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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笑和张玉刚在下凹村委会听孙振华吐苦水道冤情,不知不觉坐了一个多小时。三人在屋子里正说话,忽有一人踹门而入。来人一脚踢开村委会的大门,不仅出口成脏,态度更无比嚣张。
孙振华豁的一下站起身,喝道:“赵鹏达!你想做啥子?”
来人正是艳阳县著名的民营企业家,县政协委员,鹏达实业的总经理赵鹏达。许三笑端坐在椅子上,眯着眼打量这位艳阳县里赫赫有名的人物。只见此人身材粗壮,鼻直口方相貌堂堂。只是此刻拉着一张臭脸,神态张狂眼神轻蔑,一副天行大地行二他排第三的欠揍样子。
张玉刚目测了一下,当年张玉强的老爹张天明号称太子帮第一操蛋人,也未必能摆出媲美此人张狂的臭脸。张四少立即便要发作,许三笑却稳如泰山,深沉的:“老要张狂少要稳,先搞清楚情况再说。”
赵鹏达豺狼搜寻猎物似的,目光在三人面上掠过,最后锁定在许三笑身上,冷哼一声道:“老子还以为来了啥子了不起的大人物,原来就是两个小崽子。”
当今的社会就像个发着高烧,精神却异常亢奋的病人,浮躁昏庸的细胞到处占据上风,之所以会这样,正是因为像程雪峰似的干部太多。他们啸聚一方唯我独尊,把一把手的官帽子看做了头把金交椅。把职责范围内的一切视作自家的自留地为所欲为。这种官员对上谄媚逢迎,对下盘剥需索肆意欺辱。老百姓恨这些干部,同时更怕。对老百姓而言,最直接打交道的人往往是他们的亲眷和爪牙。就比如赵鹏达之流。
许三笑瞧不起这种官员的人格,却从不敢小看他们的智商。赵鹏达来的太巧也太及时,快的让许三笑觉着像安排好了似的。所以他沉着性子并不急于发作。眼见张玉刚又要发作,忙一把将他按住。心道:“赵鹏达不是体制里的人,说几句操蛋的话无妨,老子和玉刚做事却不能和他yiyàng随性,要当心落入别人的算计,不管是陷阱还是被人当枪使,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孙振华抢着叫道:“赵鹏达,你讲话别太狂了,艳阳县是gongchǎndǎng的天下,既不姓程,更不姓赵!”冷笑着又道:“也不是所有干部都那么怕你们!”
赵鹏达一个箭步蹿了上来,二话不说,抡起巴掌就是一记大耳光,边打边骂:“孙振华,你个狗日的,受的教训还不够是吧,老子今天就要让你晓得晓得,这艳阳县的天下到底姓啥子。”
许三笑虽然不急着发作,却也势必不能这么看着他在自己面前为所欲为,沉声喝道:“住手!”
赵鹏达不是一个人来的,随行的人当中蹿进来一个,手里拎着根棍子,二话不说,对着许三笑抡起来就打。
许三笑岂会容他打到自己,伸手奇快,一把将棍子抓住,发力一夺抢在手中。
张玉刚哈哈笑道:“这下还克制不了?”
许三笑怒骂道:“狗日的,横竖都不讲,见面就动手,连咱们的来历都不问一声。”
张玉刚叫道:“我他妈忍不住了!”说着,跳过去对着赵鹏达就是一‘电炮’。
这叫做封眼拳,四九城的顽主们打架常用的技术,张玉刚少年顽劣,拉帮结伙打架斗殴正是一把好手。一拳将赵鹏达揍翻在地。这一下不得了,等于捅了马蜂窝。赵鹏达带来的人不下十几号,眼见老板受辱,谁敢坐视?争先恐后一窝蜂似的冲进村委会,人手一根镐把,直奔张玉刚而来。
张玉刚忙大声叫道:“我是蓉城团市委副”他的喊声缺乏威慑力,冲上来的打手们都红了眼,没人听他吆喝什么,拎着棒子一往无前的奔他而来。跑在最前面的一个人,抡起棒子就打,张玉刚下意识向后一躲,棒子走空砸在一张凳子上,登时木屑飞溅,那人举棒子还要打,把个张四少吓的捂住脑袋掉头就跑。
许三笑一把将他拉住,道:“往哪跑?”
张玉刚想拉着许三笑一起跑,急火火道:“这可不是藏獒,他们不会闻味儿识人,不跑非被打成面鱼儿不可。”
许三笑哪里肯跟着他落荒而逃。
说话的功夫,赵鹏达的人已经上来了,跑在最前边的一个小子,抡起棒子对着张玉刚的手臂狠狠砸了下来。许三笑一横身挡在张玉刚身前,一把夺过棒子,义正言辞喝道:“我是艳阳县新任县委副书记许三笑,我命令你们,都给我住手!”
