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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以后,郭锐坐在康复医院的走廊上,悄悄点了根烟,在那儿沉思。
右手手腕还残留了一点,手掌完蛋了。政府给了一些补偿,四肢还剩下三肢,他觉得运气挺好。铁锤砸铁砧,本宝在中间。平生最险的一次。
苏醒以后郭锐迅速接受了现实,笑呵呵的,跟亲友们乱撒娇。筷子不会用了,谁来喂饭?军礼敬不成了,长官包涵!我的五姑娘没了,革命军人个个要老婆……要求上级一人发一个。几番插科打诨,让心底里的某种感受快一点过去。
到了晚上独自一人,他总要起身照镜子,站在那儿把袖子撸上来放下去;开灯关灯,身子转来转去,各种角度看自己的断手。
以后得谦虚点儿了,不要在街上惹事。
郭锐在网上找了几个残疾人论坛,搜索了一些先进义肢的医院和制造商。要想把战友们眼神里的同情和怜悯打掉,假手必须比真手强。不爱谦虚。
几番斟酌,他锁定了加州旧金山分校的医学中心,那里有全球排行靠前的神经外科部门,而他的义肢必须是神经外科与智能装备的结合。没有现成的,这玩意比流水线上的机械臂还复杂得多。
他父母也在找义肢,他们是中医世家,觉得华西医院技术不错,预算8万到10万就够了。郭锐的预算是100万美元,还要把前臂切掉,二老有点吃惊。你切掉那么大一截,以后怎么娶媳妇?
我……怎么娶媳妇?
郭锐从小就跟父母不对付,擅长打架斗殴和玩游戏,从不相信中医和中药。但他的父亲郭洪波做的是中药饮品生意,母亲陈雅莉是推拿高手,话里容易夹带“手太阳三焦经”或者“痰湿”之类的词。两口子总避免与郭锐讨论问题,语境太不对盘。
今天就吵了几句,郭洪波带来了华西医院的资料,而郭锐不乐意看,把二老气走了。现在郭锐点上烟,在那儿后悔。
我孤零零的去美国,也不会过得很开心。
我还要跟苍蝇馆子说再见。吃不到军屯锅盔肥肠粉,吃不到香菜扎牛肉,还有重庆小面CD冒菜青岛啤酒宜宾五粮液……
代价有点重。
郭锐慢吞吞的拿出文件袋查看华西医院的资料,琢磨哪个科室能做神经的外接口。他不抱什么希望,神经接口的技术要求很高,过关了又很管用,能让一个人换手如同换手机。
华西医院哪位医生既能接驳神经、又能植入微电极呢?
这时候天色渐暗,郭锐把文件摊的满地都是,又掏出手机查细节,没注意到有两个人悄悄的顺着走廊过来,站到他面前。
“爸,妈?”吓了一跳。还要吵?
郭洪波和陈雅莉看到地上摊开的协和医院的资料,又互相看了看。陈雅莉有点开心的意思,但郭洪波气鼓鼓的把一个新的文件袋扔给他,拉着当妈的转身走了。
“败家子,折腾吧!”
郭锐打开看看。一个金卡,一份文件和一张古色古香的名片。上面英文有点模糊,中文倒是看得清的。
“三藩市!”郭锐追出去。
有个女护士过来,看见满地的文件和几个烟头:“有人敢在这儿抽烟?”她往黑乎乎的走廊看去。
走廊深处,郭洪波正板着脸跟郭锐说话。
“你想去旧金山,也不是全没道理。但这样就要做两到三次手术,而且康复训练和适应训练都花钱,我们也得……从长计议。钱先给你这么多了。你想趁机旁听旧金山分校,还是伯克利分校?这个我不太懂,你妈是支持的。我是不明白这些外国名校怎么能随意旁听了?真能听我也支持。”
“真能听!”
