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恶趣味

“真可惜老莫还在路上。”

哈迪斯抬手，做了个毫无意义的抬手远眺姿势，漆黑一片的空缺面望向远方，冰霜攀上面部空洞旁的银白金属，身后恒星炙热的光芒划过甲胄，将他的身形刺眼地勾勒出来。

上次的舰船群赐福让他适应了直面虚空，足够的身体强度让他可以直接暴露在太空中，行动自如。

以超光速赶来的舰船并未暴露，这支舰船数量较少的舰队是全权由帝皇的意志所指挥——而看这些舰船的架势，看起来帝皇已经迫不及待干灵族们一票了。

灵族的舰队宛如尖刺般刺入了帝国疆域，由于其舰船性质，这些更偏好掠夺的舰船群将它们所侵占的疆域在短时间内扩张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范围。

在星图之上，色孽灵族的媚紫色已经渗透进了伊萨尼亚德星区，灵族们并不倾向直接占领领地——它们更像是星海中的牧骑，放肆地掠夺帝国起飞的舰群。

但这次……来自帝国的重骑兵早已埋伏在它们的捕猎路上。

根据战线形式判断，这次灵族极可能进攻一支由波兰多与牧歌联合启航的粮草补给兼逃难队——这两个农业星球前方的卡斯特兰早已沦陷。

生性贪婪的色孽灵族是不会放过这块肥肉的。

哈迪斯沉默着，他漂浮在恒星前方，有时会让自己飘着倒过来，以便更好地让他观察——他的后背被阳光晒地暖洋洋的。

他沉默着，等待着，屏息凝神着。

在发起进攻前，灵族的舰船队是完全隐身的，异族抛弃了虚空盾，转而使用全系立场迷惑敌人，就像是它们在步兵上惯用的那样——

将隐身与敏捷提到极限，代价却是防御的缺失。

对于这个擅长掠夺的种族来讲，这并没有什么不对，在它们用金币与灵魂装满自己的货仓后，便立刻离开，

即便遇到其他种族的大规模舰船群，灵族也可以直接选择逃离——隐身与敏捷意味着它们极难被捕获。

这就像是跷跷板上的两個极端，与灵族相比，过往的人类帝国更注重防御与叠甲，更加厚重的精金撞角，更加高效的虚空盾……

然今非昔比。

哈迪斯已经感到人类之主跃跃欲试的心情了。

为了通讯，帝皇释放了部分灵能在哈迪斯身边部署，那一小部分的金色灵能此刻正高兴地闪耀着，仿佛在期待，甚至说幸灾乐祸接下来出现的画面。

“别高兴太早。”

哈迪斯小声嘀咕着，虽然他也认为接下来的战斗会是一场碾压，在超光速面前，人类之主抛弃了自己的底线，在这些燃烧着金焰的舰船中，其实混杂了不少完全由涅槃系统接手的舰船。

换言之，上面一个人类都没有，人类的灵魂也都没有，帝皇魔军毕竟数量稀少——不少豪杰都被马卡多截胡了。

“如果战况过于复杂，我不认为舰船群搭载的涅槃系统有足够算力。”

哈迪斯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继续审视着眼前的那片星域，星辰之间，虚空很安静，只有两颗农业星球的货船队与轻巡队在缓慢航行。

你不懂灵能。

“那么就让我们看看灵能能发挥到何种地步，”

哈迪斯说，语气放缓，

“x46900，y54700，z92400；x56900，y84700，z62400。至少二十四艘战列舰规模的船只，还有……目测轻巡一百九十多艘，护卫舰三百往上——舰队的七成船只为黑暗灵族与灵族海盗的形式，剩下的则是杂类。”

“这么多？”

哈迪斯自言自语着，战线的其他位置上，所报道的灵族舰船袭击并未减少，证明这一支队伍是刚从网道中出现的。

哈迪斯有理由认为色孽还能从网道中掏出更多舰船，

即便灵族的舰船数以较少著称，但在家底都被黑暗王子翻出来的情况下，帝国迟早会面对数量远超他们舰船数量的灵族海军。

这可不是好消息，届时海域的压力会非常大，而由于虚空的特殊性，单体对于战局的影响并不能起决定性作用。

“色孽打算进一步进攻伊萨尼亚德星区？”