许三笑在这一声断喝中加入了先声夺人的精神意志,吼声如虎平地起风雷,让这些打手们出现了刹那间的精神恍惚,一个个停顿在那里面露犹豫之色。许三笑一脸浩然,大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为什么跑到这里来打人闹事?”
一听到县委副书记许三笑的名头,这些打手们都有些害怕了,不知所措,纷纷把目光投向一旁的赵鹏达。
赵鹏达从地上爬起,站在众人后面,这家伙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儿,眼珠一转,叫道:“你说你是许副书记,谁能证明?最近有一伙人最喜欢冒充干部欺骗群众钱财,我是接到电话才赶过来的,正是为了抓这伙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
这狗日的倒是很会撇清自己,一句话就把自己说成见义勇为的好汉了。
孙振华捂着脸,来到许三笑面前,道:“许书记,这是您亲眼所见,我没撒半句谎吧?这人就是赵鹏达,您也看见了他有多横行霸道。”
许三笑点点头,道:“嗯,我看见了,孙村长,你的斗争智慧也很了不起呀。”
孙振华微微一怔,问道:“许书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许三笑一摆手道:“一会儿再说,等我先处理完眼前这件事。”说着,分开人群,径直来到赵鹏达面前,道:“我有两个问题问你,你若是能回答圆溜了,这件事我就当是个误会。”
问道:“你凭什么一进门就骂人打人?还有,你又凭什么接到电话就来抓人?”
许三笑的名声在外,赵鹏达虽然没见过,却多次听说过,对许三笑的年貌特征并不陌生,见眼前的许三笑年貌气质无不与传闻相符,心中料想,多半是真的。他虽然猖獗成性,却只是针对下边的普通民众而言,对许三笑这个级别的干部,总还是要存几分忌惮的。更何况眼前的许三娃子还是连程雪峰都整不倒的人物。
一念及此,脸上的乖戾之色尽褪,赔笑道:“许副书记,是这样的,半个小时以前我接到下凹村的村民孙喜贵的电话,说有一伙骗子到下凹村来,冒充国家干部来行骗,作为金叶乡派出所的副所长,我有义务过来落实一下情况,打孙振华一巴掌,其实是为了打醒他,当时我以为他已经被骗子给下药迷住了呢。”
这厮还真能胡白话,许三笑点点头,又问道:“说的挺像那么回事儿,既然你是派出所的副所长,出来办案为什么不穿警服?跟你来的这些人又是什么人?他们有什么资格跟你来办案?”
赵鹏达满鼻头都是汗,忙解释道:“我本来正在休假,接到电话后,我担心人民群众的财产受到损失,所以顾不得别的急匆匆赶了过来,这些人都是我朋友,听说这事儿后陪我一起过来帮忙的。”
许三笑嘿嘿一笑,阴嗖嗖盯着赵鹏达,道:“你还真挺能对付的,不愧是艳阳县著名民营企业家,这脑瓜子很灵光,听你这么一说我就全明白了,这件事儿完全是有人挑拨离间,把你给骗来的,看起来可恶的人应该是那个给你打电话谎报军情的家伙。”
赵鹏达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孙喜贵只是出于一片好心。”
许三笑道:“嗯,也有这么一说,看样子这件事完全是出于误会,各方面都没有什么责任,既然如此,那赵副所长就请回吧。”
赵鹏达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就这样不了了之,闻听此言不由又惊又喜,前阵子许三笑被任命为艳阳县委副书记,程雪峰为此曾专门开了个家族会议,特别叮嘱过他和程晓峰,今后做事要注意收敛,小心不要犯在许三娃子手中。
今天他接到电话来到下凹村,确实是接到电话,说有记者之类的人来采访孙振华,问补偿款的事情。这种事儿他不止一次遇上了,早防着一手,闻听消息后立即赶了过来,却没想到等在这里的并非记者,而是那个令大姑父都要忌惮三分的歇马镇上的许三娃子。这一惊非同小可,这才编了这么个瞎话应对。
许三笑深邃的目光定定凝视了他一会儿,点点头道:“既然是误会,我也就不想追究了。”
赵鹏达道:“许书记,我还有几句话要说,我知道孙振华肯定没少跟您说我的坏话,关于补偿款的问题,县委方面早做过详细调查,并且已经根据事实和证据做出了结论,他说的那些话全是没有根据的谎言,完全就是在给我泼脏水,您千万不能听信他的一面之词。”
许三笑不动声色道:“孙村长找我确实反应了一些问题,这些问题非常严重,我现在虽然还在省委党校学习,但也不能置若罔闻,所以我会就此事向县委提出建议,请县纪委的同志再对孙村长所说的这些事重新做一次调查。”
赵鹏达被许三笑的态度给弄懵了,这明显是一句推托之词,县纪委如果能查明白的事情,孙振华又何必一次次上访闹到省里市里?这个许三笑不是一直在跟程书记作对吗?眼前的机会他怎么会错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