“我也真不信能听,”郭洪波说,“随你了。到了旧金山给郑家打电话,他们会派郑亚伦来接你,你们俩同年同月生。郑家是老中医了,算同行。”
“这个郑亚伦我先加他个好友。”郭锐回答。
“你急什么,人都不认识就成好友了?不害臊啊……”这时郭锐手机里的讯飞语音开始闪动,拿起来接通:“尼娜?”旁边郭洪波陈雅莉同时竖起耳朵。
“嗯,是我。”对面传来轻柔又略显生硬的中国话,声调没有起伏。尼娜平时跟郭锐说英语,但他英语没过四级,只好让尼娜装一个讯飞来打电话。讯飞的传译速度是很不错的。
郭锐捂住手机跟父母招呼一声,就快步走开。郭洪波想跟着走,陈雅莉慌忙拉住他。
郭锐进病房关上门,“好了,我听着。找我啥事?你在哪儿?”
尼娜两秒钟后回答:“我还在莫斯科,过两天要飞到旧金山去。嗯……你这两天不是一直在说你想去旧金山么?我就告诉你一声。万一我们能见一面呢?”
“你这个电话打得也太及时了!”郭锐兴奋的回话,然后眼珠一转,“但是也太……及时了吧?我五分钟前才被我爸妈放行,而且钱和人脉都准备好了。你是不是俄国间谍啊?”
“我要真是间谍,你怎么办?”尼娜在那边笑。
“特种兵专抓间谍!”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大致确定了行程日期就挂了。郭锐蛮开心的在病房里走来走去,有些期待。
尼娜在疯狗浪事故之后先期飞回了莫斯科,没去等郭锐从昏迷中醒来。然后她联系上郭锐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找郭锐要当时的视频,想回放一下那电光火石的瞬间。郭锐费了半天劲才从同舰的战友那里要到。郭锐一发给她,她就逐条分析。
“你看,当时维拉号跟在后面撞过来,你其实只有半秒的反应时间。”她在线上发了个赞,“这个拧腰很了不起。但是你扔我跟扔一条狗似的,也不管我会不会撞到舰首主炮。”
郭锐只能耸肩,“主炮离你一帽子远呢。”
尼娜继续:“后面两船相撞,你举手去挡是对的。”
“嗯?”郭锐疑惑了,“我总觉得不该举手。”
“必须举,”尼娜说,“一只手挡不住维拉号,但能让自己加速下落呀!这点反作用力是你活下来的关键。我计算过了,你不挡的话维拉号会蹭到你的前额上端。”
“我的头盖骨会掀开?”
“……不是掀开,是跟鸡蛋似的挤爆掉。你脑后就是钢铁船壳,很近的。”
郭锐觉得这种话是很高级的安慰,但尼娜列出了公式,发给他一张又一张计算截图。视频里的各种角度、光线都用上了。她还找到中国的船用起重机的数据,来核对维拉号回荡的角度和速度。这番计算让郭锐莫名的松了口气,不再纠结当时能不能保住右手。
然后他就开始查尼娜。
这个长腿大妞似乎是数学高手,她又说自己没读过大学,有点奇怪。
郭锐搜了半天找不到有用的信息,好奇心愈发强了。他装了个很冷门的图片搜索引擎,用她的相貌来搜,找到一些奇葩图片。似乎有一款俄罗斯高档人偶是用她的身材相貌做的模版,材料非常贵,不是供应情趣商店的,而是暗网的邮购货,需要比特币才能购买。
他促狭地把人偶图片发给尼娜,出乎意料的是,尼娜承认了。
“那个模型就是我。我刚到莫斯科的时候很穷,靠这个模版赚了一笔。我挺漂亮吧?”
但这不是漂亮的问题啊。这是某些IT人士和不法黑客拿她当充气娃娃使用啊。郭锐心里有点别扭,他仔细研究一下人偶的三维造型和细节,得出一个结论:尼娜肯定是脱光了反复录数据,才能提供这么棒的模版。抓取之细,也就比指纹的初始录入差一点了,加上她自身的本钱,才卖那么贵。
妈的这个人偶可真是骨肉婷匀,纤秾有致……
尼娜跟郭锐确定了旧金山的行程,就走出办公室,顺着林**爬上麻雀山(就是以前的列宁山),在观景台的一个台阶上坐下,俯瞰莫斯科河。周围没有人,她慢慢调整好情绪,拿出手机。
“董事长,热泉样本已经分配完毕。”
一个微微沙哑的四十多岁的男声回了过来:“好。留在本土的热泉海水还有多少?”