意料之中，伊萨尼亚德星区内有一个被马卡多焚毁的灵族远征世界。

他身边的帝皇灵能并没有回答，一丝金光远远地自虚空穿透，落入哈迪斯空洞的面部。

哈迪斯的视线尽头看见那支奇怪舰船的一角，燃烧着名为狂热与信仰的烈焰。

战马踏碎星云，耀眼白金烈焰应惯性飘扬，如鲜血般赤红的尾焰摇曳，展一面招摇猎猎的光之旗帜。

哈迪斯耳边仿佛响起帝皇放肆的大笑——似乎人类之主等待这天等待了太久，超光速是所有生物的梦想，那是独属时空的浪漫。

或许人类之主只是单纯觉得这很酷。

厚重到极致的精金撞角闪过恒日的光辉，带着绝不属于其外表的急速，载上重甲骑士的战马大步跃起，骑士手中的长矛此刻熠熠生辉，闪过嗜血的狂热。

巡洋舰与战列舰之上，层层叠叠的教堂的一同鼓钟，大钟的每一次摇摆都在漆黑的星河间荡开一层层金色的涟漪，高歌着忠诚与信仰的赞歌。

精金重甲，烈焰战马，圣骑士的队伍大步提足，庞大宏伟的战舰流自早已惊呆了的农业星球货船队旁擦肩而过，毫不停留，眼神无一丝偏移。

熙熙攘攘，货船队上的人类早已挤满舷窗，目瞪口呆，又颤抖着朝着烈焰离去的方向下跪祈祷。

“x47100，y54900，z93400；x57900，y86000，z62400。”

哈迪斯继续说，即便他们之间的距离足够遥远，但哈迪斯依旧感到了那股炙热而纯净的力量，却并不弱小，正相反，那上面带着嗜战的狂热。

或许灵族的舰队会觉得他们很可笑，哈迪斯想到，帝国的舰队现在就像是一个高速奔驰的巨人，在常理角度，巨大的速度与质量将带来难以想象的惯性。

但是——太空死灵的引擎为何如此重要，正是因为死灵们解决了惯性的问题，若是单纯地提升速度，凭借着帝国向来擅长力大飞砖的特性，想要实现这点并不是非常困难。

搏斗真正的重点永远是命中。

看起来人类之主并不想快速暴露无惯性这一点，战舰上的侧弦炮在调整角度，哈迪斯看见第一波鱼雷的光辉。

在旁人视角中，这支帝国舰队突兀地出现，又开始朝着其前方的侧面星域开火——

但在哈迪斯的视线中，他看见已经闪避开的灵族战舰，那些虚幻难以辨别的异族舰船灵巧地四散开，哈迪斯认为它们已经准备撤退了，灵族海盗的太阳帆已经在最大幅度偏转。

“奇怪，诡异。”

幽冥战舰的指挥室内，吮吸着淡紫气体的灵族船长说道，它迷乱的眼不解地盯着星图上的敌舰，即便那上面的金焰令它的双目感到刺痛——但这一切丝毫没有威慑力。

它们可以躲掉——又或者对面希望用亚空间中的伪帝灵能“困住”它们。

这令灵族进一步陷入了迷惑，它们被告知逝者存在于这片星域，但它们现在所迎接的并不是那些漆黑而沉默的大家伙，反而是耀武扬威，几乎每一块甲板都在闪烁着金光的舰船群。

这证明了一点——人类之主并不像是他所表现出的受局限，这个残暴而贪婪的暴君亦以另一种形式加入了战局。

远处……科摩罗内的色孽不安地嘶吼吟语起来，祂感到恼怒，似乎是因为被人类之主之前的样子所欺骗而恼怒。

最大的一艘战列舰上，高耸的钟楼之上，摇摆的大钟旁仿佛出现了一个虚幻的身影。

净化不洁。

悠远宛如远古巨鲸的啼鸣，夹杂在层层荡起的钟声间，燃烧的烈焰在此刻仿佛都在嘶吼，哈迪斯看见一点点几乎穿透漆黑虚空的光点，那是引擎全功率工作的前兆。

烈焰与钢铁架构的空间之间，同样燃烧的星际战士人形在其间驻足，打头阵的轻巡哭泣号之上，伽罗举起腰间剑。

“全体听令，左转向。”

他说。

钢铁之下，电缆与焊锡的交汇处，涅槃的意志正在急速运行，其下的真相美杜莎之主沉默着，数字如天倾瀑布般倾泻，是与非在交织，程序亦狂奔起来，电波如燎原烈火那般蔓延。

“为了帝皇！！！”

