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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6-04
官场中常讲要顺应民心。什么叫顺民心?尽量满足老百姓的需求是顺民心,这个之外,除暴安良也能大快人心,自然也是顺应民心之举。
歇马镇里,谁的名头最臭?李红军?他的名声确实不怎样,但毕竟是一镇之首,平日里大会小会忙的够呛,跟老百姓其实没多少接触。不光是他,镇上其他几位正副科级领导也是如此。要说名头最臭,有个人首当其冲,便是这个计生办主任卢素梅。
卢素梅搞了多年计生工作,工作方法简单粗暴,手段不以宣传教育为主,只以惩罚为乐。谁超生便重罚谁,执行起强行堕胎来毫不含糊。歇马镇这些年的超生率都在一个极低的水平,自然与这彪悍的婆娘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但,她最让人诟病之处并不仅在于工作方式,而在于工作原则。派出所所长林四平的弟弟家里有两儿一女,她就坐视不理。武装部的老孟,儿媳妇连着生了俩丫头,现在又怀上了第三胎,她也只做看不见。有句话叫,不患贫而患不均。执行国家政策,却不能一碗水端平。老百姓岂能认同?
卢素梅大概也知道这一点,但她毫不在乎。权力在她手中握着,想要生育指标吗?简单!拿钱来,只要钱到位,就让你生,还帮你落户口。否则,咱就只能讲政策了。这些年,她仗着跟李红军的特殊关系,在歇马镇里横行霸道,虽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却利用手中的权力惹得满镇百姓恨之入骨。
许三笑对卢素梅知根知底。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昨天,或许还可以劝几句,商量商量,能忍也就忍了。但今天不一样了,许三笑已下定决心要搞掉李红军,连老将都收拾了,还差一个马前卒吗?
一巴掌打在卢素梅的脸上,登时就把她打傻了眼。许三笑这一巴掌没有用任何特殊手段,力道中上,刚好在卢素梅脸上留下个通红的手印。根本不给这娘们继续撒泼的机会,冷喝道:“谁给你的权力,跑到这里来撒野?哪个允许你走进别人家里来骂街?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国家干部?”
许三笑!卢素梅终于回过神来,只见她拍案而起,断喝一声,嗓门能比扩音喇叭。大号的柳叶眉竖起,特号的杏核眼园翻,神色狰狞,暴跳如雷。身子一动,波涛汹涌气焰彪悍,挽起袖子,露出两条粗壮细绒毛密布的胳膊来。大有一时怒起,举水瓢便打许三笑,心头火烧,誓要将许三娃子放翻在地之势。真乃母老虎一枚!
许三笑已从身上随身摸了把迷神粉,只要她敢口出不逊,这第二巴掌抡下去,保证要让她出丑露乖。却见卢素梅气势汹汹,拍案而起,抄起水瓢,只叫了一声许三笑,便再没了动静。张口结舌,眼睛惊恐的瞪着前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许三笑情知有异,回首一看,原来是何问鱼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院子当中立着一根栓牲口的桩子,正被她不费吹灰之力拔出来。
那桩子是松木的,碗口粗细,被钉入地下一米多深。栓得住骡马,绑得牢大牯牛,但到了何问鱼手中,仿佛只是插在雪堆里的一根竹签,五指按住桩子顶端,信手便拔了出来。卢素梅看的呆若木鸡。许三笑也吃了一惊,不是因为何问鱼拔桩子,而是因为她拔了桩子后,一只手抓着木桩子,正奔着卢素梅走过来。
这要是让何问鱼用这木桩子给卢素梅脑瓜上来一记,人命官司小许主任就打定了。说时迟那时快,眼看何问鱼过来了,许三笑赶忙一个箭步拦住。道:“何小妹,你要做什么?”
