后，摆放着大大的祭坛，祭坛上点满了蜡烛，倒是将这房间照耀的十分明亮。

“你好。”久世零华点头招呼道。

“你好。”滑瓢看到眼前的人时，不妙的感觉更严重了，眼前的这个人看起来就好像是真正的凡人一样，完全看不出来半点的不同来。

滑瓢已经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鲁莽地跑到这边来了。

没等他想到该说什么，一侧的拉门被打了开来，一个女人端着茶盘小步走了过来，将茶杯和点心放在两人身边，轻轻地说了句“请用茶”便又转身走了出去。

滑瓢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杯，半晌都没有想要去碰一下的想法。

“请放心吧，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只是普通的茶水而已。”零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而且我也并不是那些没有通过签证，胡乱滞留在人世的怨灵，你大可以放心。”

“签……签证？”滑瓢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儿裂。

“啊，是的。”久世零华点点头，“那个世界对于幽灵的管理还是很严格的，所以除了长期滞留在这里不离开的，现在已经很难有什么幽灵能从那边到这里来了，就算跑出来了，也会很快就被抓回去。”

“那，也就是说……”滑瓢面色古怪地看着他。

“是的，我是从那边过来这里度假的。”久世零华放下手里的茶杯，从衣袖里拿出两个奇怪的证件来，证件的正面印着整整齐齐的“阎魔殿”三个大字，下面还有一个奇怪的标识，“这是我的现世驻留许可书和临时现世驻点证明。”

滑瓢的脸再一次木了，只不过这一次他呆住的原因和之前的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