那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不，那就是奇迹。

灵族船员看见那庞大笨重如巨象的帝国舰船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方式猛地转向，速度快到几乎像是在闪现，战舰在一瞬间完成了它船头的调转——

这是连神明都难以做到的程度。

随后，这只转过身的猛兽笔直地朝它们撞过去！

“……”

璀璨的光芒映照在哈迪斯的金属面庞上，他盯着战场，四分五裂的灵族战舰残骸被冲击波抛入虚空之中，盘旋着宛如子弹，刺入其它的舰船中，

有的碎片砸在帝国舰船之上，厚重的装甲阻拦住了它们；有的碎片则刺入了它们的主人，一时间，被刺伤的灵族舰船顷刻显出自己的身影。

“恶趣味。”

哈迪斯如是点评道，他看着帝国的舰队仿佛蚁群中的巨象，在灵族的战舰群中横冲直撞。

第一轮的鱼雷只是幌子，又或许是人类之主单纯想要这场战争的观赏性更好一点，在放弃用鱼雷与光矛的人类舰船旁，刚刚齐射的鱼雷纷纷爆开，为这场单方面的屠杀渲染上瑰丽的赤橘黄光芒。

是的，人类之主选择了直接用精金撞角……撞。

太恶趣味了。

哈迪斯想到，换做他，他或许会中规中矩地打一场，他指的是最高效与最低能耗。

但或许这有利于人类之主的灵能恢复，哈迪斯选择尊重帝皇的战斗方式——或许人类之主被囚禁在黄金王座之上太长时间了，帝皇急需一些解压方式。

比帝国战舰小一号到两号的灵族战舰直接被如刃般的撞角斩断，在绝对的速度与防御面前，灵骨像是某种易折易脆的材质，这让哈迪斯想起了鸟骨，为了飞起来，鸟类进化出了中空的骨骼，这却让它们变得不堪一击了。

而在与帝国战舰体型势均力敌的战列舰前，帝国的骑士将长矛刺入敌人的要害，烈焰瞬间顺着两舰的接触面腾起，成功让灵族的战舰也燃起来了！

哈迪斯仿佛听见了金色烈焰间的灵族悲鸣之声。

“战舰的防护并非完美，剧烈的撞击也会损伤它们，人类之主。”

哈迪斯提醒道，继续报出下一个灵族战舰群撤退的坐标。

活体金属。

帝皇亦提醒着哈迪斯——新一批的舰船都被哈迪斯部署上了活体金属，这意味着船有自修复能力，在不涉及内部复杂结构的情况下，外界的擦伤与撞伤会恢复地很快。

“……”

哈迪斯哑口无言，他部署活体金属是为了预防更加紧急的情况，而不是让人类之主放肆地用船砸敌人的——但，好吧，他保守了。

哈迪斯似乎理解那些看见用户自行开发出产品奇妙用处的工程师了。

“您继续。”

哈迪斯憋出这几个词，决定不惹这个蹲马桶到失去理智的老疯子。

他抬手，战场后方，远处的货船队内的指挥台与指挥屏幕上突然闪过乱码，随后船队开始自动分裂——

随后，几块较大的灵族战舰残骸自分裂的舰船队中以极高速掠过去了。

哈迪斯放下手，将指挥权重新交给那上面瑟瑟发抖的船长，他不小心将货船队上的星语者与观星者吓昏过去了，希望他们无事。

远处的屠杀也已然进入了尾声，色孽灵族的战舰残骸飘散在各个空域，只剩下几十艘幸存的护卫舰小船——

因为体量小，它们在刚刚的屠戮中被忽略了，现在黄皮子正在耐心地、不厌其烦地用战列舰碾过去，直到它们在漆黑星空中惨叫一声，爆出一道小小的光芒，彻底死亡。

哈迪斯将视线聚焦，看见大量的小条条道道自战舰的断口中喷出——啊，那是灵族们。

哈迪斯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帝皇会被其他种族称作第五邪神了。

“……灵族的战舰群很庞大，”

哈迪斯默默说，

“我希望你下次——”

我会的。

愉快的声音斩钉截铁地说，哈迪斯认为这句话乃是谎言，于是他继续说，却又被打断了。

“真的——”

我会的。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