何问鱼顿住身子,将木桩子一晃,道:“她想打你,我一棍子砸死她。”
“砸”许三笑想说砸死她可不行,瞬间想起蓉城酒店那位来,只怕何小妹动作忒快,将卢素梅步了那个到现在还不知叫啥名的娘们的后尘。赶忙把话咽了回去,道:“乖,快把木桩子放下,这没你的事儿,大哥哥自己能解决。”
转回身对卢素梅喝道:“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卢素梅哪吃过这个亏啊,有心再嚷嚷几句,但冷不丁一抬头正看到何问鱼那清冷的目光,登时觉得脖梗发凉,胆气瞬间散的干干净净。她原本打算是来替李红军出口恶气,表表忠心的同时,让这个嚣张的三好村长认识一下她卢素梅是何许人也。别人在乎你财大气粗,老娘可不在乎。等真见到了何问鱼和米粒儿之后,却更加妒火中烧,按捺不住便破口大骂起来。这会儿见识到了厉害,哪里还顾得上表忠心的打算,逃也似的扭着大屁股快步离开了。
何问鱼将桩子顺手插回地下,拍拍手,道:“大哥哥,这次我听你的话,没有打死这坏女人。”
许三笑回头向胡同里看热闹的老百姓看了一眼,点点头道:“你乖,别忘了大哥哥跟你说的,那件事跟谁都不能说。”
这卢素梅为了李红军,竟敢公然闹到这儿来,显然已经毫不避讳,根本不在乎他们之间的特殊关系让人知道。见过不要脸的泼妇,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干部。许三笑估算此事没完,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想追上卢素梅,看看有什么办法能息事宁人。叮嘱米粒儿看住何问鱼,然后快步出门,追着卢素梅的脚步,一直到了卢素梅家大门外。
这女人没有去镇政府恶人先告状,大大出乎了许三笑的意料。刚到门口,便听见院子里传来卢素梅埋怨的声音,“你怎么又出来了?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什么活都不用你干,你就是不听话!”只听一个男人回答道:“我总在屋子里呆着也憋闷,出来收几件衣服透透气而已,你何必那么紧张?这个家,上有老下有小,我又在轮椅上坐了这么些年,家里外面全亏了你一个。”男人说到这儿哽咽住了。
大约是看见了卢素梅脸上的巴掌印,急迫的口吻问道:“你的脸怎么了?又跟人打架了还是”
卢素梅说:“没事儿,刚去了新来的招商办主任家闹了一下,不去不行,李红军昨晚让那小子整够呛,我不去有所表示,老家伙会认为我对他不够忠心,再过几天就到了报药费的日子,财务委员那儿不能没有老家伙的签字,过去闹一闹,传到李红军耳朵里就算达到目的了。”
只听男人惊怒口气:“新来的招商办主任?什么人?敢跟李红军叫板?你这脸也是他打的?”
卢素梅的声音:“一个很年轻的副科级,叫许三笑,就是前阵子通报全县向他学习的那个三好村长,听说下一步南山市委还要把他竖为典型,这小子虽然年轻,但绝不是个吃素的主儿,本来我以为他得罪了李红军,肯定会被收拾了,但今早在他家我冷眼一看,发现这事儿还真不好说,这小子讲话老道,做事果决,又有背景撑腰,二虎相争,受伤的不见得一定是他。”
又听男人叹道:“全都怪我这一病就是十年,拖累了你,不然这些事哪是你一个女人该操心的。”
站在卢素梅家大门前,偶然听到了这段对话,许三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真正了解一个人,就需要从多个角度看,我们眼中的魔鬼,也许在有些人眼中却是天使,有的时候魔鬼的一面未必是一个人全部的本性,只是世道所迫,只有伪装成魔鬼的样子才能生存。一个人能坚守在这样的家庭里,就凭这份担当,便不该被全盘否定。
想到这儿,许三笑忽然冒起一个想法,如果可以选择,她会不会希望改变现状?推门而入,看见院子里,卢素梅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人正在收衣服,长长的一串,仿佛干洗店。许三笑微感奇怪,难道卢素梅还兼职给人洗衣服?打量那男人,只见此人面黄肌瘦,精气神萎靡,却是一副沉疴难返的样子。
卢素梅本来满面温柔之色,一见许三笑追到家来,面色陡然一变就要发作,许三笑抢先开口道:“卢主任,我跟过来没有恶意,有几句话想跟你谈谈。”
卢素梅抱着肩膀,神色紧张,往许三笑身后望了一眼。许三笑把手一摊,道:“别担心,就我一个人。”
卢素梅神色稍缓,那男人道:“怎么不请客人进屋说话?”
许三笑摆手道:“不必客气,我就几句话,说完便走。”
卢素梅看了一眼男人,他笑笑说你们聊着,我进去泡壶茶。卢素梅待男人进去了,才转头看着许三笑,余怒未消的口吻:“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许三笑并不介怀,道:“那我就长话短说了,招商办缺两个人,我觉着你是个比较能张罗事儿的。”
卢素梅一听就愣住了,随即爆发出一阵放肆的大笑,讥嘲的语气道:“许主任,我在计生办大小也是个主任,级别上你高,但职务上咱俩是平级,我凭啥要去你那里听你吆五喝六?”
许三笑神色不变,“就凭我能保证你每个月可以堂堂正正的拿到现在收入的两倍!”
卢素梅啊的一声,面露不可置信之色。
许三笑不理会她什么反应,接着道:“你还别不信,你现在一个月工资不到两千块钱,计生办是个清水衙门,歇马镇的更是,我算你一个月明的暗的全加一起能挣三千块钱,只要你进招商办,我一个月就按这个数的两倍给你开工资,招商办的招商指标不需要你操心,完成指标的奖金我也分文不要,你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