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加拉斯帕（中）

死神已然飞跃加拉斯帕星系，他展开翅膀，他看见代价，但他不为所动。

死亡不能逃避它自己。

敌方的行星防御系统快速而沉默地向他们倾泻着巨量的鱼雷和弹药，这个安居一隅的口袋文明积累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弹药。

但他们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攻击什么。

他们的扫描系统上，出现了一支急速飞往他们主星的舰队，舰队顶端和外端的巨型飞行物，以及上面的等离子推进器被识别，弹火如雨。

正如莫塔里安所想。

那并不是死亡守卫的舰船，而是从各处搜集而来的小行星，被粗暴地装上了等离子推进器，由第四骑士号上的技术人员操控。

死亡守卫所能准备的时间很短暂，所以这些小行星上的等离子推进器只够它们直线前进——

这已经足够了。

对面的舰船队终于反应了过来，巨量的战船向着死亡守卫驶来，那些被称为“监视堡垒”和“火力平台”的战船之上，密集的火炮口深邃。

第一次集火开始，但显然双方都无法实现侧翼包抄。

突然，一条游船脱离了它的队列，直接穿过外侧的小行星防御，它站在死亡守卫舰队的中央，向着四周射击。

“保持队列。”

莫塔里安说，

“所有正面炮台对敌。”

那条船很快被撕碎了，但在死亡到来之前，它一步也没有后退。

这进一步印证了莫塔里安关于骑士团的推测。

撤退是不被允许的。

在意识到第一艘堡垒带来的胜利后，越来越多的监视堡垒脱离队列，冲进死亡守卫的舰队之中。

在猛烈的集火中，小行星开始瓦解，提前埋在岩石层中的感应器忠诚地记录了这一过程，并发送预设好的命令，点爆了死亡守卫埋在小行星后侧的巨量炸弹！

行星瞬间爆开，在第四骑士号的返回屏幕里，绚丽的明黄色波涛轻柔地拂过漆黑的虚空。

但莫塔里安知道，那是足以摧毁一辆轻型巡洋舰的爆炸波涛。

小行星四散的碎片急速地向着最近的敌舰飞去，流星雨狂乱地射击敌军。

在防御良好的监视堡垒上，这些行星雨仅仅是划开了略微的划痕。

但它们成功点爆了敌方的火力平台，一个火力平台在自己的弹药爆炸里灭亡，它死亡的余波也笼罩了其他的平台，死亡开始在星海里扩散。

与此同时，莫塔里安命令舰队第二层的驱逐舰们向着冲进死亡守卫的堡垒发起进攻。

那些都是老旧的退役驱除舰，遥控操控，莫塔里安赋予了他们死亡的权利。

那些被遥控的驱逐舰自杀式地冲向敌舰，倾泻鱼雷和炮火，同时撞进敌人的腹部，宛如一把利刃。

但那些被火船撞击的监视堡垒并没有撤退，被撞击下来的巨型金属结构挂在它的身上，堡垒之内，由于死亡守卫攻击而导致的二次爆炸正在船舰里回荡，无数生命在走向消逝——

但它仍点燃了它最后的等离子推进器。

它仍可以为死亡守卫带来死亡。

另外两艘监视堡垒感应到了它的行为，也点燃引擎，拖着摇摇欲坠的身躯向它靠拢，直冲死亡守卫的重型巡洋舰“墓碑”。

加速到极致的引擎，因为急速开始震荡散架的船梁，接连不断的爆炸开始在监视堡垒上绽开！

监视堡垒的引擎已经被飞船需要到达和反击入侵者的所需要的极限所绷紧，它已经损害到无法修复的地步了，但因为引擎仍然在运转，甚至没有人考虑尝试关闭它。于是，死亡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等离子驱动器爆炸了。

大量迸发出的能量在虚空中闪耀，刺眼的银白色让直视它的人都短暂失明了片刻。

在巨大的，宛如恒星喷薄的热量之间，这三个监视堡垒无声无息地蒸发消失。

爆炸粉碎了更多外侧的小行星，火船全部被吞噬。

重巡洋舰“墓碑”号几乎直接穿过了爆炸的核心。

当人们再次观测到它时，原本绽放着蓝紫色火焰的等离子引擎早已熄灭，左舷上，一個巨大的缺口赫然可见。

在肉眼观测不到的地方，在莫塔里安的想象里，墓碑上的空气正急速地从这个缺口中冲入虚空。

它的大动脉已经被划破，鲜血喷涌，仅仅靠着惯性滑翔在一片舰队的尸体之间。

第四骑士号收到了墓碑号船长拉瓦斯的通讯申请。

“打开频道。”

莫塔里安平静地说，

拉瓦斯的声音夹杂着痛苦，穿过一片静电的海洋。

“我们的气力所剩无几了，大人。”

他艰难地咳出单词，但他所说每一个词语，莫塔里安都将清楚地记住，直到死亡。

“我们再也跟不上舰队的步伐，现在我们的责任很明确了。”

呼吸面具的嘶鸣响起，他平静地看向死亡，

“在末日到来之前，让更多人死去吧，舰长。”

“我们会的，他们会在灭亡之前学会害怕我们的。”