尼娜回答:“12公斤。分出去的是233公斤,主要是欧洲的科研机构需要,美国旧金山和亚特兰大的几个研究所比较积极,日本也还可以。中国没什么反应,我们就没有给。”
“好的。那就这样。”对方要挂了。
“等等,董事长。我……有个问题,”尼娜咬了咬牙,“这批热泉样本质量极好,而且是我们冒着送命的危险拿回来的。就这样卖掉一大半,我希望您……”
“给你一个解释?”
尼娜点点头,好像在跟对方面对面:“是的。而且据我所知,公司在欧洲几个国家的代理人都没有全力叫价,我们卖回来的钱没多少。”
对方似乎笑了:“好,你注意到价格,这个不错。这批样本出自十几个不同的热泉,包含大量生物和微生物,我们来不及做全面研究。用很低的价格分发出去,研究成果可以有限度的共享。在各国研究所的科技炮火覆盖一遍后,我们再做定点打击。”
“各国要是有重大发现,为什么会与我们共享?”
“他们会发表啊!他们会抢先发表,还会申请专利。署名顺位和专利权都是这些人最看重的东西。”
“而维亚维拉不在乎专利……我有点明白了。”
“嗯。你大量采集样本是对的,但是我们无法模拟热泉环境来养它们,高温高压、氧含量和盐度,维持不住的,这些生物一到地面上来会慢慢的死亡或变性。好了,你现在把手上的事情结束,去旧金山吧。那里的医科很强,生物学也很强,而且生物学与硅谷的IT技术正在融合。”
“董事长,我不想去读书,不是特别想读书。”尼娜回答,“我其实想……”
“还有,我看到热泉样本里面有几条红色透明的鱼,这个交给旧金山的卡尔公司,让他们来做基因功能解码。回头你盯着点儿进程……另外,我没问你的个人志向。”他挂了。
尼娜微微悚然的看着手机。老板刚刚露出一丝关爱,又收回去了。
维亚维拉是个黑暗的医疗帝国,维克多是公司的第二任董事长。尼娜刚结识维克多的时候就有所耳闻,维亚维拉涉及了大量的人体器官交易、非法手术和专利破解,做过极不合伦理的基因实验。她刚进公司的时候心怀恐惧,后来越干越刺激,就留下了。
全球和平日久,大洗牌从未发生,许多富豪和政客都在慢慢老去。这些权贵需要很多高品质的非法医疗服务以永葆青春。他们付钱慷慨,政治保护也很有力,维亚维拉深耕这一行当长达半个世纪,掌握了大部分顶级客户。尼娜深知自己惹不起,也不想惹。
从公开信息看,维亚维拉的创始人能追溯到前苏联,最初的股东是克里姆林宫的保健医生。当尼娜查到勃列日涅夫、安德罗波夫、契尔年科等人的年龄时,才开始明白公司的底蕴。平均年龄75岁的前苏联领导人对拉长生命进程的科技极为重视,资本和权力的投入都很惊人。虽然时间上来不及了,这些前苏联领袖陆续去世,但培育出来的团队已经在技术上向全球顶峰迈进。苏联解体后东欧人体器官贩卖兴旺,非法医疗和基因实验都很过分,这些事与维亚维拉脱不了干系。
那么,维亚维拉不在乎专利是理所当然的。一个服务于顶级权贵的机构,关心的只是医疗手段有没有效果。他们对学历和行医执照也不像正规医疗机构那么重视。
尼娜自己没学历、更没行医执照,她靠数学天分和机缘巧合就进了维亚维拉,想想就很庆幸。而且集团公司是一系列医疗机构和一家研究院组成,她刚好进的是研究院,所见所闻,堪称开了天眼。维克多董事长对外的昵称就是“院长”,办公室与尼娜只隔了一层楼。维克多平时有什么人拜访,她就是不关心都能知道一点儿,然后就心情紧张。
尼娜约束自己不去探听公司的秘密,嘴巴很紧,慢慢捞到几分信任。眼下肯定不是违逆公司的时候。
去旧金山读书,好吧。
帮公司盯着基因解码也不算太难,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