墓碑号离开了队列。由于孤立无援，它成了骑士团诱人的目标。

莫塔里安站在这里，站在第四骑士号的战术宣讲台，看着墓碑号在敌人的围攻里挣扎，倾泻死亡。

他注意到巴拉辛皱起眉头。

“不要告诉我黄昏掠袭者不熟悉牺牲，连长。”

“墓碑号的船员有十一万五千人。他们很快就会死，在第四骑士到达目标之前，还会有更多船只的船员也会死。没有什么可后悔和惋惜的，这就是战争的代价，仅此而已。

“我不怀疑牺牲的必要，”巴拉辛说。

“但我想问的是，我们能够失去墓碑号吗？”

“你能问。答案是可以，我们能而且必须负担起能够带给我们胜利的一切。”

“包括死亡。”

“墓碑还有力量。如果我们放慢步伐，我们就可以保留它的力量作为我们阵型的一部分。”

“那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莫塔利安反问道，

“我们正在摸清敌人的战术和队列，他们的船肯定不是我们的船的对手，我们可以更稳妥地前进，然后一点点撕碎敌人的舰队。”

“他们的数量太多了。”

莫塔利安缓缓说道，

“这是关键，数量，骑士团防御的关键。如果我们放慢速度，就会给敌人充分发挥力量的机会。

他们会用尸海淹死我们。

在我们死后，就证明了那些支持封锁加拉斯帕的人的谨慎是正确的，帝国会忘记它，直到它再次被大远征需要。

我们不是来围城的。我们是来直接刺进暴政的心脏。墓碑号仍然是这场战争的一部分。它会为前进而尽到自己最后一份力。我们会继续全速前进。”

前进，无法停止的前进。

如果你犹豫，如果你因为伤口而停下，那么无法承受的失败就会降临。

拉瓦斯说话算数。在最后一次通讯信号传输很久之后，从平台屏幕上传来的读数告诉莫塔利安，墓碑号不会轻易死去。

引擎的轰鸣，墓碑号的身影，和那些围缠它的敌舰的身影被他们抛在身后。

他们继续前进。

他们越接近主星加拉斯帕，他们遭受的炮火越猛烈，在失去了外围的小行星和老旧驱逐舰的防御后，越来越多的敌舰冲进了他们的队列。

巨量的数据流过操作台，莫塔里安看着每一个损失，每一个死亡。

他预判着接下来的死亡，小心地斟酌着可以接受的死亡。

“最小限度的侧翼还击，”

他说，进一步宣判了必要且必须的死亡，

“集中力量瞄准舰队前方的防御。”

前方的敌舰在死亡守卫的集中火力下消散，死亡守卫最前列的主力仍急速前进。

敌方的舰船，以及己方引擎受损的舰船被他们抛下。

那些被抛下的死亡守卫的舰船，将会拖慢敌方外侧舰队向内回防的脚步。

在他们即将足够接近加拉斯帕时，骑士团的火力已经可以用绝望来形容。

莫塔利安透过他身侧的第四骑士号舷窗。看到了堡垒密集火力爆发在“忧郁症”号巡洋舰上。鱼雷击穿了他它的船体，引爆了弹药库。

爆炸使它偏离了航线，它无可避免地向右倾斜，

由于死亡守卫的密集列队，忧郁症撞上了“必然呼唤”号战列舰。

他们船头碰撞在一起，然后一起转向右舷，即将危及更多船只。

“如果他们停不下来.....”巴拉辛说。

他没有把危险说出口。

舰队的编队很紧凑，主力舰的转弯半径相当宽阔。如果发生灾难，就没有办法规避。

“他们会转过来的。”

莫塔利安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些船上的船员们会有办法的。他们必须这么做，他们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们会牺牲一切来保持主舰队的前进。”

他沉默地看着它们，他相信他们，他们相信他。

随着莫塔里安的话语，“必然呼唤”号的右侧引擎开始剧烈地轰鸣，以完全超出船舰所能承受的最大加速度向左剧烈侧身。

细小的船舰结构随着“必然呼唤”号的行动而从它庞大的身躯上脱落。

于此同时，忧郁症号也开始拼命点燃它早已报废地不成样子的右引擎，由于船员们的强行点燃，它的右引擎猛地炸开，巨量的火焰喷涌而出！

但这进一步阻止了它向右偏移的轨迹。

两艘船舰的举动，使它们相撞地更狠了——

它们瞬间变成了巨大的废墟。

跌跌撞撞地缠抱着向左倾斜，急速而笔直地撞上一颗小行星。

在最后的时刻，两艘船向左舷发射了所有弹药。它们撞击小行星时产生的密集陨石雨和大爆炸，亦将敌舰拖入死亡的深渊。

他们甚至没有向着第四骑士号发送通讯请求，因为他们很明确他们该做什么。

于是他们就那么做了。

没什么需要说的。

死亡守卫没有战吼。

莫塔里安沉默地看着它们的死亡，

或许他该有什么反应，但不是现在。

他是军团长，他是决策者，他是握住镰刀的主人。

兜帽下的阴影中，苍白之王琥珀色的眸子闪闪发光，巨量的信息流入他的脑海，

“我们已经突破骑士团的防线。”巴拉辛说。

“外面的那些。”沃克斯说。

莫塔利安什么也没说，他盯着前方，准备迎接来自加拉斯帕主星轨道平台和行星炮的攻击。

通过星系的航行仅仅只是一个序幕。

如果他错误地判断了第四骑士的能力，那他将失去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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